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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九回:忆往事恩情难报,望月光悔不当初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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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乌街上一个公人正在清扫街上积雪,街道两旁已堆了厚厚一层雪。旁人皆畏寒,裹着冬衣,他却拉开衣襟。又有贩子于府衙门前叫卖,什么煎果子、煎鱼、煎豆腐,饮食珍味,品种不缺。他时常在此,倒和门房、衙役相熟。
门房禁不住冷,出来买食,在食摊前一边搓手跳脚,一边和这贩子说着闲话。突然听得一阵马蹄声响,他翘首相望,却见一轻甲骑士正趋马奔来。
他一见马上人,不敢怠慢,立时奔到府衙门前。那轻甲骑士一勒马缰,便从马上翻身而下,又将马缰丢给他,对守门衙役道:“我要见包大人,快通传。”
府衙以西有一明礼院,乃主簿厅,设主簿一人,录事六人。公孙策升做主簿正好两年,他是上一界知府的幕僚,那位知府在此任上只一年有余就被撤了职,他反而被留了下来。
他正在抄录随堂日志,突然想起一人来:我怎么把她忘了。
他放下笔,匆匆走出厅堂。院中积雪早早清理过了,但瓦上、树上、草尖上依然白雪皑皑,一片银装。他出了明礼院,向北而去,不多时便已到了梅花堂,梅花堂中尽种红梅。正是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刚走至窗外,便听得堂中有人说话,立时止了脚步,等候门外。
“包大人,圣上圣体违和,王爷也被招到了宫中。王爷命卫青前来告知大人,‘五鼠’之事已有转机。”
公孙策听到这儿心中一喜,展昭和五鼠相斗,实则两败俱伤,如果真有转机即可解展昭之困,又可解府衙之危,实在是好事。却不知是何转机?
果不其然,包拯问道:“不知是何转机?”
“五鼠若自愿投降,严惩为首之锦毛鼠,其他四鼠可从轻发落。王爷说了,在擒拿五鼠方面包大人还得多下功夫。”
屋中二人又说了一些话,只是声音渐小,公孙策听不真切。又等了半盏茶功夫,堂中才再有声音响起:“卫护卫,王爷可有说何时回府?”
卫青立时回道:“王爷和两位丞相皆留在宫中主持朝事,恐怕短时间都不会回府。”
“刚才可是皇上召王爷入宫?”
“不是,是两位丞相大人相召。”
堂中又是一片寂静,这次没等多久就又有人说:“既然如此,卫青告辞。”
“你且去吧。”
紧跟着房门被人从里打开,走出一个牛高马大的护卫。那人一见门外是府衙的主簿,朝他抱了抱拳,公孙策则立时侧身相让。待那护卫走远,公孙策才推门而入,朝堂中人拱手道:“大人。”
“公孙先生来啦,刚刚本府与卫护卫说的话可有听见?”
公孙策点了点头,继而又说:“即要招安‘五鼠’,但为首的‘锦毛鼠’却要严惩,想必其他四鼠也不会接受招安吧。”
包拯双眉微蹙:“不管他们会不会接受招安,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他们。公孙先生,你去把朝廷的意思告知欧阳判官,尽早安排。还有找人通知展护卫一声。”交代完毕他又提起毛笔,在砚台上蘸满墨汁。
“是。”
公孙策正欲转身,突然想起一事:“大人,可还记得那位姓黄的姑娘?”
包拯从公案中抬起头来:“就是那位击鼓状告本府的小姑娘。”
“正是她。白玉堂劫狱时,并没把她一起救走,看来她恐怕真与‘五鼠’毫无瓜葛。”
“既与她无关就放她出去吧。”
“这恐怕也不行,当时抓拿卢方等人时,他们以为开封府是以这位姑娘作饵,恐怕‘五鼠’会以为她是府衙的人,放出去恐怕她会有危险。”
包拯略一思索:“既然如此,就让那位姑娘暂时住在后衙,等此事告一段落再放她回家。”
“是。”
公孙策走后,包拯手里的毛笔久久没落下,他想着卫青刚刚与他说的话。又想:两位丞相半道将王爷召回宫,难道当真只为与王爷共主朝事?王爷得贤王美名,又曾出任同平章事,位至三师、三公及三省长官,如今又被封镇王,同掌禁军与开封府。华原郡王(赵元俨次子,仁宗十八岁时得了重病,因皇上无子嗣,赵允良便被接入宫中抚养)早年又以皇弟之尊被接入宫中抚养,皇位的替代者,圣上从年轻到现在恐怕最忌讳的就是此人,不然也不会一直将他闲置至今。王爷既有军功,又有军威,更得民心,不仅如此,还有华原郡王,一切都顺理成章。声名太过,两位丞相当防,也该防。
一滴墨滴在了洁白的宣纸上,包拯看着那滴墨化开,思绪却飘得老远:
文丞相心思缜密,富丞相善于筹谋,与其说是请王爷入宫主持大局,倒不如说是软禁与钳制。皇家贵胄,无上尊荣,实则危机处处。若有反心,一生筹谋、累身累心,谋划不当,身首异处,子孙不得善终。若无反心,一生皆被猜忌,就算尊荣一世,却也担惊受怕一世。世人都想要这无上尊荣,我却说这无上尊荣是味巨毒无比的毒药。心中又说圣上三子皆早夭,皇上可以没子嗣,但朝廷却不可无太子。皇位后继有人,社稷才能安稳。社稷安稳,百姓才有依托。待圣体康愈,我得上书谏言早立太子。
黄梨走出虎牢已是酉时,她被安排在西偏院住下。此处离前衙远,平时少有人出入,她一见这三间清幽又简陋的房子,心情一下跌入谷底。
我还以为他们把我放出来是要补偿我,结果让我住这么寒酸的地方。我去,还有蜘蛛!
靠门的那方窗框上挂着一层蜘蛛网,一见之下,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这人一怕老鼠、二怕蟑螂,第三怕的就是蜘蛛。
这地方能住人吗!太欺负人了!
她气愤无比,“噌噌噌”地来到门前,刚想拉开房门找公孙策论理,却突然停了下来:不行!不行!我不能找他们论理,他们明显不讲理啊,不要又把我关牢里去了。
想起那阴暗、潮湿又腐朽的地牢,想起自己独自在那地牢中过了一夜……
算……算了……
她咬了咬唇:“好女不跟恶男斗。”
她自我安慰的说了一句,然后慢慢退回房中。背着双手,将这寒酸的屋子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地方差不差还得看和什么地方比,如果和那地牢比的话,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了。
况且一屋子的古董啊!
就在黄梨挑选能被她顺手牵羊带走的物件时,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推门而入:“黄姑娘,想必你饿了吧,素菊给你带吃的来啦。”
黄梨认识这个小丫头,她曾帮自己涂个伤药,开封府唯一的好人。
见她右臂跨了一个食盒,一进屋就将食盒放在桌上,从中捧了一只白釉碗来,跟着又端出一碟腌菜,最后才从食盒中拿双箸儿端正的摆放在碗上。
“黄姑娘,请吃吧。素菊再看看你屋里还差什么。”
黄梨的确饿得紧了,马上放下手中的花瓶,还没走到桌前就闻到一股子葱花和麻油混合的味道,不由得食欲大动,赶紧一瘸一拐走去。见是面条,面上撒着鸡丝、葱丝白,碗中腾腾热气,葱和麻油的味道更浓了。
她拿起放在碗上的筷子,在碗里扒拉了两下:“有没有辣椒啊?”
她黄梨可是无辣不欢的,没辣椒怎么活。
“辣椒?”
厨房里只有花椒,麻椒,胡椒,没听过什么辣椒。
素菊张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黄梨:“姑娘是要食辣吗?腌菜里放了一些辣芥。”
辣芥?辣芥是什么?难道就是辣椒!
那个小碟子里黑黑糊糊也不知腌得是什么菜,上面又撒了一些绿色的粉末。她夹起一根筷子粗细的菜条,凑到嘴边,闻起来酸酸的,还有一股甜味,但怎么也不像放了辣椒的样子。
又酸又甜又辣,古人怎么吃得这么怪。
心中虽嘀咕,但黄梨还是张嘴嚼了一口那根黑菜条,绿色的粉末一沾在舌头上,一股辛辣的味儿直冲脑门,她立时“呸呸”的吐了出来:“我去,怎么是芥末!”
她虽然也喜欢吃日本料理,但一直“嫌弃”芥末太冲鼻。
“姑娘,怎么了?”
黄梨指着那碟腌菜,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怎么是芥末!”
我去,北宋也有芥末,芥末不是日本的吗!?她有些激动,又有些生气,是芥末早说嘛。
素菊道:“姑娘,这是芥菜的种子和猢狲头草一起研成细末,辛辣得很。”
芥末还有种子?芥末不是像牙膏一样的装在盒子里然后挤出来就可以吃了吗!胡孙头草又是神马?胡孙好像是猴子,难道是猴头菇?
任凭黄梨想破脑袋也不知道猢狲头草是什么,虽说她穿越到北宋没多长时间,但她越来越发觉自己以往对这个时代所知的太少,也太过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