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同人莫诉离殇》七棱镜

383、第 383 章

　　第三百八十三章

　　梦境突然暗了下来，唯一的光源，是前世释身上雪白的衣物。
　　他在发抖，不难看出来。而云飞自己，也在发抖。
　　他们有着同样的心思，所以看到这样的一切，他们同样的震撼，同样的悲伤。
　　前世释仍是刚刚画面消失时的姿势，看着卡索刚刚站立的位置。
　　微张着嘴，嘴唇还在颤抖。
　　云飞走向他，试图去拉他的衣袖。却从他的身上穿过，云飞一怔，果然已经逝去的神族的梦境是没有办法交流的吗？
　　可是，哥说过，是可以和当年梦境中的自己说话的……
　　星旧的声音叹了口气：“王子，有意识留下交代事情的梦境，和夜间无意识出现的梦境是不同的。这个梦境只能留住当时释王子的所见所感，没有意念在里面，无法与您交流。”
　　云飞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星旧：“您的思绪会反映到这个梦境中。”
　　云飞：“……”就是说无论我想什么，都瞒不住你是不是？
　　星旧：“是的，王子。”
　　云飞：“……”

　　梦境突然又变了，巍峨的高山上勃勃生机，而卡索面无表情的带着士兵将其扼杀。
　　飞溅的鲜血，破碎的肢体，绝望的嘶鸣，卡索英俊苍白的脸上不染丁点尘土与血污，却让两个樱空释如坠冰窖。
　　卡索冷笑着对漫山的亡灵说：“你们不过是凡界低等的妖物，凭什么拥有我弟弟的灵力？”
　　而此刻，他的弟弟几乎崩溃，他意识不到这里是他的梦境，他跑上去拉卡索的衣袖，他在哀求、在哭泣，可他的声音到不了他眼前的哥哥的耳边。
　　最终整座山只剩下风声萧索，卡索轻轻抬手，冰封了整座山峰。
　　前世释看起来已经绝望，他抱着双腿，坐在哥哥的脚下，表情木然的看着哥哥做的一切，直到画面再次黑暗下去。
　　云飞微微皱眉，这是什么？
　　是之前发生过的事？卡索的记忆？可是怎么会出现在前世释的梦里？
　　画面再次亮起，是在监牢的外面。前世释站在门外，微微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监牢里面，卡索正站在关着樱花树妖的牢笼外面。
　　云飞记起之前前世释被卡索抓伤，似乎南星公主说过，就是因为卡索来探监结果被前世释撞到。
　　而在梦境中，门缝里的监牢中，在今生永远温和沉静的卡索，冷漠甚至冷酷的看着牢笼里面狼狈不堪的树妖，轻轻动了动唇，吐出可怕的言论；轻轻动了动手指，就折磨得对方生不如死。
　　而卡索走出监牢看到前世释时，那由于太过惊讶而无意间忘了掩盖的眼神，让云飞瑟瑟发抖。
　　那是一种深入骨血的仇恨，也许一直藏在卡索心底，只是所有人一直都没有发觉。
　　他们激烈的争吵，云飞觉得自己前世今生都没有那样失态过。
　　可是，看着崩溃的前世释，云飞叹气。
　　那是落樱坡下的他，他虽然时时提醒自己，却总会时时忘记。
　　要是自己在那个时候，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样呢？
　　云飞看着表情尽量凶狠，却忍不住眼泪的前世释，苦笑着摇头。
　　即使落樱坡下，他都还可以做出不在意的姿态。
　　其实，他并不比从小长在众人宠爱之中，未经风浪的小王子坚强到哪里去。
　　云飞看着那一次，在自己进入幻影天之前，前世释对着窗口发呆的样子，恍惚的觉得，好像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
　　如果不是树妖随后夺走了他的记忆，他会离开吗？
　　而如果他那个时候就离开了这里，是不是他们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画面中，云飞看到前世释用幻术弄晕自己，而后将他塞到卡索手中，之后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就关紧了幻影天的宫门。
　　他看到关紧的宫门里，蓝光笼罩，前世释在这种光芒里，几乎昏迷。他放任自己失去力气与意识，他放任自己被铺天盖地的树枝卷走。
　　他是不是，已经……
　　画面消失，剩下前世释昏迷倒在一片黑暗之中。
　　云飞想到他再次醒来之后的种种，觉得也许树妖做了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只可惜，好事，却没有一个好结果。
　　他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呢？
　　画面再度亮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烈焰叛徒突袭城堡正门。
　　云飞看到的画面有些扭曲，他在疑惑间，想起那个时候梵天挟持前世释，这是……他恢复记忆的时候？
　　而混乱不堪的状况中，唯有冰王冷着脸交出王位印章时压抑着焦急的眼神格外的清晰。
　　云飞微微皱眉，他当时，还注意到了这个？
　　随后的绝望火界，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飞速的闪过，云飞叹息，果然是在那个时候。
　　如果当时，他们小心一点就好了。
　　那些记忆，现在想想，对于前世的自己来说，真的还是没有比较好。
　　而绝望火界破碎之后，云飞就看到了咒术缠身，完全失去意识的自己。
　　云飞第一反应，是去看卡索。
　　他看到卡索将手按在自己心口，在念奇怪的口诀，然后有金黄色的光芒围绕着自己。
　　那是什么？在那种时候，卡索会想要用什么幻术？金黄色，显然并不是冰族的幻术。
　　小王子的虚影现身，和前世释一起说服卡索交出他，可云飞分明看到了那个时候前世释看着卡索抱着他不松手的时候，冷漠的表情。
　　再之后的梦境中，云飞看着前世释冷眼旁观卡索的日渐疯狂，和王室们对小王子毫无掩饰的想念。
　　而他分明还记得，冰王为了救他而放弃王位时焦急又决然的眼神。
　　前世释来到卡索寝宫探望自己，对自己说要快快好起来，那样他哥才会开心，他才会放心。
　　云飞看见自己傻乎乎的问：“你是要去哪里吗？为什么这话听起来好像告别？”
　　前世释笑着说：“我要去的地方，不能告诉你。”
　　然后，卡索推门进来，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冷。
　　云飞看到前世释唇边的微笑有些僵硬，不怪他，这样明显的杀气四溢，云飞隔着梦境都感觉到了。
　　前世释微笑着起身告辞，而卡索甚至没有看过他一眼。
　　膳食宫的风波，云飞看着前世释故作平静的处理乱成一团的下人们，看着他几乎颤抖着站在卡索的面前，鼓起所有勇气与卡索针锋相对，看着他无视卡索身上肆虐的杀意对自己颈间的利刃视而不见，看着他问卡索，是不是你的云飞死了，你就要毁灭三界。
　　卡索承认的一刹那，云飞分明看到，前世释眼中最后的光芒也陷入了寂灭。
　　他走上前，对卡索说“你杀了我吧”，他不是在吓唬卡索。
　　卡索被他颈间伤口的鲜血短暂唤回了神智，云飞看到了卡索的挣扎与惶恐，可前世释没有看到。
　　而一转眼，王室集会，前世释坐在角落的座椅上，表情淡漠的看着其他人谈论、想念着原本的小王子。
　　他们前世不曾善待樱空释，可他们如今视樱空释为掌上明珠。
　　冰王抚摸着圣火源的表情，宠溺又温暖，却带着丝丝的落寞与伤感。
　　云飞看到，梦境中的前世释让人几乎察觉不到的微笑了。
　　那笑容让云飞的心口像堵住了一块巨石，沉重又压抑。
　　随后，他去找艳炟，与她商讨一个让云飞脊背发凉的方法。
　　艳炟问他：“那你呢，你还剩下什么？”
　　云飞看到他在笑，笑容中没有沉重没有感伤，却反而有一丝解脱的释然。
　　他说：“大概，不剩什么了吧。”
　　也许直到如今，艳炟都不肯再见云飞，就是那个时候前世释给了她太过深刻的震撼与伤感了吧。
　　随后的全员庆典，云飞看着前世释貌似顺服的听从所有的安排，表现得一如从前的小王子一般完美，却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潜入了冰王殿，拿走了冰王因人太多而不便携带的圣火源。
　　云飞看见他将圣火源封印，而后将手掌划伤，流出的鲜血滴落在圣火源上。
　　再之后，他用鲜血在掌心画出符文，那是将躯体与灵魂联结的生命幻术，云飞自己都不知道前世的他怎么学会的这个。
　　再之后，前世释来到了卡索的寝宫，将云飞交给艳炟带走，艳炟将绝望火界笼罩了这里，而后就带着他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前世释笑了笑，坐到了窗边，等待着他最最亲爱的哥哥。
　　卡索推门进来，眼中没有丝毫的光芒，云飞知道，前世释也知道，他陷在绝望的幻境里，无法挣脱。
　　前世释微笑着，一步一步的走向卡索。
　　他睁着双眼，眼泪蕴在眼底。
　　他走到卡索面前，卡索的双眼明亮起来的瞬间，手中幻化出的冰剑就穿透了他的心脏。
　　云飞听到他在说：“哥，对不起。”
　　眼泪终于滑落，他唇边一直带着笑意。
　　卡索的双手被鲜血染红，眼眸中，清澈的冰蓝却在缓缓出现、扩大，漆黑慢慢缩减，消失。
　　卡索再垂下头时，被他的样子惊得呆住，他颤抖着去握弟弟的手，几乎喊不出弟弟的名字。
　　卡索难以置信的摇头，抱着他语无伦次，几乎是在祈求他不要离开。
　　卡索说：“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离开我？”
　　“我在救你，冰族要救你，火族要救你，就连渊祭都拼出所有的救你，为什么你就是要离开？”
　　“你就这么不想在我身边？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卡索几乎陷入疯狂，他分不清今夕何夕，他分不清前世今生，他求樱空释不要这样残忍，他忍受不了再一次的杀死他。
　　他在挚亲的鲜血作用下从入魔的状态中醒来，睁眼就看到樱空释再次死在了他的剑下，巨大的震惊与悲痛，让他忘记了入魔时发生的事情。
　　他混乱的哀求，他绝望的嘶吼，他仿佛野兽被逼入绝境中一般发出嘶哑的哀鸣。
　　前世释几乎已经没有力气睁开双眼了，他虚弱的笑了笑，对卡索说：“哥，让我最后，再帮你一次吧。”
　　卡索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他微微抬起了手，于是就去握他的手。然后，微蓝的光从两人交握的手心发散，在卡索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笼罩了他全身。
　　云飞看见卡索的双眼再次失焦，前世释微微苦笑：“抱歉，哥，记得这时的事对你没有丝毫好处……就让这些，随着我一起……走了吧……”
　　蓝光逐渐微弱，卡索也逐渐握不住弟弟的手。微光最终随着前世释的手滑落而消失，卡索陷入昏迷，而他怀中的人，也微笑着，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