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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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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某年深冬的一天。
大雪连下三天,整座山白茫茫一片。里包恩站在山脚下,揣度着上山的路线。从他的位置看上去,依稀可见隐没于半山腰的寺庙,暗金色的一点落在一片雪白之中,十分显眼。
大雪封山,杳无人迹,往日络绎不绝的香客今天一个也不见。天阴沉沉的,下一场风雪随时可能来到,里包恩望着山间冉冉升起的云雾,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山。
“要上山吗?那要趁早哦,很快又要下大雪了。”有人在他身边这样说,声音是寻常可见的声音,入耳却格外舒服。里包恩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一头柔软的棕发,五官清秀,衣装普通,身量比他略矮,正大大方方的回望着他。
“谢谢。”是一张早已烂熟于心的面孔。里包恩礼貌的道过谢,往外侧挪了挪。
青年对他生疏的态度不以为意,热心的说:“你要上山可以跟我一起,我对这里的路很熟。”
里包恩也不推辞,说:“那麻烦你了。”
除非任务需要,否则里包恩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走路的声音被软绵绵的雪垫吸收了不少,山林之中更是一片寂静。两人一路无言,脚程很快,眨眼之间便到了寺门之前。朱红色的庙门映着厚重的白雪,青年停下脚步,一手抚着大门,回首冲他笑道:“到了。你是来求签呢,还是来上香呢?”
里包恩正要回答,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由内而开,一个银发青年探出半个身子,惊喜的叫道:“十代目,您可回来了!”
“狱寺君,不要叫什么十代目啦,听起来怪怪的。”青年挠挠头,语调之内满是无奈。
“可是您就是十代目呀!”被叫做狱寺君的男人认真反驳道,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十代目,外面风大,您快进来吧。”
里包恩轻轻咳了一声,接着青年先前的问话回答道:“我来求签。”
“要求签,那就跟我们来吧。”狱寺看了他一眼,将他放进门来。
寺门之后别是一番景象,屋宇连绵,廊道回转,梵唱低低徘徊,檀香的气味淡而不绝,使人顿觉心神宁静,灵台清明。
里包恩跟着二人拐入一处房间,其内摆设简朴雅致,器物摆件无一不古拙可爱。室内没有佛像,同平常人家的房间别无二致。
青年递给他一个坐垫,摆出一个签筒,而后在他对面坐好。
“你想求什么签?”青年双手握着签筒问,他年纪虽轻,言谈举止却十分老成。
“听说此间寺庙签运极灵,住持更是拥有能看破未来之超直感的得道高僧,不知阁下是住持的什么人?”里包恩状似无意的问,目光却紧盯着青年,细细观摩他的表情与举动。
“我正是这里的住持。不久前才刚刚继承,只是半路出家,要找得道高僧的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青年略一欠身行礼,才作迟来的自我介绍:“我叫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果然是他。里包恩想到身上携带的信封之内的照片,眼前人看起来文弱又普通,神情坦然倒不像撒谎,他不禁对所接的任务产生了好奇心,顺着纲吉的话说道:“哪里,我来只为求签,是不是得道高僧都无所谓,只要灵验即可。”
“签灵与不灵,全在人心。”纲吉又将签筒放置在二人中间,再问:“你要求什么签?福祸签、生死签、爱憎签、还是财厄签?”
“生死签。”里包恩见纲吉竟然自己伸手去取签纸,便问:“贵庙签灵,规矩也特殊。难道不是由求签之人自己取签吗?”
“求签之人取签,没有错。”纲吉回答道,闭目凝神,将手伸进签筒里。
里包恩闻言一凛,顿起杀心。纲吉却面不改色,摊开手中签纸,端详半晌:“有趣。这间客房,你可以放心住下。”
里包恩心知事情泄漏,见纲吉起身欲走,索性把话挑明:“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纲吉停下脚步,顿了一顿,最后却说:“放心,不收房租。”他立在门侧微微侧身,或许是逆光的错觉,里包恩总觉得那双棕色的眼眸隐隐泛着金光。
狱寺在门外等着,见纲吉出去,立刻跟到纲吉身边,两人一问一答,脚步声渐渐远去。门半开着,冷风裹着雪花吹在里包恩脸上,融化成一点冰凉的雪水。
签纸被风吹得打了个滚,正好翻到里包恩眼前。空白的纸页上只有一点朱砂,别无他迹。
“十代目,您就让他这么住下了?”狱寺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何况他也未必能杀我。”纲吉泡好茶,端到狱寺眼前。狱寺对纲吉带来的消息震惊不已,甚至忘了争辩泡茶应该是他这个左右手的工作。
“我不是怀疑十代目的能力,只是您把一个杀手放在家里太危险了,更何况他的目标还是您。”狱寺单手握着茶杯,据理力争。
“什么太危险啦?”山本推开门,正好听到狱寺说的后半句话。他一边跺去脚上的雪尘,一边问道。
纲吉起身上前去接山本带来的包裹,顺手把门掩上。
“昨天老爸得了一条又新鲜又肥的鲔鱼,做了一点寿司,阿纲你尝尝。”山本说着,摘下厚厚的帽子和围巾,毫不客气的坐到纲吉的位置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叹道:“啊,暖和过来了!”
“谢谢啦,山本。”纲吉带着包裹进了左侧的餐厅,远远的冲山本道谢。
山本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寿司师父,开的寿司店名气亦是极大。他现在师从他父亲,寿司捏的也是相当好吃。
“哈哈,跟我不用客气啦。狱寺你刚刚说什么很危险?” 山本一边喝茶,一边追问道。
“啧,你这个棒球笨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狱寺不耐烦的咂了咂嘴,尽管不情愿,还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介绍了一番。
“你说,有个人要杀阿纲,阿纲把他带回来,还让他住下?”山本惊讶的站起来,险些带翻茶杯。
狱寺沉重的点点头,随即眉毛一竖怒声道:“我正要劝十代目改变心意,都让你打断了!”
“这件事也不能怪山本啦,跟他没关系呀。”纲吉收好寿司,在狱寺肩上轻轻拍了一拍,安慰道:“俗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无论是福是祸,躲避总不是办法。”
“阿纲,你这样做太冒险了。你也不能明知道有危险还要迎头上吧,”山本一改平日和气的模样,严肃的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不开?”
两位好友眉头紧皱,连连逼问,纲吉站在两人中间,正要再解释,却感到一阵冷风猛然倒灌进来,有人在他身后大声说:“哟,大家聚在一起做什么呢?看起来极限的热闹啊!”
来人正是市内拳击俱乐部的老板,笹川了平。紧接着有人在了平身后摇起手鼓,平常慵懒的声线今日却是活力十足的说:“好冷,好冷!还是让我来把气氛炒得火热吧!”
一次又来两个,每个都是大麻烦。饶是纲吉心性再平和,修养再好,也忍不住额角青筋直跳,头痛不已。
当此纷乱之中,狱寺猛地一拍桌子,一声暴喝:“都不要吵!十代目现在遇到生死危机了!”
他这一声就像点燃炸药的火星,了平和蓝波愕然一瞬,紧跟在狱寺和山本之后,爆炸了。
“沢田,你这样做极限的不合适啊!”
“阿纲,蓝波不想你死呜呜呜……”
“沢田,我替你找他来一场极限的对决!是男人就要堂堂正正的用拳击决斗!”
“阿纲,呜呜呜……”
“前辈你先冷静一下,蓝波也别哭啦。”山本再度担当起稳定局面的角色,他先安抚下眼看即将暴走的了平,又安慰抱着纲吉的胳膊哭成一团的蓝波:“先让阿纲说说他的想法,我们才好针对性的劝解嘛。”
“十代目,您不会真的遇到看不开的事情了吧?”狱寺惊恐的望着纲吉,生怕他下一秒就说出灰心丧气告别人世的话来。
“大家冷静一下……”纲吉深深叹口气,倍感无力。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盯着他,等他解释。
纲吉环视一圈,视线落在穿着厚重的棉服,手里举着手鼓,哭得一塌糊涂的蓝波身上。
“蓝波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才读初中的蓝波还是小孩子心性,从小在纲吉家长大,平时虽然调皮捣蛋,对纲吉的感情却是深的很。他打着哭嗝,手鼓跟着颤动发出声响,“但、但是……”
“大哥也不要着急,其实我刚刚还没有说完,里包恩他并不一定是来杀我的。”纲吉话音刚落,门再度被人打开,低沉的声线说着轻佻的话语:“哦~传说中的超直感果然名不虚传,不只是我的名字,恐怕连我的来历也是一清二楚吧。”
一身黑衣的男人悠游自在的倚着门板,用枪顶了顶礼帽的帽檐,俊美无俦的面容似笑非笑,周身散发着沉沉杀气,他说:“那你的超直感应该告诉你,我的确是被雇来杀你的,沢田纲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