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沟流月去无声》天上有口井

17、第 17 章

　　“新娘的红盖头呢？哎哟喂，你个不长眼的丫头，改明儿就让佟老爷给你辞了。”送嫁的喜娘是个爽利性子，红盖头丢了火急火燎地要掀花轿，边儿上的小丫头被吼了两嗓子，心里也不得意，只得咽了咽嗓子眼儿，“这儿没有，我就是记着放在房里的…”喜娘一听抬了抬吊梢眉，“这都翻了多少翻了，你这要是能寻见我至于上这儿来？”说罢，抖开轿帘，又是惊喜又是讥诮，“你瞅瞅，这是啥？可不就是落在轿子里了，你说说你也是，这小姐还没出门儿这么重要的东西就搁在了这儿，得，我不跟你啰嗦，正经事儿要紧…”
　　“都是你，平白累得一个小姑娘遭这通说。”花轿里只剩了红盖头，郁初随着项靖乔混杂在推杯换盏的宾客里，因着刚刚在花轿里的事儿，两人也颇有些脸热，到底是郁初年纪长些亦或者是留过洋学的还是西洋画思想更开放些，半是调侃地讥诮道。
　　“我这儿都是为了谁？”项靖乔指责她的不领情，“你这姑娘好不厚道，我这冒着险给你偷的红盖头，你这没半分感谢竟也就罢了，还将错都怪在了我身上。”他情绪高涨亦或者是故意搞怪的时候眼睛总是圆溜溜的，这下又成了颗黑色的玻璃珠子。
　　“那我哪敢？”郁初走出佟家的喜厅，往街上走，见着卖拨浪鼓的试着摆了摆，又拿了小摊上的团扇，半掩着面，似是不经意地笑道，“据说项家前阵子来了个北平的小公子，在南城的大歌舞厅，叫什么来着？哦，迪丽，是夜夜做新郎？倒真的是艳福不浅。”说罢，放下团扇，唇边的笑意不减，又拿着一把玉簪子赏玩起来，抬头间，又是一句，“这小公子可就是你？”
　　“嘻嘻，我给你偷红盖头全是心甘情愿，哪赖得上你？我这都是上赶着。你这看上什么了，我给你买。”项靖乔还是那副浪荡不上心的样儿，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也是奇怪，这人怎么就能有花花公子的浪荡劲儿，又有一双稚童一般的眼睛，这项家小公子倒真的是个能人了。“喜欢这个？”
　　“别拿我当烟花巷里的姘头。”郁初变脸的速度真是快，转眼间已经是放下这玉簪子往前头去了。
　　“嘿，我说你怎么就说翻脸就翻脸。”项靖乔扶额，“你这大小姐脾气，可真是说风就是雨。你这慢着点儿…”郁初应该是卯足了劲儿不让他跟上，对这南城七拐八拐的巷子比之项靖乔是熟悉得多，因着今日佟家喜事，多的是讨杯喜酒的人，项靖乔堪堪落下几步竟也追不上她了。项靖乔被郁初的怪脾气也是磨得有些烦躁，这翻脸比翻书还快说的可不就是郁初嘛，“这还真是我姑奶奶了嘿，我丫的还真就不伺候了。”翻了翻西装口袋，掏出根烟，靠着桥儿头划了根火柴，抿了口烟，平日里笑得无赖的酒窝里竟也有几份薄情的意味。郁初倚在门栏，看他碾灭了烟，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上了三轮车。那车轮子一碾一碾，虽是个人力车，却也是没半会儿功夫就跑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