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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中) ...

  •   挽秋哭笑不得的模样让我不禁一阵赧颜,尴尬地咳了两声,手微微的松了松。
      头一抬却看见一个不想见的人,但已经看见,又不能装做不认识,转身离开,挽秋的脸色也在同时冷了下来,我鬼迷心窍一般,抓住他的手不曾松开。
      卫童靠着汽车,懒散却不减英俊,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我拉着挽秋的手,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却依旧笑着道,“陌白,好久不见。”
      我笑了一笑,对卫童的表现暗自好笑,虽然我明知道现在不应该激怒他,只可惜动作比思想总是快了那么一小步,“也不算好久……夫人还好么?”
      卫童大笑,“陌白,你这可不对,一见面就问我的夫人,这可让我分外的不高兴啊。”他这么说着,眸里郁郁之色仍然不减。
      我无心与他多做寒暄,正想找些理由告辞,只听他道,“我这次是专程来找你的。”
      我还在想他怎么会出现在离我家这么近的地方,原来是刻意而为之,心中转念,脸上笑道,“怎么?”
      卫童用两根手指从口袋里夹出一封请柬,递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几个朋友办的舞会,这些日子上海不大太平,大家都安分得紧,好不容易才有了个舞会兄弟怎么能忘了陌白?”
      若我们是兄弟,那兄弟阋墙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吧……心下虽然嘲笑,但面上不得不还是一副亲和的模样,“多谢。”
      他却仿佛才看到挽秋,“啊……这不是?”他说着,隐约间有几分疼痛之色。
      挽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只对我道,“凌陌白,你还不走看什么?有猴子给你看么?”
      卫童更有了几分尴尬的神色来,顿了顿,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和卫童告了辞,见挽秋的脸色一直不大好,索性就回了宅子,凌宵还在客厅和君禺聊天,我把请柬递了过去,笑道,“有没有兴趣?”
      凌宵接了过来,反复查看,奇道,“怎么问起我来了?”
      我看了看挽秋,道,“挽秋缺个女伴。”那时候凌宵之所以对挽秋有些感觉一则容貌二则家世,并谈不上什么太深的感情,如今时间久了,该过去的早就该过去了。
      凌宵点了点头,“没问题。”她眼珠转转,“不过有没有好处啊?”
      我就知道她不会反对,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想要什么回头和我说。”
      她兴高采烈地抱着我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欢快地跑上楼去了,我看着挽秋,见他斜我,急忙眼观鼻鼻观心。
      挽秋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然后对君禺点了点头以绝对忽略我的表情上了楼,我顿时哭笑不得,君禺看看我,看看挽秋,一副茫然的模样。
      我苦笑了一声,就知道这个书呆子铁定什么都看不出来,和他聊了几句,还是惦念挽秋,也匆匆地跑上楼去了。
      我上去的时候正看到挽秋靠着走廊的窗台喝茶,茶盏捧在手里,左手的手肘撑在窗台上,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睛。
      “头发有点长了。”我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又差点咬掉了舌头,只得站在没有任何反应的挽秋身边,有些汕汕地笑了笑。
      阴郁的天气里淡淡的光像做梦一样,虚无而飘渺,挽秋侧着头,有些淡有些凉地说,“爱呀不爱呀什么的,别跟我说。”然后走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我站在那里,对着窗台上的一杯茶。
      我笑得有些自嘲,然后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凉了,味道不好。
      就像十一月的上海,阴凉而冰冷。
      一连三天都没有看到挽秋,好似故意避开我一样,晚上意外的三娘下楼来用饭,三娘问,“挽秋天天干什么去,早上走得那么急,晚上又回得那么迟。”
      我故作淡然,“他自然有他的事情……三娘问那么多干吗?”
      三娘笑得嫣然,惹了桃花的璀璨,“谁说不是呢。”她这么一句,轻轻巧巧,却仿佛一记重拳,砸在我的心上。
      谁说不是呢?
      是啊,谁说不是呢?
      我想笑,却终究没笑出来,闷闷地吃了一顿饭,外面下起雨来。
      天凉得紧了些,我坐在客厅点了支烟,我想如果三分钟以后如果挽秋还不下楼,我便自己去算了。
      一分钟以后,下来的不仅仅是挽秋,还有凌宵。
      只几天不见,却仿佛隔了多少年一般,他仿佛又清瘦了一些,也白了一些,淡色的唇上没有几分血色,只几眼,便看得我心里发疼,眼神未免暗了暗,我终究 ,不是他的什么。
      我想我是不是该放手,让他尽情的做他自己……可终究是舍不得,初见时的那一眼,就刻在了心里,再洗不掉,在忘不了。
      细白的手指在我下巴上划过,我微微闪神,然后对上似笑非笑的一双眼,挽秋勾了唇角,看我的眼神饶有兴味。
      我叹息,捉了他的手握住,这个人,恐怕一生我也再难以放手,难以忘怀。
      忘。
      心亡则忘。
      可心若未亡,则时时,都是记在心里念在心里的。
      那个人,就那么轻轻浅浅地走进,然后永锥于心。
      舞会是翟康主办的。
      民族实业家的力量也是伟大的,卫童此来,算是确定立场呢,还是其他的什么?
      我懒得想那么多,陈易葳早已经到了,我笑着过去和他打了声招呼,陈如霜也在,墨蓝色的外套搭在手上,身上是一件白底描花绣了金边儿的旗袍。
      在场的女士大多都是西式礼服的打扮,她独独穿了这么一件衣服,显眼得紧,也漂亮的紧。这些日子,她似乎瘦下来很多,那张略显丰腴的脸也清减下来,少了一分雍容,多了三分柔弱。腰身依旧很细,看不出有了身子的模样……
      想到这里我未免有些咬牙切齿,但也终究只能暗自咬牙切齿罢了。
      陈如双笑得有几分苦,打过招呼,我便邀请道,“不知陈小姐是否肯赏脸。”
      陈如霜抿了唇一笑,“凌先生真会打趣 ,难道没有带了女伴来么?把人家丢在一边不好吧。”
      我笑了笑,“那是家妹,挽秋今天的女伴……只好委屈小姐了。”
      陈如霜平日里虽有几分男人气,但终究还是个闺秀,听到挽秋的名字时,眼神闪了闪,眉宇间的愁苦都减了几分,对我笑道,“那便委屈凌先生陪我了。”
      我叹气,她恐怕是将我看作了她和挽秋的红娘,不知怎地就突然想笑,但却只是摇头道,“哪里哪里,这是凌某人的荣幸才是呀。”
      她笑了,挽了我的手,和舞会的主人打过招呼,认识不认识的一一寒暄过,总算是顺利地找到了挽秋。
      挽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舞池里扭动的人群,我在他身边坐了,随口道,“怎么不见凌宵?”
      挽秋朝着舞池的方向点了点下巴,“里面呢。”
      我看他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心知他不喜这样的场景,却也无奈,陈如霜在他另一边坐了,看他的眼神似有诉不尽的万语千言。
      我知道若是识相的话现在最好闪开,可是我却偏偏就不想离开挽秋一步,故做不知地死坐在那里,一脸关心地询问,“陈小姐的事怎么样了?”
      陈如霜显出了几分难堪的样子,低了头道,“也不是一定……哥哥也没有决定……可毕竟……”
      她话没说全,意思我却明白了,无非是不到万不得已,陈易葳是不会把她许配给丛宪的,可是她有身孕这件事,却也明摆着没有告诉陈易葳的。
      挽秋突然道,“你哥不会让你嫁给我的。”
      陈如霜的神色凝住了,半晌,她才低低地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告诉哥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打定主意在这里听下去是真的,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我该插口的,挽秋神色清冷依旧,玩弄我左手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美丽,“把孩子打掉。”挽秋这么说,仿佛是一件和他无关的事一样。
      陈如霜嘴唇翕动,半晌才道,“我想留住这个孩子……”
      音乐瞬间停了下来,谈话也没有再继续,翟康简单做了个开场白,无非欢迎来宾之类之类,片刻之后音乐声又响起,人群又涌入舞池。
      “我想……”陈如霜继续刚刚未完结的话题,只说了两个字,便被打断。
      挽秋冷笑了一声,一双琥珀似的眸子似笑非笑,讥诮更深。
      我的心蓦地就痛了一下,忽然想起和他初遇那时,他就是那样一眼,刺得我鲜血淋漓。
      挽秋说,“陈易葳会同意?”
      答案是不会,连我都知道的答案,陈如霜又如何会不知,她知是一个年轻的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爱情也好,家庭也罢,我忽然就觉得,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想保住她的孩子,如此而已。
      母亲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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