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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七回:状元楼猫鼠会面,鸿门宴展昭扬威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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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色早黑,才至酉时朱雀大街上各酒楼就开始点灯,灯烛荧煌,上下相照,彩条飘扬,又有浓妆妓女或依门或立于阁楼之上,朝来往男子招呼。街面上又有无数杂货贩子摆摊、挑担,热闹非常。往西即麦秸巷,状元楼在麦秸巷左首第一家,对面是“顺记石锅鱼庄”,依次是“吉庆楼”、“鼓乐楼”、“朝阳正店”。此处酒楼林立,多为两层高楼,街巷之上彩楼相对,酒旗高高飘扬,掩翳天日。
此处酒楼皆有酒牌,新春一过,各楼新酒出售,像醉儿春,神仙饮,三步倒等皆是出自这里的酒楼。这些新酒中又是吉庆楼的醉儿春最是出名,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驺卒都爱吃醉儿春。
一个醉汉手里拿了一酒瓶,挤过人群,摇摇晃晃地走进吉庆楼里,嚷嚷着让柜台里掌柜给打上一瓶酒。那掌柜的虽说是卖酒的,却最烦这类醉酒之徒,若是不小心打烂什么东西,有时连赔偿都拿不到。他皱着眉头,给他打满一瓶酒,挥了挥手:“去,去,去,别堵在门口。”
“有酒没肉,神仙都当得没滋味,给老爷我来盘鹿儿肉。”那醉汉嘴里似包了半口肉糜,说话含含糊糊的,听他口音,竟像是南京那一片的,说完就跌跌撞撞地朝二楼而去。
那掌柜生怕他撞倒东西,趴在柜台上一直目送他上了二楼。二楼四面皆是槛窗,共设有八张桌子,只有最里一张尚没坐人。
这醉汉一上楼便走到窗前干呕起来,窗前那桌坐了四人,皆是三十岁上下年纪,一身青布袄子,腰间束一青布条。这些人装束统一,只其中一人穿了一件麻布做成的禙子,禙子边还露出兔毛。
这些人一见上来一个醉汉,无不心烦。离醉汉最近的那个汉子正要起身驱赶醉汉,坐他对面的那穿褙子的大汉立时朝他摇了摇了头,起身的汉子虽心不快,还是又坐了下来。
那醉汉伏在栏杆上干呕了半天,实在吐不出什么来便趁机向下张望,见街上人来人往,对面状元楼窗户紧闭,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回过身来,见靠近栏槛的三张桌子全坐满了人,离自己最近那一桌皆一样穿着,只对窗而坐的那人多穿了件禙子。
或许是哪家镖行的镖师。醉汉心中想着。
穿褙子的大汉身材魁梧,一人坐了一方,似察觉到目光,立时抬眼而望,却见那醉汉摇摇晃晃地朝里面的空桌走去。
那醉汉刚坐定,楼下脚步声响,又上来一男一女,那男的不足四十,女的大约三十来岁。一上楼就见座无虚席,那女的就说:“师兄,没空位了,还是换一家吧。”
“此等时刻,怕是相邻酒楼都是座无虚席。”见里边一张桌子只坐着一个年轻汉子,他指着说:“师妹,那桌还有位置。”
这人步履轻盈,一走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跟在他身后的女子也闻到了,不觉掩了掩口鼻,她常年在深山修养,素来不喜酒味,这年轻人天还未黑便已饮醉,又不觉皱了皱眉头。见师兄已然坐下,虽是不愿,却在师兄身旁坐了下来。
那醉汉借着醉眼,偷偷打量那女子,见那女子大约二十八九岁年纪,身形苗条,心中又想:这娘子虽然年岁不小,也不及尤家妹子美貌,却也风韵犹存。
正想到旖旎处,楼梯处又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醉汉侧头去望,见是一队官差,有七、八人之多,他们皆手拿钢刀,凶神恶煞。
在这些人的末尾走上来一个高个子,那人皮肤黝黑,一张长脸略显瘦弱,淡眉细眼,下巴微凸,身着校尉服饰,腰间束一墨玉,一把黑色的长刀插在腰带间。醉汉一见这刀心中一跳,江湖中少有用这么长的刀,看刀鞘就知这刀的最宽处不到两寸,一把又细又长的刀,当真少见。
这校尉一上楼,径直走到窗前,右脚一抬,踩在槛窗上,身子前倾,朝楼下张望。这伙官差的班头姓孙,单名一个链字,他一上楼就朝众食客抱拳道:“我等乃开封府官差,现要在此办案,还请各位老少爷们行个方便,若要吃酒猜拳,明日再来。”其他官差可没他这么客气,一上来便开始驱逐楼上食客。
第一桌的食客皆是手拿大刀的人,其中一人道:“果然是天子脚下,连区区官差都这般大的口气。”
“官家办差,少说废话,下去!下去!”一官差一听这汉子不服,立即上来推他,不想那大汉纹丝不动。孙链见状,连忙走了过去,对那人道:“你身背大刀,又一把大胡子,倒与大名府通缉的江洋大盗有些相似。”
那大汉一怒,一拍桌子:“你奶奶的,别以为这么说就能冤枉老子。”
孙链道:“冤不冤枉,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怎么样,要不要爷们再带一大票人马前来,请这位爷去开封府的牢房里坐坐。”
那汉子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身旁同伴赶紧说:“得,民不与官斗,惹不起。”随即又低声道:“天子脚下,你也这般张狂,他们这会儿是要对付五鼠,不然真给你寻些绊子。”
这一幕那六品校尉连头都没回过,他一直注视着街面。不一会儿,二楼食客已被清走大半,只一酒鬼。孙链走来,朝校尉一拘:“舒大人,有个酒鬼怎么叫也叫不醒,要不要把他丢出去。”
他的声音不大,但也清楚得传到了醉汉耳中,那醉汉心中直叫苦:如果真被这帮官差丢出去,我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正纠结要不要突然逃跑之际,那姓舒的校尉慢慢悠悠地回过头来,朝隔桌上的醉汉望去,只看了一眼又调回视线,淡淡的说了一句:“别管他,只怕醉死在这儿了。”
孙链呵呵一笑,应道:“可不嘛,天还没黑就醉成这样,不死也没用。”
这姓舒的校尉嘴角扯动了一下,权当笑了,但脸上却毫无笑意。这人是个讲笑话都不笑的人,今次他却破天荒地笑了,但孙链却感到一股寒气从背脊升起。
“得,正主来了。”姓舒的校尉说了一句,又回过头来,注视着街面。
状元楼为五十多年的老店,楼高两层,规矩、大气、斗拱漆以青绿油漆,每面皆有三根外柱,直达二楼。走进内堂,四根内柱皆漆红漆,临门处的内柱旁建有木梯,通往二楼,当门处皆以门板封闭,开店时取下一排当门的门板,其余三面皆是木墙,木墙中间开有飘窗。
卢方率众来到状元楼前,有韩彰、徐庆、孙璧、淳风和尚、吴印,以及十二名二十出头的家将。这十二人是丐帮新进的弟子,公孙贤送了给他,这十二人个个功夫不俗,卢方很是满意,眼见突然瞅见,堂里坐着一个年迈的和尚。那老和尚大约六十来岁年龄,他脸上有年轮刻画的痕迹,一身发黄的僧袍,一脸愁容。
卢方心中一惊,立时三步并作两步,朝堂里走上前。韩彰等人不明白他见这何人这般惊奇,也跟着进前。淳风一见那和尚眼神一跳,众人皆往前,他却蓦然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移到了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生怕引起这和尚的注意。好在所有人都去关注和尚,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见这些人都进了状元楼,他拔腿就跑。
卢方来到和尚身前,身子鞠到腰前,态度无比恭敬:“敢问前辈可是寂苦大师。”
韩彰一听这和尚名号,嘴微张,竟惊得说不出话,徐庆更“啊”了一声,虽说他年轻,但也听过这和尚之名。他是少林方丈的师弟,与多位江湖好汉交好。那和尚放下手中清茶,双手合什道:“阿弥托佛。卢庄主,韩二爷、徐三爷,各位英雄好。”
“大师特意前来,卢方等未能迎接,还望前辈莫怪。”卢方悔恨不已,早知这和尚要来,他该早等候在此。他少年时这和尚曾到卢家庄做客,与他父亲畅谈佛法,也对他有过一番指导。
“施主客气了。多年不见施主风采依旧,实乃可喜可贺啊。”
“大师风采也不减当年。”卢方想到一事:“大师,说来可巧,少林寺中还有一位大师在此,是淳字辈高僧。”
寂苦愁眉苦脸的说:“喔,不知哪位师侄在此?”
卢方朝后望了望,没见到要寻找的人,朝韩彰道:“二弟,可看到淳风大师了吗?”
韩彰朝孙璧望去,见他也在左右找人:“刚刚还看到淳风大师,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寂苦一听淳风之名,心中一惊,但转瞬又恢复平静,摇头苦笑:“淳风师侄总是随性而起。”
虽然他的异样只是一瞬间,但卢方却瞧在了眼里,不由得又想起淳风和尚离经叛道的言谈,莫名地心中有些不安。忍不住朝韩彰看了一眼,见兄弟悄悄朝他摇了摇头,便压下心中的异样,右手向楼梯一伸,说着:“大师,舟驹劳顿,我兄弟三人在楼上已摆开宴席,还请大师上楼稍事休息。”
“有劳施主。”说着,随卢方上楼,韩彰则留在楼下等候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