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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   不过一切远远没有夏目料想的那样就这样结束了。
      当他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难得的,竟然没有听见塔子和灯隐打招呼的声音,隐隐地居然有点不习惯,他出门后特意去了灯隐家里,推开门走进院子,隔着篱笆灯隐家的院子看的并不是那么清晰,所以这是夏目第一次仔细打量灯隐家的院子。
      和藤原家留了一大块平地晾晒衣服不同,灯隐家的草坪上修了一方水景,添水将水注入小池子里,池边的大石头光洁而平整,石头缝里长出了鲜嫩的青苔,几条锦鲤在里面摇曳着尾巴,荷花和荷叶正是一年最好的时节,随着水波轻轻摇晃。池旁是一棵樱花树,夏季似乎并不是她的花季,只是翠绿翠绿的。树枝上系着一直风铃,是那种看起来古旧的瓷器的颜色。
      “叮——叮——”当夏目走进庭院的时候,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像遇见了久违的春风。
      他走进庭院站在门口,勾起食指敲了三下,然后喊道,“打扰了!请问有人在家么!”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松了一口气,灯隐那家伙看起来好像只是忘记起床了。然而门开的时候,空气里带来一股花的香气。
      门里站着的是个俏丽的姑娘,穿着藕粉色的和服,裙裾上还有描金的荷花做点缀,浅绿色的长发垂到腰际,显得温柔又娴静。她的耳边插着一朵欲绽未绽的莲花,她看了门外的来客,显然有些惊讶,问道,“诶,请问你是…”
      “啊,我是灯隐君的同学,夏目贵志。”夏目愣了一下,很少有人会在家里穿这样的衣服吧,虽然做好了灯隐家应该不止他一个人的打算,但是看到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地惊讶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开口解释道,“我是来找他一起上学的,打扰了。”
      粉色和衣的姑娘似乎刚想说什么,就有一个老爷爷从室内走了出来,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苍老,问道,“绿腰,是谁啊。”绿腰回过头,介绍道,“雀羚爷爷,这位是灯隐大人的同学,夏目君。”雀羚拄着拐杖慢吞吞走到玄关的阳光里,眯着眼认真的打量了一番夏目,才说道,“大人昨晚出门之后就未归家,不过这也是常态了,请不用担心。”
      常态?夏目想问,什么常态。可是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个笑起来很和蔼的老爷爷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待见他,他微微鞠了一躬,还是说道,“打扰了。”
      雀羚点了点头,关上门,夏目心中不知怎么的不太安定,但还是一个人上学去了,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如果不跑两步可能就要迟到了。当他走到灯隐家门口的时候,突然窜出两个妖怪拦住了他的去路,果然就是昨天的两个妖怪。
      “夏目大人,请务必让我们护送你!”两个妖怪敲锣打鼓的,夏目几番推拒都毫无用处,他就知道了,自己今天铁定要多这么两条小尾巴,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走了?”
      雀羚重新回到二楼,二楼走廊的窗户都紧紧拉着窗帘,只有几道百折不挠的光线从窗帘缝里漏出来,落在地上,形成了线形的光斑。他敲了敲门,里面的人便问道,只是少年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无力。
      “是的,大人。”雀羚恭敬的站在门外,一般在这种时候森月和风鸣都是单膝下跪的,绿腰和莺歌需要跪坐以示尊敬,只有雀羚,他是灯隐的第一个式神,跟随的时间也最久,年纪又大了,灯隐豁免了他。里面的少年声音慵懒,说道,“进来吧。”
      雀羚推开门,里面的人背对着纸门,上衣还没有穿上,光/裸的上身缠满了绷带,殷红的血迹正一点点渗出来,他慢慢披上衣服,声音有些虚弱,但语气却让人摸不着底,他说,“雀羚,你跟了我多久了。”
      雀羚的额头滑落汗水,跪下身,踟躇道,“回大人,我记不清了。”
      “是啊,”灯隐转过身,盘腿坐着,“我也记不清了,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了吧,雀羚。”雀羚的头低得很低,没有说话。灯隐又问,“你这是干什么,我说过,你也好,绿腰他们也好,这么多年了,我年少意气的时候你们也在我身边,我四处流散的时候也是你们在我身边,之于我,你们不仅仅是式神那么简单。自从那年之后,我便没有归处,你们便是我的归处。”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雀羚过来坐下,雀羚的年纪大了,慢悠悠爬起来,走过来坐下,诚恳地说道,“如果不是大人的话,老朽恐怕连命都没有了,无论大人身处何地我们是一定会跟着大人的,我想森月他们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是啊。”灯隐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你们迁怒夏目,但是夏目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也是不容伤害的。”他的语气冷淡下来,“我不想有下一次。”雀羚恭恭敬敬俯下身,回答道。“是,大人。”
      “唔。”灯隐揉了揉眼,“我想要休息一会儿,下午再去学校好么。”
      “好的,大人,等会儿我会致电您的老师的。”雀羚替他铺好了被子,就听见外面的敲门声,正想斥责一两句,就看灯隐揉了揉眼睛,说道,“森月么,进来吧。” 门推开了一小条缝隙,一只狐狸窜了进来,而后跟着的人把门拉开走了进来,又合上了。是绿腰。
      狐狸猛地变做了青年,扑了过来,问道,“大人,你没事吧。这是怎么回事!”绿腰嫌弃地推开他,现在的当务之急哪是问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森月这蠢玩意儿空长了一张狐狸的脸没长狐狸脑子,没看见大人现在心情不佳么。
      灯隐瞥了他一眼,绿腰已经迎上去,跪坐在铺边,将手中的托盘递给了灯隐,灯隐拿起托盘上的符纸符笔,蘸了瓷碗里暗红的血液,挽起袖子,凝神压腕在三张黄色的符纸上留下一串鬼画符和点点血渍, 那是墨汁混合了森月和绿腰的血液,森月生于森林,绿腰长于湖泊,他们的血液和妖气带着森林和湖泊的祝福。
      “拿着三张符按照原来的布置安置好。”灯隐咳嗽了几声,嘱咐道,“他们很快就会来的,但是能拖一点时间就是一点时间。今天早上是我疏忽了,不过灭干净了也好,至少又能消停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森月和莺歌常出去看看吧,莺歌还小,不要让她单独行动。”
      “他会拖累你的,大人。”森月抱怨道。“他连你是谁都记不起来。”这句话好像是戳了灯隐的痛处,他皱了皱眉头,声音里充斥着一股冷厉,“森月,下次我再听到这样的话,你不必回来了。”森月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最后还是沮丧的垂下脑袋,连两只耳朵都耷拉了下来,“知道了,大人。”
      “让风鸣养好伤之后跑一趟,是时候去找老朋友来了。”灯隐小心地躺下,闭上眼睛,嘴里却依旧嘱咐道。
      “好的,大人。”森月乖乖应下,垂着尾巴跟着雀羚和绿腰出去了。
      “糊涂鬼!”一出去森月就受了绿腰的一个爆栗,他捂着头看着绿腰,尾巴耷拉着显得很委屈,绿腰叹了一口气,替他揉了揉,“大人的心意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就算大人平素待我们如家人,你们俩也已经逾矩了。”
      雀羚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大人自有大人的用意,是老朽糊涂了。”
      说罢,他拄着拐杖,下楼去了,绿腰和森月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下楼去,二楼只剩下走廊上的光影,一片静谧。
      等灯隐起来时已经是中午了,打了个哈欠,他把放在枕头旁的铃铛拿了起来,放在眼前,他勾起食指轻轻敲了敲铃铛,说道,“乌痕,把他叫来吧,拜托你了。”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好像是和着风发出的响声,叮叮当当传出老远。
      楼下正在准备午餐的绿腰和坐在餐桌前替森月顺毛的雀羚都抬起头来,连在屋子里躺着养伤的风鸣都坐起身来,灯隐身上的灵气磅礴而柔和,混在铃铛声中,像湖面上的涟漪,向外溢了出去。他在召唤自己的第七个式神,也是最后一个式神,青羽。自从乌痕受了伤住进大人的铃铛之后,他就被大人派遣到别的地方去了。
      灯隐伸了个懒腰,就算是他召唤了自己的式神,等他过来也该是几天之后了,他拍了拍手,召来绿腰。他褪下雪白的浴衣,打开身上的绷带,露出一道贯穿脊背的伤口,伤口还很新,还有往外翻起的粉色的肉,早上也只是勉强止住了血,绿腰跪坐在他身后,将一小碟雀羚调制的药粉搁在一旁,取来一个热纱布蘸了药粉,替灯隐涂抹在伤口上。大约是因为疼,伤口在微微抽搐,不过从灯隐的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来。
      垂下眸子,灯隐又过了一边今天一早的事情。他从夏目家里出来时天光初亮,夏天的天亮的很早,但是太阳却没能完全照在身上,所以有些冷,路灯还亮着,泛着橙色的光,灯杆儿的阴影里,灯隐看见一个孩子蹲在地上,微微颤抖,像是呜咽的样子。他顿了顿脚步,好像没看见一样走了过去。他不是夏目,也不太害怕惹上不是人的东西,但是他也不会为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东西操心。
      “大人!不要丢下我!”当他走过去的时候,那孩子嗓子沙哑的喊了一句,像是哭了很久之后突然找到了以为已经丢失的糖果,还带着欣喜。灯隐的心颤了颤。这个声音太像乌痕了,就连刚才偶尔一眼瞄见孩子的发色,也是和乌痕一样的雪白色。
      乌痕虽然叫做乌痕,却有着雪白得像月光一样的长发,连瞳仁也是清澈的月色,他是灯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也是出了雀羚之外跟在灯隐身边时间最长的式神。可是他却为了保护在混乱时期左右逃难的灯隐受了重伤,只能住在狭小的铃铛里,连那像清泉般好听的声音也被封住了,只剩下一团混沌,唯有风刮过的时候,铃铛会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像是安慰灯隐他还在。灯隐对他一直心怀一份愧疚,而这一份愧疚随着铃铛一次次想起而加深,让他忍不住受到了蛊惑,在知道即使是陷阱的情况下,仍然忍不住回过头去。他发尾的铃铛猛的响起,发出一阵警告。
      果然,那孩子迅速拉长成了一道乌黑的影子,一道镰刀随之猛的划过,灯隐躲避不及,背上留下一道血口。灯隐右手一挽,一把伞便落入手中,伞面猛的撑开,几道黄符便猛的化作锁链窜出,将黑影团团围住,锁在链条之中,链条收紧,黑影顿时化作了一道烟,灯隐左手微微握拳,锁链便化作黄符,燃气了金色的火焰化作灰烬。
      灯隐收起伞,微微皱眉,空气里弥漫着冰雪的味道。
      鲜血顺着雪白的脊背滑落,染红了雪白的和衣,他站在清晨的朝阳里,神色恍惚,又若有所思,直到森月出来找他,才大呼小叫的把他扶回了家。
      斑眯着眼睛在窗台上,他看到了这一切,却缄默不言。路上掉落的血滴被随后赶来的绿腰细心地抹去,她拢了拢淡绿的秀发,她身上浓郁的花香盖过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冰雪的味道,她蹙了蹙眉,这冬天的味道还真是让人厌恶。
      她抬起头,望向夏目房间的方向,窗帘后面的斑看了看她,伸了个懒腰,然后跳下窗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回过神来,绿腰已经上完了药,在灯隐的执意要求之下,他还是往学校走去。
      灯隐赶到学校的时候正好下午的课打钟了,夏目看到他回来,便问,“你怎么了,昨晚还好好的。”灯隐赶回来上课,谁知道不巧下午就是体育课,他们俩一起去储物柜拿运动服,灯隐耸耸肩,“没事,出了一点小意外。”
      他们站在储物柜后面,灯隐刚脱下了校服就露出了厚厚的绷带,夏目的声音严肃起来,“这就是你说的小意外?它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小。”灯隐换上运动衫,小声说,“没事的,真的只是一点点小意外而已。”夏目询问无果,只是垂着眸子,不说话。灯隐叹了一口气,干脆伸手揉了揉夏目的头发,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
      “喂!”夏目想要打掉他的手,又顾忌到他的伤口,最终还是默认了灯隐的手在自己头上作乱。
      “放心,如果有事的话,我一定会和夏目说的。”灯隐换好裤子,笑吟吟地看着夏目也换好了衣服,“如果夏目帮不上忙的话,就更没有人可以帮忙了,对吧。”
      “谁知道你。”夏目往外走去,不过终究还是停下步子,过来扶了灯隐一把。等到到了排球场上,灯隐才看到拿着小扇子喊加油的两只中级妖怪。因为他们的缘故夏目分了心,正好被击中了左眼,灯隐连忙跑过去,两个人去医务室取了冰袋。
      “抬一点头。”灯隐拿着冰袋放到夏目仰起来的脸上,冰凉的寒意让夏目一哆嗦。“自己扶好。”夏目抬起手,自己将冰袋扶住。灯隐垂着眸子向前两步,看向角落里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有些瑟缩的中级,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昨天我和你们说的,你们是当做听不见了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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