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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烟城酒栈(上) ...

  •   烟城酒栈。
      酒栈不大,约莫十来张木头桌椅,却也是干净整洁。这家酒栈地处烟城郊外的官道上,平日里投宿的人不多,且都是过往赶路的行人,但这几日烟城酒栈却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客官,真对不住,小店已经客满了,要不您趁天色还早再赶些路,去城里瞅瞅?”酒栈老板一边呼喝店小二上茶,一边一脸歉意地对来投店的人说。投宿的有两人,一个看着明显像是来往经商的人,看身上的料子,有些富贵模样,另一个不大好说,像是江湖打扮。

      “你这客栈我来往景州,经常投宿,平时不是挺清净,怎么突然就客满了!”那个商人模样的客官明显有些不满。

      “这不正赶上江湖上五年一次的大事,江湖鼎聚的日子!这九月九日眼看就要到了,大家都赶着去凌云山庄,这一下子,投店的就多了起来…我这店本来就小,一下子就满了,我也没有办法…不如你去别家再看看?”酒店老板脸露难色,语气里颇有几分恭谨和小心翼翼。最近投店的人又多又杂,他可不敢随便招惹,这万一得罪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甭说他这小店,怕他的命都要完…

      “什么江湖鼎聚,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你可不要糊弄我赵三!”商人模样的客官显然不乐意,不自觉间拉高了嗓门。
      这声音一高不打紧,店里一下子噤了声,都朝这边看来。
      那个商人模样的客官好似没有察觉到周围变化,依然怒瞪着酒栈老板。商客旁边江湖打扮的人倒是知道江湖鼎聚一事,对客栈人满为患倒也不感到奇怪,他本想跟同伴解释,突然感觉店里一下子没了声音,他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地暗暗斜眼打量起客栈里的人来…

      小小的客栈里桌椅本就不多,如今投店的人猛增,大多数人都要挤一挤,与他人拼一张桌子,毕竟出门在外,多有不便,都是可以互相理解…
      可是,偏偏却有那么几张桌子,空落落地坐着一两个人,没人敢靠近…

      那个江湖打扮的人往那几张桌子瞥了一眼,心中一惊,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他二话不说,拽住犹是怒气冲冲的商客就往外走。商客惊愕地瞪着眼,正要嚷嚷,却被江湖打扮的同伴一手捂住了嘴,拖了出去…

      随着两人的离开,酒栈里又慢慢恢复了生气,只是店里纷纷议论的声音都不高,似是大家都惧怕着什么,刻意压低了声音。

      酒栈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中松了口气,这还好没出什么事…
      酒栈老板转头看见杵在一旁的店小二,低声呼喝了一声,让他赶紧去上茶。

      这酒栈老板的心刚刚定下来,却见又一男子走进来。酒栈老板刚想开口,却见那男子抬眼快速扫视了一下酒栈里的人,目光最终停定在独坐一张桌前的红衣女子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红衣女子,叮的一声长剑出销,飞身而去。

      对突然而来的袭击,红衣女子毫无惊慌之色,只见她放下欲饮的茶盏,轻盈一跃偏去剑锋,姿势未收反而拔剑直刺男子咽喉。男子挥剑抵挡,侧身转,掌运内力袭击红衣女子,未中。
      红衣女子空中旋身躲过掌力,借旋转之势又剑指咽喉,男子侧身躲避,女子左手一挥间,短匕出销,刀刃入骨,男子身形不稳,后退几步撞在楼梯的栏杆上,看着胸前的短匕,血色已浸,胜负已分。他飞身欲逃,另一把长剑却已回袭刺来,看来女子挥出短匕之后,转身之间竟没有任何停滞犹疑,无论短匕是否袭中,这把长剑都要剑插心脏。
      双剑入心,剑出人亡…

      这一场战斗来的快速突然,去的也不及迅耳,酒栈里的人慢慢才回过神来,不由得都一阵胆寒…

      “这女子是何人,剑法竟如此凌厉?”角落里两江湖打扮的年轻人窃窃私语。
      “你这都不知道?!双剑阁阁主旷…”说话的人骤然止了声,抬眼看了看四周,又压低了些声音,这才继续说:“她可是双剑阁阁主旷雪然,遇见了她,你可要小心点!”
      “三大邪教的那个双剑阁?”
      “是,就是她!别看她长得如花似玉,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现在这个指不定就是寻仇来的…唉…寻仇不成,又是命丧黄泉…”
      “嘘——小声点,可别让她听到…咱们可得罪不起…”

      “千蝶,你知不知晓双剑阁?!”旁边一桌的蓝衣女子睁大水灵灵地杏眼,一脸雀跃地对旁边的白衣女子说。

      “不知。”白衣女子淡语如珠,音色通透如筝,清婉怡人。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知!” 蓝衣女子下巴微微扬起,杏眸流转,鲜活明动的神色里全是骄傲和迫切,似乎在说:我知道!我知道!快问我!

      白衣女子轻一笑,如云出月明。

      蓝衣女子等了半天,不见白衣女子问她,不满地抿了抿唇,轻咳了几声,不停地眨着杏眼示意白衣女子。白衣女子依旧但笑不语,白袖半掩素手,落落执盏,慢品清茶,气华如月出空谷,照水幽幽。

      蓝衣女子气急,瞪大双眼,“百里千蝶!”

      被唤作百里千蝶的白衣女子轻笑,“噢?双剑阁?倾夜可否说来听听?”她虽然开口问询,但话语里明显不见什么起伏,语气里也听不出几分好奇,其实…跟没问有什么两样!

      蓝衣女子瞥了瞥嘴,“哼,从本楼主口中出来的消息,自是有人千金来买,白白告诉你你还嫌弃,真是不知好歹!”

      不远处的男子听了这话,不禁勾唇。确实,从暗机楼楼主百里倾夜口中得来的消息,的确是千金难换。

      百里倾夜见白衣女子依旧神色静定地品茶,又轻哼了一声,真是没成就感!想她暗机楼查出来的秘密,多来人想求都求不来,就这个千蝶丝毫不放在心上!一路同行,她不知道因此受了多少气!
      百里倾夜在心里腹诽半天,见白衣女子仍然没什么反应,又在心里哼唧唧了几下,哼!你不好奇,本楼主也要说!
      …因为… 那么多秘密,她憋在心里,不说难受!

      于是,百里倾夜也不管白衣女子听不听,张口就说:“双剑阁阁主旷雪然,三大邪教之一,表面上虽与落离宫不合,实际上这双剑阁,可是落离宫暗中培植的势力。”百里倾夜说到这,脸上的神色又鲜活起来,杏眼里有几分亮晶晶的骄傲。哼!江湖上还都以为双剑阁要与落离宫抗衡呢!真是瞎了眼,连双剑阁的旷雪然明摆着听令于落离宫,都看不出来…

      百里倾夜暗暗在心里骄傲了片刻,回过神后见身旁没声,瞥了一眼身旁的白衣女子,见千蝶她依旧神色淡淡,风轻云淡的样子,百里倾夜顿时又泄了气,怎么千蝶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百里倾夜思索了一番,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抹黑影,杏眼顾盼间有了主意,她抬手拉了拉白衣女子的衣袖,小声说:“千蝶,你可知离咱们不远处坐着的那个男子是谁?!”

      白衣女子长睫几不可查地一颤,握住茶盏的素手悄然一紧…

      “郝连宫御,落离宫宫主!”百里倾夜习惯性地自问自答,并没有注意到白衣女子这些轻微的变化,她的目光正忙于打量着郝连宫御。她心中有些疑惑,这个男子好像从她们两个进了客栈就一直朝这边盯着看…
      这妖孽打什么主意呢?…

      郝连宫御…千蝶缓缓移过视线,往百里千蝶示意的方向望去…

      男子一身黑衣暗紫,金色暗纹,腰间悬一白玉玉佩,玉上似有纹路。黑发,红玉束发。墨色的眼神凝如深潭,染一室清冷华光。

      那男子对上千蝶的视线,似是回应般的勾唇一笑,魅色划开…

      千蝶错开男子的视线,盯着那白玉玉佩看了片刻,目光才渐渐低垂回转,回落在手里的茶盏上,茶已尽,茶盏微凉…

      “落离宫…”白衣女子似是有些走神,喃喃的低语若轻飘而过的风。

      听到千蝶应话的百里倾夜却兴奋不已,果然还是落离宫有魅力,竟然引起了千蝶的兴趣!
      “对!就是落离宫!”百里倾夜连忙接过话,生怕千蝶失了兴趣,“千蝶,你可能有所不知,这落离宫与三邪教之一地冥城,可是有杀父覆宫的血仇!”

      “血仇吗…”千蝶无意识地重复着百里倾夜的话,抱着茶盏的手不知何时流失了几分血色,在如素的衣袖下更显苍白。

      百里倾夜杏眼一闪,心里有些激动!千蝶在认真听她说话,而且还似乎好像表现出了一丝兴趣!她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立刻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十年前,地冥城城主钟离决联合凌云山庄庄主夏凌云、沐月轩轩主公孙明和九华山庄庄主华黎,覆灭落离宫,其宫主郝连世,卒于刀剑之下。而当年武功独步武林的夏凌云夏盟主,丧命于年仅十九的郝连宫御之手。五年后,落离宫重出,郝连宫御手刃庄主华黎,九华山庄一夕之间…”

      白衣女子攥紧了手里的茶盏,百里倾夜明丽的话音在她的耳旁时断时续…
      那一片平静淡然的眸色早已退下,染上了破碎的动荡波光。白衣女子静静的阖上眼…

      其实一进酒栈,她便望见了那抹墨影。郝连宫御气华寒冷如冰,浓郁阴沉,森然的让人心生惧意,致使他周围的座位空无一人,如此强烈的存在感,她怎会注意不到…
      …而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又似掺杂了些许别的东西,那片凝如潭渊的眸底倒影着别样的情绪…
      转眼竟是十年了…她在蝴蝶谷下,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消逝,但是对他…
      …这十年漫漫,他可还好?

      心底蓦然划过一道痛楚…

      千蝶抿紧双唇…

      “千蝶?千蝶?”
      百里倾夜本在滔滔不绝地说话,不经意的抬眼间,竟看到身旁白衣女子似有几分微颤,赶紧噤了声,拉了几下女子如月的衣袖。

      感受到手臂上的拉扯,白衣女子慢慢回神,她压下心绪,再睁开眼,那纷乱的眸色已经慢慢沉定,神色愈加悠远,气华也愈加浅淡如水,如拂晓的新月,随时便要隐在渐亮的晨空。
      千蝶松开犹还攥着的茶杯,缓缓抬手,貌似悠悠地饮了一口茶,对上百里倾夜担忧的眸子,淡笑微掩,“没事。”
      。
      “你…”百里倾夜皱着眉,俏丽的神色里装满了担忧。
      话还没出口,便被白衣女子接了去。
      “我没事。”千蝶轻笑,停了片刻,又补充说,“江湖血腥,未听习惯罢了,习惯了便好,你说到哪了?”

      百里倾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千蝶对江湖事都不上心,原来是不愿听到这些血腥杀戮!怪不得!百里倾夜放下了心,便又兴致勃勃地说:“刚说到落离宫覆灭之后,郝连宫御培植势力重建落离宫。”

      千蝶点了点头,似是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视线落到刚才双剑齐出的红衣女子旷雪然身上,便开口说:“倾夜方才称双剑阁是落离宫培植的势力?”

      “对,江湖人虽不知晓,但这双剑阁确实是落离宫的势力。”百里倾夜斜眼瞟了下远处的那抹娇媚红衣,心想今天怎么这么巧,双剑阁阁主和落离宫宫主都在这小小的烟城客栈里。

      百里倾夜语下不停地继续说,“旷雪然能成为双剑阁阁主,自然是不简单!千蝶可是看见了刚才她使用的一双长剑短匕,那长剑短匕名为‘鸣泉双剑’,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宝剑之一!”

      千蝶见百里倾夜注意力被转移,不再追问于她,缓缓松了一口气,又抿了口茶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手上传来的微微酸痛无力让她突然察觉到,刚才无意识间捏茶杯的力道之大,幸好她并无武功内力,未曾捏碎杯盏,不然,会是怎般的失态…

      “旷雪然习的是古书上记载的云英步法,身形转换轻快迅速,行剑迅盈。而且她杀伐果决,心性沉定,出剑直夺命脉,无半分迟疑,又有鸣泉双剑在手,长剑短匕互补互利,十分凌厉,真不知江湖上有多少高手,都葬在她的手下…”
      百里倾夜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用眼睛的余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旷雪然。
      流云髻,长长的步摇华丽嫣然,红艳的衣裙映着容颜更加娇媚。果然是美人,怪不得传出‘群芳难压旷世雪色’一说…

      “不过,即使是旷雪然这样的高手,若是跟郝连宫御比起来,估计也支撑不了几个回合!”百里倾夜不知道想到什么,明亮的杏眼突然浮动出一丝尴尬、几分怒气。

      听到此话,千蝶眉间微微一动。
      十年未见…他的内力比当年更胜一筹了吧,不知如今到了怎样的境界?
      思及至此,千蝶不由得出口询问:“倾夜的意思是,御…”
      男子的名字绕转舌尖,正要婉转而出,却让千蝶心中一震,生生吞了音,若无其事地重复了一遍。
      “倾夜的意思是,郝连宫御如今的修为,深不可测?”

      可话音落毕,千蝶便倏然发现不远处的那道视线,突然间明烈如火,像正午的烈烈阳光,带着灼灼的热度,和令人焦躁的不安…

      百里倾夜自然也感受到了那道视线的强烈压迫感,不由得心生警惕,偷眼打量着郝连宫御的神色,心中思绪几转,这妖孽突然间是怎么了…
      百里倾夜慢慢回想着刚刚的对话,千蝶问她‘郝连宫御如今的修为是不是深不可测?’难道是因为这句话…
      郝连宫御的修为…
      那个妖孽的内力确实深不可测…这也是她正亲自调查的事情之一…难道说…

      百里倾夜眼眸闪了闪,凑近白衣女子,小声说:“我之前跟郝连宫御交手过,他的内力确实深不可测,简直是如浩海无边!我怀疑,他的内力与一物有关…千蝶,你可听说过…”

      百里倾夜话还没说完,便感受到冰寒的怒气从郝连宫御身上散发出来,周围温度骤降,宛如坠入了冰窖。

      百里倾夜停了话,杏眼里有了几分笑意。她自然不会把话继续说下去,只不过是试探一下罢了!看郝连宫御的反应,怕是真与传说中的红颜血有关!
      可是…为什么那妖孽似是在盯着千蝶?这事与千蝶有什么关系?

      百里倾夜还在思虑,却见千蝶不知为何已经起身。

      “走吧。”千蝶的话语飘渺,如月的眸色里如摇曳在水里的倒影,空濛寒冷…她知道百里倾夜未完的话…她怎会不知…
      千蝶缓缓抬步,向酒栈外走去,素白的衣裙开合如苍白的花颜…

      百里倾夜见白衣女子要走,赶紧跟上。两位女子还未走到酒栈门口,便听到后面一声话语沉沉。

      “暗机楼楼主近来可好?”
      这话似是随口一问,低沉的话音却又字字千钧,若隐若现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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