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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在上工期间把男知青给揍了这事儿挺大的。
      陈卷事后想。
      男知青回去以后肯定得告状,告了刘海明就肯定得来找他做一番思想教育,反正闲的没事儿干,陈卷为此还特意排练了一下——
      “亲爱的刘指导,我觉得你说的完全正确,但放在这事儿上你就是在放屁,不接受任何反驳,略略略。”
      陈卷说完了自个儿先乐半天,抬头,两条腿晃着。“你觉得咋样?”
      “嗯。”
      灯下,蒋席一页一页地翻书,头也不回地说。
      陈卷满意地点点头,凑过去趴他旁边,歪过来脑袋:“那就这么定了啊,到时候你跟我一块儿说。”
      “嗯。”蒋席又翻过一页,目不斜视。

      “好嘞,睡觉。”陈卷把被子一拉,啥也不操心。

      安稳地度过几天,刘海明却一直没来找他,风平浪静。
      有一次陈卷还在食堂里碰见那男知青了,那时候他正和蒋席一块儿排队打饭,大老远瞅见对方,一声吼:“嗨!!”
      男知青吓得饭盒差点儿掉地上,回头。
      队伍末尾陈卷和蒋席并排站着,前者嬉皮笑脸,插着兜歪站,后者眉目冷淡,漆黑的目光无波无澜。
      洒在两人肩上的阳光好像都变成了煞气。
      男知青脸瞬间白了,跟孙子似的点头哈腰,抱头鼠窜。
      “……不是吧?”陈卷目瞪口呆地张嘴,“我拳头有那么厉害么,那天也没怎么真使劲儿啊,给他吓成这样!”
      蒋席垂下眼,陈卷啧啧摇头:“我说他怎么不告状,原来是怕我报复,个怂玩意儿!”
      “……”

      打饭的队伍缓慢前进,大门漏风,空气上方的气流嗖嗖的。
      脑头顶上的头毛儿翘着,陈卷百无聊赖地揪起一撮来,“呀,该洗头了。”
      “一起去洗不?”陈卷仰脑袋看蒋席,这是他的习惯,喜欢这么倒过来瞅人,也不怕把脖子扭了,“刚吉吉他们约我下午组团洗呢。”
      蒋席回看他,陈卷比了个拇指:“可爽了,比在屋里洗爽多了,来不来?来我罩你。”

      在白头村洗澡,一般分为两种方式。
      女生们比较讲究,会打热水来一点点一盆盆地边洗边擦。男生们就糙多了,要么光着屁股蹲宿舍里泼水,要么就一人脖子上挂一条毛巾,到草场底下的一条小河里洗。
      秋末初冬,河水凉得能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来,然而一旦适应了那个温度——

      “我操,你没说蒋席也要来啊!”
      魏喆穿着大裤衩,呆呆地站在约定好的河岸边儿。

      “说了这河里还能挤得下么?”
      陈卷和蒋席一前一后往这边走,抬抬下巴,远远地冲河里的一帮人发号施令:“哎,警告你们啊,一会儿谁也不许过来骚扰蒋席,谁来我就给谁一瓢的!”
      “嘁,当谁稀罕似的。”魏喆嘟囔了一句。
      “杜小文呢,他怎么没来啊?”陈卷左看右看。
      魏喆:“那边儿上工呢,今儿先不来了。”
      “还没上完?”陈卷皱眉。
      “正常,他干活儿慢。”魏喆说,向他招手,“赶紧的!”
      “嘿。”陈卷没多想,甩着毛巾跑了过去,跟孙悟空刚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跑姿一样奔放。
      蒋席缓步在后面走。
      黑色五分裤下的腿修长笔直,衬衫被风鼓起,是蓝天碧草间极其纯净的黑白两色。

      “哈哈哈。”一串爽朗的美式笑声传来,蒋席才走到水流最湍急的地方,循声回头,那边陈卷已经把上衣脱了。
      腾空起跳,一猛子就往河里扎。
      水花飞溅。
      蒋席脸上一两点凉意。
      陈卷冒头,胡噜了一把头发,笑着招手,“下来啊!”
      无数透明的水珠从头发上滑下来,顺着鼻尖啪嗒一下砸上锁骨,他甩甩脑袋,平时肆意乱呲的卷毛儿都乖顺了,贴在脸颊两畔,显得眼睛特别大。
      蒋席看着水面,陈卷像条鱼似的游过来,吐出一串水。
      “别待着啦,越待越冷!”
      “你老管他干嘛啊?”魏喆不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想下就下,不想咱们自己——”

      轻轻一道风声,蒋席白衬衫从手臂顺下,将额前的黑发往后拨了拨。
      “……”魏喆差点被那雪白的皮肤闪瞎眼。
      岸上的人肩膀很宽,脊骨挺直,平时魏喆都没注意过蒋席的站姿,现在仔细看,发现很少有人能站得像他这么挺拔的,军大院儿里长大的孩子估计都比不上。
      更意外的是,这小子的身材远没有穿衣服时那么单薄,肌肉形状流畅漂亮,哪里都是精雕细琢,魏喆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
      “……”妈的。
      陈卷倒没注意那么多,在水里扑腾:“快快,席子,这边儿水大。”

      河里人越来越多,俨然露天澡堂。
      一大帮知青蹲在河里上上下下地洗,有人不顾形象地光着屁股遛鸟,鸟是个小雏鸟,引起男生们一片无情的嘲笑,说这也值得遛。
      陈卷顶着一脑袋泡沫玩儿得不亦乐乎,把头发攥成一个小小的朝天啾。
      “我美吗?”
      “哈哈哈!”知青们狂笑着蹲进水里,刚才那位小鸟同学直接笑歪了,脚底一滑,仰面朝天朝水里倒,一个人倒还不算完,手一伸拉住陈卷胳膊。
      “卷哥,要死一起死!”
      “谁要和你一起死!滚!”陈卷一脚踹他脸上,哪想这一脚踹出去,他自己身子也歪了,倒下去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起脚底下有块大石头……
      尾巴骨要完。

      日。

      腾空大概有一秒,陈卷觉得自己在这时候还能注意到天特别蓝,风特别轻这种事儿也是挺棒的。
      阳光好刺眼。

      “你还要靠着我多久。”蒋席说。

      ?!

      陈卷一个激灵抬头,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靠在蒋席胸口上,蒋席一只手托住他胳膊,指尖很凉,目光比指尖还凉。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直到悬在蒋席额发上的水凝成水珠,啪叽一声,砸到了陈卷的脑门儿上。
      “啊,”陈卷回神,眨眨眼,“席子啊?”
      蒋席:“嗯。”
      陈卷一个骨碌爬起来,紧张地瞅着他:“没事儿吧,撞疼了没?”
      蒋席眉峰轻微动了动,没言语,陈卷“靠”了一声,回头就是一声吼:“小鸟儿你给我等着!”
      小鸟吓得摆手:“别啊!误会!刚有人泼我水,我一个没站稳……”
      “谁泼的?”陈卷喊了一声。

      “我泼的,怎么地?”

      一个挺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嗯?
      陈卷转过脑袋,挑挑眉:“哟,你不是——”
      许侯咳了一声,脸在对上陈卷俩眼睛的瞬间微微涨红,硬声硬气道:“啊,就是我,怎么着,这河你家开的?还不让……”
      一片水声,陈卷笑嘻嘻地走过来,下半身围了条毛巾,两条细长的腿溅起一路水花。许侯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时陈卷已经来到他面前,倾下身,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的脸。
      许侯:“干什么?!”
      “嘿嘿。”陈卷毫无征兆地伸手,许侯没躲过,被他清脆地拍了两下,还照着脸蛋捏了一把。
      “不错嘛,脸比上次干净多了!”
      不等许侯说话,旁边几个二队的忍不住开腔,“你小子别动手动脚的!上次要不是你——嗷!你打我干嘛啊猴儿!”
      许侯收回拳头,“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滚!”

      那人一脸委屈地走了,陈卷歪着头笑:“猴儿,原来你叫猴儿啊?”
      许侯红着脸:“不,那是他们——”
      “还挺好听的嘛。”陈卷笑道。
      许侯愣了。
      “……你觉得好听?”
      “昂,”陈卷说,“你觉得不好听?”
      许侯嘴巴嗫嚅了一下,“我也觉得,还成。”

      靠着岸养神的蒋席缓缓睁眼。

      许侯低头抿嘴,尖嘴猴腮地几乎笑出了一点甜美气,在场的二队知青看不下去了,无语地扯了他一把,“傻笑个屁啊猴儿,你忘了陈卷上次怎么对你了?”
      许侯:“…………”
      见他突然变了眼神,陈卷笑道:“干嘛干嘛,又要开打?”
      许侯咳了声,强行摆出一副流氓脸,“怎么,怕了?”
      “打就打,我无所谓,就是有一点,”陈卷转了转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别想着亲回来,没门儿我给你说,老子脸嫩着呢。”
      许侯瞪大眼:“谁、谁他妈要亲你了!”
      陈卷:“想也不行。”
      “操。”许侯一口气顶到喉咙口,嘴唇抖着,“你等着,站那儿别动!”

      两人说话的间隙,河里的知青已经全退到了河岸边,陈卷冲众人笑笑,喊了一声:“吉吉,记着帮我照顾一下蒋席啊!”
      魏喆脸瞬间黑了:“去死,你自个儿照顾!”
      “我来我来!”小鸟将功补过,和几个男知青手拉手绕着蒋席围了一圈,“卷哥你看行吗?”
      “……”
      蒋席站在保护圈内一脸休眠模式。

      其他队的知青都被这架势给震着了。

      “张军和小鸟儿,你俩再把手拉紧点儿,”陈卷不太满意地说,许侯被晾在一边儿了个透心凉,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一拳把水面击出一个大水花:“还打不打了?!”
      “打什么?都不许打了!”
      突然,坡上远远地显出一座山,马卫红人高马大地往下冲。
      “啊——”
      一帮遛鸟儿的男知青被她吓得蹲进水里,尖叫此起彼伏。
      马卫红连看都不屑看,嗓门一喊威震四方:“下午有大队总结会,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都出来!还想不想要工分了?”
      “大队总结会?”陈卷来了兴趣,笑着说:“没听说过啊,好玩儿么?”
      马卫红转头,愣了一秒,捂上眼睛。
      “陈、陈卷同学!你快把衣服穿上!”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陈卷穿好衣服,“席子,走,咱开会去!”
      “哎!”许侯脸一僵,手还呆呆地架在半空,一副时刻准备开战的姿势,“你、你不打了?”
      “昂,下次吧。”陈卷拉着蒋席,兴致缺缺地挥挥手,“跟你打架又没什么意思,还是开会比较好玩儿。”
      许侯:“……”

      “哎,猴儿眼睛是不是红了?”
      “没事,瞪人瞪的,瞪久了都红。”
      “可我怎么看他好像快哭了呢。”
      “哭个屁,刚才河里的水溅的。”

      一片窃窃私语。
      许侯一吸鼻子,抹了抹眼,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

      站在陈卷身边穿白衬衫的男生望着他嘴角一勾,一丝嘲讽从眼底划过,转瞬即逝。

      我操?
      许侯懵了,“他、他——”
      “嗯?”众人看过去,“哦你说蒋席啊,好看吧,我觉得他比绿芳都好看!”
      “好看个屁!”许侯说,“他、他刚才笑我!”
      众人一片一言难尽的表情,许侯:“你们不信?!”
      “猴儿你真是,”男知青们摇头大笑,“嫉妒人家长得好看就直说,蒋席他那么内向,怎么可能笑话你,脑子成天都想什么呢。”
      “操。”许侯涨红着脸憋了一句。

      “席子。”

      胳膊被拉了一下,蒋席从许侯的方向收回视线,陈卷低着脑袋招招手,“帮我看看脑袋冲干净了没?”
      刚洗完澡的短发乌黑柔顺,耳后的皮肤透白得能隐隐看到血管,蒋席目光淡淡扫过去,说:“耳朵。”
      “啊?耳朵哪儿?”陈卷对着耳后胡噜了一把。
      蒋席看着他,伸手,陈卷肩膀一缩笑了,“哎哎,痒。”
      “没了。”蒋席不咸不淡地道,指尖沾着一点肥皂沫。
      “谢啦,”陈卷说,想了想又笑着补了句:“么么哒。”
      “陈卷同学,请你严肃一点。”走在前面的马卫红忍不住回头批评。
      陈卷笑得更欢了,跑过去捅捅她胳膊肘,“哎,小马姐,刚还没来得及谢你呐。”
      “谢、谢什么?”马卫红脸很明显地绷了绷。

      蒋席在两人身后面无表情地走着。

      虽然听不懂那三个字什么意思,但看嘴型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小万花筒。
      蒋席垂眸,在心中默然念了一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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