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心录之凡尘篇》鱼墨江晚

1、赴约

　　这是一片寂静的山谷，山谷深处有一座庭院，庭院的门阁有些简陋，而在那门阁之上有一块用小叶紫楠木做成的牌匾，上书两个大字‘无尽’。
　　离那门阁前左侧不远的地方则是一方水潭，水潭清凉明净，阳光照映下，暗波瑶瑶。此时水潭旁边站立着一位身着朴雅的美丽女子，她双手捧着一些衣物，素雅的面容上挂着些许无奈，眉眼间却是笑意盈盈。
　　时间仿佛静止，就当大家以为这或许是哪位画家的得意之作时，原本幽静的水潭却突兀的激起阵阵涟漪，而就在这时水潭里也募得闪出一道耀眼的红光，红光乍现，使得涟漪的水面迅速变的沸腾起来，水面上也泛起白雾，红光白雾让人根本看不清这水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而那站立在水潭边的女子，在看到此景之后，眼里竟露出几许欣喜。
　　水潭渐渐开始恢复平静，仔细看，白雾下的水潭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慢慢向着水面游来，待接近水面时，猛的从水里滑了出来，水潭边的女子呼吸一滞，看着那模糊的人影缓缓向自己走来…
　　白雾散去，那人已经走出水潭，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该怎样去形容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样的形容用在这人身上，怎么听怎么觉得俗气了些，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美好都集身于她，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又太少，哪怕倾国倾城跟她比起来，也不过尔尔。
　　那人接过女子手上的衣物，随意的披在了身上，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的对女子说道“这池水的清凉太过舒怡，让你等久了。”说罢，把遮掩在衣服里面的长发，轻轻一拂，犹若一斜月瀑轻轻而落。
　　女子微微颔首，很是恭敬的站在一侧，“不久，只要谷主喜欢，让白兰等多久都可以。”
　　被唤作谷主的女子，淡淡的看了一眼白兰，没做多说，简单系好腰间的玉带，转身便向着庭院走去…
　　白兰看着那人红色长衫上用金缕丝暗绣的凤凰，思绪不由飘远…
　　“你何故要跟着我？”
　　“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现在小姐被你虏走…”年仅十岁的白兰，怯怯的看一眼那绝美女子冷漠的面容，而后又看向她怀里的小肉团子，一副寻求靠山的样子。
　　女子挑眉，没有理会白兰，捏住怀里的小肉团圆圆的脸颊，问道“肉团，她说的可是真的？”
　　小肉团明显被女子冷冷的语气吓到，双眼噙着泪花，微微点了点头。在得到这个答案后，女子漂亮的眉毛立马皱了起来，抱着小肉团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到“她现在不需要丫鬟了，我会照顾好她，你可以回龙家了。”
　　小白兰愣愣的站在原地，可忽的想到什么，急忙又追了上去，可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跟的上一个成年人的步伐，追了一阵之后，小白兰明显体力不支，可看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又不得不跟上去，“你等一下…我快跟不上了…”
　　“我说了，你可以回龙家了。”女子立定，转身又不耐的扔下一句冰冷的话，继续前行。
　　由于长时间的奔跑，小白兰此时都觉得双眼发黑，视线也变的模糊，可老爷吩咐的那些话…
　　“我不可以回去…回去的话…老爷会杀了我…所以，求求你了…让我跟在小姐身边…”
　　“关我何事？”女子头也不回的说道。
　　小白兰还要再说什么，就在这时旁边的树林里突然冲出一个庞然大物，将她扑倒在地，刚才的长时间追逐已经让她体力透支，现在又被这东西吓到，小白兰顿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待再醒来的时候，便是那人坐在床边，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情景。
　　女人的手很漂亮，触碰到肌肤上的时候，带着些许冰凉，就犹如她接下来的话语一样，“我这里就有一件竹屋，你若执意跟着，那便自己上山去找木材盖屋。”
　　而在一边同样细心照看的小肉团，在听到女子的话后，不满的嘟起小嘴，“你没看到她已经受伤了么！你还让她自己盖屋！”
　　女子瞥向小肉团，冷笑到“这么讲义气的话，你可以去帮她啊。“说罢随手将换下来满是血污的布巾扔在了水盆里，端起水盆就向外走去。
　　小白兰虚弱的躺在竹床上，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不由双眼感激的噙满了泪花…
　　思绪回转，白兰微微叹息，自那之后已经过去十二年了，岁月在那女人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自己如今已是桃李年华，十二年间，小小竹屋也变了模样，想到这里，白兰笑了笑，喃喃到“无尽门…也亏得小姐…小姐…”
　　“白兰姐，想什么呢！？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关门喽~”就在白兰想到自家小姐时，门口一位满脸稚气，模样大概十五六的小姑娘突然打断了她。
　　收起愁意，白兰勉强冲那小姑娘露出一抹笑容，不急不慢的向着门阁走去，“翠荷，你最近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还敢威胁起我来了。”话音刚落，白兰已经走到那名叫翠荷的小姑娘跟前，抬手就冲翠荷的小鼻子捏了一下。
　　翠荷摸着自己被捏痛的鼻子，不满的抱怨道，“白兰姐我哪有威胁你啊~谷主都回来了，我看你一人还在那里站着，若不是我喊你，你又不知道站到什么时候去了，话说，白兰姐，你最近怎么总是走神？”
　　看着翠荷那双清亮的大眼，白兰又好气又好笑，宠溺的替翠荷把耳边的发丝轻轻捋到耳后，“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说罢白兰又看向院落，“谷主去哪里了？”
　　“是是是，我还小，不懂就不懂了，但是您这跟班的做的也太不称职了吧，连主子去哪里了都不知道。”
　　翠荷故意调笑她的话，白兰怎会听不出来，“喂，小丫头是不是又想讨打？竟敢调笑起我来了！”话音刚落，白兰便抬起手做了一个要打人的姿势。
　　翠荷见状连忙抱住自己的脑袋，跳到一边，“别打别打，谷主去了荷花塘！”
　　白兰顺着荷花塘的位置看了看，放下手，有意剜了翠荷一眼，故作生气的说道“下次再敢调笑我，小心我把你耳朵揪下来，去，拿些谷主爱吃的点心送到荷花塘。”说罢自己就先向着荷花塘走去。
　　远远的白兰就看见一抹红色的身影坐在水岸之上，如玉脂般的肌肤，光滑洁白，漂亮的纤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撩动着塘里的水，而此时因着女人的动作，原本好好披挂在肩上的领口，微微滑落了一些，半边香肩裸露出来，再加上那副绝美清冷的面容，白兰不觉有些看痴。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女人缓缓抬眸，向着白兰的方向看去…
　　那双如深潭一般的墨色眼眸，不由让白兰心里一疼，又是这种眼神，无波无澜，却透着刻骨的寂郁，每每看到白兰都有些不知所措，到底要怎样，才会让眼前这个女人重新找回曾经的冷傲。
　　白兰稳了稳心神，故作轻松的走到女人跟前，缓缓欠身替女人整理着领口，女人不以为意，转头又看向池塘里的荷花，“再过几个月，便是我与你主家赴约之日，想想也该是动身的时候了。”
　　白兰的手下一顿，继而温柔的笑了笑，“但听谷主安排。”可正在她要起身的时候，女人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去把团子生前最喜爱的那只雪兔带上。”
　　白兰惊错的看着女人完美的侧颜，“谷主，是想去看看云锦小姐？“
　　女人没有回话，而是松开白兰，微微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并不知晓云锦小姐被龙家人葬在了哪里…”白兰小心翼翼的说到。
　　话音刚落，原本淡冷的表情就染上了一层愁意，女人低头，仿佛自嘲一般的说到“是啊，我连她葬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妄她生前那么粘我，如今我却连她身葬何处都不知…”
　　看着女人因为隐忍有些颤抖的双肩，白兰急忙将女人抱在怀里，眼泪也瞬时而落，“谷主，不要这样，你还有我，还有无尽门的那些孩子，我们都不会离开你。”
　　在被白兰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女人就安静了下来，双眼依旧平视前方，但是手却缓缓抬起，点在了白兰的额头，将她稍稍推开，“白兰你是不是又偷吃了什么奇珍异果，怎地发育这般良好？”说罢女人的目光看向白兰，又渐渐下移，停留在了白兰的胸前…
　　白兰面色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立马放开了那人，脸红的跟那熟透的番茄一样，又恼又羞的双手捂在胸前，“谷主你…”
　　女人没有理会白兰，而是利索的站了起来，低头看向蹲坐在地上的白兰，“下次莫要动不动就抱过来，我不喜欢。”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听完那人的话，白兰捂在胸前的双手，缓缓放了下来，苦笑着起身，是啊，除了小姐你何时允许过别人去触碰你，许是我刚才太过着急，竟又惹得你厌烦。
　　“白兰姐！你一个人又在那里发呆！”女人刚走，翠荷便端着点心走了过来，看见白兰又一个人站在那里，心里别提多抑郁了，三步并作两步颠儿到白兰面前，刚要再说什么，就被白兰拿点心堵住了嘴，“知道你要说什么，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又不懂，去，拿着点心找雪兔玩去。”白兰说完，留下被点心噎到的翠荷，就扬长而去。再多留一秒，都不知道这小丫头嘴里能说出什么气死人的话。
　　翌日清晨，收拾妥当的二人正准备启程，不料却被翠荷突然拉住，谷主她可不敢去惹，但是白兰…
　　“白兰姐，我从进无尽谷就再没出去过，这次也带上我好不好~求求你了~你跟谷主说一声，我保证乖乖的~”翠荷摇着白兰的手臂，眼睛里满是哀求。
　　“翠荷你不要让我为难…“白兰无奈的看着眼前可怜兮兮的翠荷，不是她不想带，只是按谷主的性子，岂是她说一声就会同意的。
　　翠荷见状，更是急的要哭出来了，而就在这时，清冷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带上她吧”
　　两人同时惊愕的目送着自家谷主大人从眼前走过。可女人走出几步，见她们还愣在原地，不耐的又道，“再不走的话，你们两个都不要跟着了。”
　　两人听到这句，急忙跟了上去，尤其是翠荷几乎是刚放出笼的麻雀，差点因为没刹住脚步直接撞到女人身上，要不是白兰一把拉住她，她人生中第一次大起大落肯定会发生在此刻。
　　白兰拉着翠荷，小声在她耳边叮嘱到，“出去以后，不要给谷主惹麻烦，不许离开我三步以外！”
　　此时的翠荷已经兴奋到极点，“只要带我出谷，白兰姐别说三步，就算让我挂在你身上我都愿意~”
　　还挂在我身上，白兰嫌弃的剜了小姑娘一眼，“你想累死姐姐我么！？总之千万不要惹麻烦就是了！”
　　翠荷一脸阳光的冲白兰重重点头道，“放心吧白兰姐！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惹麻烦的！”
　　看着翠荷可爱的模样，白兰宠溺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没再说什么。
　　无尽谷外不远处就有一座小城镇，脚程也不过两个时辰，虽比不上大城镇的繁华，但也算安逸祥和。
　　因着翠荷还小，虽然也会些功夫，但是两个时辰的脚程多少会让其有些乏累，这不，刚走出茂密树林，翠荷就央着白兰找间城郊的茶馆歇一歇。
　　三人坐在茶馆里，按理来说，像她们谷主如此相貌的人肯定会惹来乡民的注视，可奇怪的很，就在三人落座之后，那些人仿佛躲瘟神一般，全都结账离开了。
　　白兰疑惑，招来伙计，询问何故。
　　伙计怯怯的看着桌上三人，小声回到，“姑娘有所不知啊，刚才在你们来之前，他们就在议论说看到有人从无尽谷里走了出来，现在这般情况，估计他们看到的就是你们几位吧？”
　　白兰更是不解，“是又如何？”
　　伙计惊愕的在三人面上瞬过，看到自始至终没抬眼的红衣女子时，多停留了几秒，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女子，许是女子太过清冷了些，伙计只是多看了几眼，便急忙把视线收了回来，继而回到“姑娘你若真不知道其中缘由，我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想是大家第一次看见从无尽谷里走出活人来，觉得不可思议罢了。”
　　“哎呀，你这小哥真是吊人胃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无尽谷里走出活人，会让他们那么不能接受。”翠荷不耐烦的催促到。
　　“小妹妹，不是小哥我吊你胃口，只是相传在很久以前无尽谷就住进了一个刹鬼，专门吃人，本来传闻也不能全信，可是自这个城镇城建以来，所有进去无尽谷的人，从没有一个是像你们这般好端端走出来的，不是死在里面，就是被吓的疯疯癫癫…”
　　在伙计说到这里的时候，白兰已经察觉出了什么，不着痕迹的瞬了几眼依旧淡然喝茶的那人，可翠荷哪知道那些，越听越兴起，不由问道，“那你倒要说说那刹鬼长什么样子啊？我回忆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碰到过~”
　　伙计见翠荷一脸调笑的样子，立马冷哼到，“你若碰到过，肯定不会如现在这般好好坐在这里了，那刹鬼甚是丑陋，青面獠牙，而且凶残的很，一身红衣，见人就咬，而且还自称是无尽谷的…”
　　“停！”白兰再也不敢听下去了，急忙打断伙计的话，“伙计，许是我们运气好，根本没有碰到过你说的那刹鬼，这是茶钱，不用找了。”
　　伙计看着这蓝衣女子竟这般大方，忙点头哈腰的谢过之后离开了桌边。
　　翠荷刚想问白兰为何突然打断了伙计的话，但看着白兰的目光一直胶着在谷主身上，立马反应过来，忽的放下茶碗跪在了地上，“谷主，翠荷不是有意冒犯的…”
　　女人没有说话，而是用眼角瞥了跪在地上的翠荷一眼，起身离开了茶馆。
　　白兰见状急忙拉起翠荷跟了上去，小声在女子耳边说道，“谷主…”
　　“不要说了，只是些传言罢了，我又不是真的长那个样子。而且这样也好，省的让这些人打扰了我的清净。”

作者有话说

　　腹黑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