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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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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船靠岸,船上那中等身材的乞丐跳上了岸,正欲朝络缌胡子行礼,却瞅见他身后跟着一个奇怪装扮的女子,立时收住膝盖,只朝他微微一躬身。
络缌胡子也不言语,身子轻轻一纵,跳上了船,船身只微微一荡,便又恢复了平静。回头见那女子脸露迟疑之色,便说:“放心吧姑娘,在下既然答应带你进城,一定不会食言,上船吧。”说完,朝她伸出一只手。
黄梨的确有些迟疑,在岸上还好,至少还有个逃的希望,一旦到了船上,岂不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想要拒绝却又瞅见另一个乞丐站在自己身旁,此时骑虎难下,把心一横,将手搭在他手上,借力上了小船。
络缌胡子将她引进棚中,自己却和那中等身材的乞丐走到船头。黄梨装背包抱在身前,悄悄伏底身子,瞅见二人交头接耳的,络缌胡子忽尔一脸沉重、忽尔又一阵沉思,也不知他们在商量些什么。络缌胡子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低头朝棚里瞅了一眼,二人四目相对,黄梨心头一阵狂跳,赶紧端正坐姿。
怎么办!怎么办!他看见我在看他了!
她现在非常紧张和不安,就像期末考试作弊的孩子突然被监考老师叫到名字,然后绝望地等着老师来收她的卷子。在这种强压下,她真想夺船而出,哪怕是跳河。
想到跳河,忍不住又朝船尾张望,不想一个巨灵神般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那撑船的乞丐长得特别壮实,杵在船尾就跟一座铁塔似的。她以前也看过人撑船,怎么着在划水时也会感觉撑船的人在用力,但这人撑起竹蒿就像在玩牙签一样。
就在棚里女子忐忑不安之际,河道却豁然开朗,船只也逐渐多了起来,这便到了东京的重要枢纽汴河了。络缌胡子心事重重,不经意间抬头,眼见此处碧波千顷,宛若银链,见此美景,心境顿宽。那中等身材的乞丐不知他心境变化,再一次压低了声音:“长老,我等如今行事当隐秘为好,带个姑娘公然进城,只怕公孙舵主方面会有所察觉……”
络缌胡子手一摆,打断他的话,他立时住口不语。他等着络缌胡子的吩咐,好半晌才听得他说了一句:
“如此江河,如此美景,岂可辜负。”
中等身材的乞丐有些讶异,抬起头望着他,见他一脸轻松,似乎根本没听见他刚才说什么。
“长老……”
络缌胡子再一次制止他的话,他拍拍他的肩头:“李达,这汴京可真是个好地方。既然到此,你带着这位姑娘好好去逛逛,你不是一直想去桑家园瓦子看看吗。”
说着他咧嘴一笑,然后转向河面,念道:“千里长河一旦开,亡隋波浪九天来。好一个‘亡隋波浪九天来’。”
念上诗了?古时候的乞丐也这么有文化?
黄梨在棚中听得有人念诗,忍不住再一次伏低身子朝棚外望去,见二人不再像刚才那么慎重,还一脸开心。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生意谈好了,等着分钱,搁谁身上谁都开心。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句话真对!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对了,他们不是念诗吗,跟他们套套近乎,这首诗我听过的,是谁的诗呢?
一走出船棚,雪风立时打在她脸上,禁不住一阵哆嗦。此时才看清这里早不是他们上船的河道,此处河面宽阔,河水深不可测,除了他们一艘小船,都是长达十来米、甚至更大的船。这些大船皆扬起风帆,借着风势,争着在水上疾驰。再往远处看,粼粼水波中,又有数艘大船趟水而来。
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热闹非凡。一时之间她有些发晕,也不知是冷的、饿的、还是这里的船只令她发晕。
络缌胡子听得响动,回头一看,见那古怪女子已从棚中走了出来。黄梨见他正看着自己,有些尴尬,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里面有些闷,我出来透透气。”
说着,她挪到船边,故意将背包拎在手上,想着只要他们真想谋财害命,她就把包沉到河里去,让他们什么也捞不着。而那中等身材的乞丐一听她说的那个“闷”字,心中就想:如此天气,船棚又通风怎么会闷。
忍不住偷偷打量那女子,见她穿着虽然怪异,但五官倒也精致。再看络缌胡子,见他盯着那姑娘若有所思的模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朝二人躬了躬身就退进了棚中。
“姑娘是这汴京的人吗?听姑娘口音不太像。”络缌胡子问。
啊!汴京是哪儿?又什么口音?难道是像王大叔他们那样的?那可不怎么好听?生怕被他看出破绽,黄梨头都不敢抬,含糊的回答:“喔,我不是。”
“那姑娘是哪儿的人?怎地独自一人到此?”
黄梨立时摇头:“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爸妈。”
“霸妈?”
络缌胡子皱了皱眉,想了想这还真是一个古怪的名字,又问:“那他现在在哪儿呢?”
他?
黄梨抬眼看他,有些不明白,但仍然坚定地说:“我爸妈就在城里,所以我要进城去和他们汇合。”
她特意强调“他们”二字,也好让这个古代乞丐有所顾忌。
他们?
络缌胡子再一次皱起了眉头:难道除了那霸妈,她还有其他同伙?
“原来如此。”
二人站在船头,各自揣摩对方的心思,都突然不说话了。这只舢舨船却如一只梭子一般快速地朝一艘纲船划去。船上众水手一见小船靠近,忙将甲板搭了过去。
那叫李达的乞丐首先跳上大船,帮着水手一起稳固甲板,一固定稳妥,这才将黄梨请上了大船。而这时络缌胡子却叫住她:
“姑娘,等一下就由李达带你进城,他会帮你准备一切入城的手续。”
一听他将自己交给另一个人,黄梨脸色刷的一变:“杨大哥,怎么不是你带我进城?”
“姑娘,杨某临时有事要办。你放心吧,进城后食宿方面李达都会帮你安排妥当。”
我勒个去!他真把我卖了!怎么办?怎么办?
他这样说黄梨还哪能放心,真恨不得就此跳水逃走。络缌胡子哪知她心中想法,转而吩咐她身旁乞丐:“李达,好好照顾这位姑娘。”
“是。”
李达领命,他眼见这人对这女子颇为用心,有心好好照料。只是想不明白这女子穿着极其古怪,还露着一截白生生的脖子,显然是下苦力人家的女子,杨长老到底看上她哪点呢?
当黄梨再度踏上被白雪所覆盖的大地时,她已是一个丑陋的小乞丐了。原来还真有易容术这一说,只是跟电视上演得不太一样。女子乔装成男子,不是只用一块很长很长的白布缠成平胸就可以了,而是在胸、腹、后背各自填塞东西,将原来纤瘦的身材伪装成虎背熊腰的样子,再来喉结方面用衣领和浓密的胡须遮挡遮挡就可以了。
她还怀疑这也只是易容术中的冰山一角,因为帮她易容的那个古人大爷冯凌正的箱子里还有好多宝贝都没有用上。此时的她肤黑、眼小,满脸酒糟子,丑得连她妈都不认识她了。
她仍然背着她的大包,只是左手多了一个破碗,右手多了一只长竹条和一张她的新身份证明。这就是所谓的户籍,其实就是一张小笺,上面戳个官家大印,印着“开封府衙”四字。
她瞅了瞅自己的新名字“王谦”,和刘谦就差一个姓了,他是变魔术,我是变妆。抬头看了看城楼,上面刻着“宋门”二字,也不知是哪儿,索性不管了。走在前头的李达回头对她吩咐:“等一下你什么话也别说,跟着我进城就是了。”
“嗯。”
人群移动得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慢,很快就轮到他俩了,黄梨好一阵紧张,既想进城,又想借这些城门兵逃脱身旁的人贩子,但一想着自己包里有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万一这些城门兵来个黑吃黑怎么办,她可不想在古代沦落到帮人洗盘子的地步。
略一犹豫,检查她户籍的城门兵就将她的户籍退还给了她。另一个城门兵见这乞丐背后的大包有异,准备上前检查,他身旁同僚却伸手拦住他,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放她进城了。
这般耽搁下来,已是黄昏时分。
李达一边在前引路,一边说:“委屈姑娘了,在下先给你找个住的地方,你再把这身行头换下来吧。”
“唉哟!”黄梨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李达一见,赶忙停住脚步:“姑娘,你怎么了?”
“我肚子好痛!可能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黄梨唱作俱佳,以前不想上课,一年到头总要装上那么两、三次。要么装感冒,要么装肠炎发作,每次看了病就将药偷偷冲马桶里,然后等她老爸、老妈一上班,就玩一天电脑。
“这附近哪有洗手间?”
“洗手间?姑娘要洗手?”李达不明白洗手间是什么,难道是为洗手修的房子?但单单洗个手就要一间房子,那也太奢侈了吧。
“不!不!我是问厕所、WC!”黄梨一急也不知道古代的洗手间具体该叫什么,一连串现代词汇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