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不起》霁见

2、02

　　02

　　*

　　我没想到周为真的敢想。

　　我也没想到我真的敢应。

　　于是，后来一切都乱了。

　　*

　　等我从那场刺激的感官游戏中清醒过来，已经是清晨时分。

　　落地窗外光景黯淡，微风吹起白色的窗帘，来回之间有细微的声响。

　　我惬意地伸懒了个大大的腰，途中我的手触碰到了一点毛茸茸的什么，等我扭头一看，我发现我的手正薅在周为的头发上。

　　周为皱着眉头，不胜其扰的模样，但他却没醒过来。

　　我松开手时，他的眉头随之拉平，很快又睡得香甜。

　　环顾四周，我想起这是周为的住处。

　　一些儿童不宜的画面忽地在我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我捂着额头，想起昨晚说不清楚是谁先开始的主动，还有后面的失控，还有更后面的种种……

　　有点困扰。

　　但也有种奇异的放松。

　　*

　　我起床捡起落了一地的衣衫。

　　晨光从我身上滑过，我低头看见腰上一些斑驳的痕迹。

　　大概是周为落下的指痕。

　　我将衣服穿好，然后去了洗手间。

　　镜子里的我有些憔悴，但脸庞是素净的——周为竟然还帮我卸了妆，但是是什么时候卸的妆，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卸的，我记不起了。

　　我开水洗了把脸，又抓紧时间画了个淡妆，等我从洗手间出来，我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

　　我忍不住挑眉。

　　难道是周为也感到尴尬，所以提前去上班了？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时间也不算早，我拿起包包，转身离开。

　　*

　　回到盛园，我卸完妆，倒头就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通来电铃声吵醒，迷糊间接下电话，耳边响起一道低沉带笑的声音，“还没睡醒？”

　　意识到来电的人是谁，我皱了皱眉，随手挂了电话，拉起被子蒙头继续睡。

　　几秒过后，门铃响了。

　　又几秒，来电铃声再次响起。

　　我暴躁地踩了一阵被子，最终不情不愿又怒气冲冲地起床去开门。

　　“陆予安！你烦死了！”

　　我在翻完白眼以后顺利地看到了门外男人沉静如水的表情。

　　陆予安西装革履，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此刻他定定地看着我，极具优势的身高还有那深邃幽暗的眼神竟然让我平添几分怯意。

　　回想起我与他的渊源，我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清醒了？”

　　陆予安边说话边把手里的纸袋递给我，“去换上，家宴晚上七点开始。”

　　我大声抗议，“我不去！我要睡觉！我困死了！”

　　飞速将陆予安甩在身后，我回到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但这样的舒适只存在几秒，几秒过后，有人掀开了我的被子，并且用力将我从床上拽了起来。

　　我伸手捶陆予安，趴在他身上破口大骂，“陆予安，你能不能有点风度？谁教你这样掀开一位女士的被子的？你太没礼貌了……你简直就是个变·态！”

　　陆予安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他将我推进洗手间，又倚在门边看了一眼腕表，最后才对上我火冒三丈的视线，慢条斯理地说，“齐蕴，你还有20分钟的准备时间。”

　　*

　　20分钟后，换上一身白色温婉旗袍的我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从衣帽间里走出来。

　　陆予安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划拉他的平板，路过他身边时，我泄愤地直接把手里的白色小手包扣篮般扣进他怀里，可这一动作没有彻底得逞，陆予安眼疾手快地攥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拉，直接将我拉到他腿上。

　　我整个人几乎要弹跳起来，可陆予安在同一时刻里用力地掐住了我的腰。

　　我吃痛皱眉，“你放开！”

　　陆予安笑了笑，他没答话，但他的手正在往下滑至某暧昧的地方。

　　“陆予安，你无耻！”

　　我迅速抓住陆予安的手，挪开。

　　陆予安没有反抗，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眸有种别样的深沉，“蕴蕴，这是义务。”

　　“义务你的头！只要我不是自愿的，你这就是婚内骚·扰和Q·J！”

　　“……”

　　客厅里有种骇人的寂静。

　　我利落地从陆予安腿上下来，很快发现我的小手包落在了沙发后方，就在我探身过去取的时候，陆予安不知怎么的又开始皱眉，“你的大腿怎么青了一块？”

　　“不知道。”

　　陆予安好脾气地问，“家里的药箱在哪里？”

　　我并不在意这一小块淤青，且对于陆予安这种频频提问的方式感到极度的不耐烦，是以我又是语气很不好地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

　　我将小手包勾到手上，回头时发现陆予安脸色冷然。

　　想起即将到来的家宴，想起我还得靠陆予安去帮我，我终是识趣地收敛了些许先前颐指气使的模样，软着声音说，“这又没什么要紧的，平常不小心撞着了就会这样。”

　　“快走吧，不然要迟到了。”

　　我当先走到玄关处，然后停下等陆予安过来开门，可回望过去，陆予安并没有跟上来，他仍然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人又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蓦地有些紧张，但为了掩饰这点紧张，我挺直腰身，高傲地对陆予安抬了抬我的下巴，“过来开门。”

　　陆予安一动不动。

　　望着我的眼神却是犀利，“齐蕴，你今天的情绪不太稳定。昨天……”他停顿一秒，语气有些微妙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或者说，你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人？”

　　我冷冷地看着他。

　　陆予安扯了扯唇角，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问，“所以，这回又是哪一位令你难忘不已的前男友？”

　　“关你什么事？”

　　“蕴蕴……”

　　“陆予安，希望你有点契约精神的觉悟，当初，我们可是白纸黑字地说明，在人前我们帮彼此应付，在人后我们互不干涉的。”

　　说完这句话，我不等陆予安过来，直接打开家门，走了出去。

　　*

　　陆予安是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最后一秒挤进电梯的。

　　我一路无视他，直到车子到达目的地，我才假笑着挽上他的手，和他一同走进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

　　这场家宴一如从前般充满着各种问询与挑剔。

　　无关他人，只针对我。

　　好几次面对陆予安母亲的询问，我在回答不上来的情况下猛扯陆予安的衣袖，可他自始至终都沉着脸，一语不发，丝毫不顾我死活。后来大概陆予安的母亲也看不下去陆予安的冷脸，这场家宴最终匆匆结束。

　　准备离开时，陆予安的母亲把我叫到一旁，她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后，说了一句令我倍感意外的话，“这身旗袍很适合你，予安对你还是很上心的。”

　　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我谨慎地点了点头。

　　“你年轻，但也该懂事一点，不要总是和他闹脾气。虽说予安向来脾气都好，但一个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

　　我继续点头。

　　“回去吧。”

　　“好。”

　　*

　　对于陆予安母亲说的训话，我向来是左耳入右耳出的。比如说，这次明明是陆予安在闹脾气，但她偏偏能说成是我在和陆予安闹脾气。

　　对于这种母亲对儿子自带的滤镜，我并不想与她起任何争执。是以以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遇到我实在应付不来的，我就会扯陆予安来处理。

　　不过，今日的陆予安，他就是个彻底的叛徒。

　　我瞥了一眼旁边正在开车的男人，百无聊赖地拿出粉饼给自己补了补妆。

　　前方红灯。

　　车子停下时，陆予安扭头看我，“待会陪我去参加一场交流会？”

　　“不去。”

　　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旗袍，努力收了收自己的小肚子。

　　现在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只想回家，我要赶紧把这身好看但不舒适的旗袍换下来。

　　隐约听到一声轻笑，抬眼时却看到一本正经的陆予安，我翻了个白眼。

　　“限量款包包？”

　　“没兴趣。”

　　“高跟鞋？”

　　“不要。”

　　“珠宝首饰？”

　　“陆先生，爽快点，直接给金条吧。”

　　我承认我在故意为难陆予安，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看了我一眼，居然答应了。

　　“……？？？”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我有点怀疑人生。

　　*

　　交流会上人来人往，陪陆予安应酬了十几分钟后，我开始腰痛脚心痛。

　　今天踩的高跟鞋中看不中用，甚至还有点磨脚，但与我身上的旗袍很搭……

　　我按捺不住想要借口尿遁时，才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陆予安忽然伸出手心掌在了我身后。

　　这点小动作适时地缓解了我些许腰痛。

　　我有些诧异，但陆予安似乎并没有察觉我在看他，他依旧与对面的某集团老总说着些高大上的名词，彼此间谈笑风生，相谈甚欢。

　　我看了看陆予安，又看了看对面的某集团老总，心想陆予安这样年轻有为，英俊多金，可惜却是个不婚族。不过这个不婚族几个月前也结了婚，他选择和另一个不婚族联手，敷衍各自家里的人。

　　那另一个不婚族就是我。

　　*

　　陆予安与那位老总的谈话听不出要结束的趋势，百无聊赖时我拿开陆予安搁在我腰后的手，打算去酒水区缓解一下渴意，可陆予安瞬间里将我的手扣得死紧，我不方便用力，只能不动声色地伸手掐了一把陆予安的腰。

　　陆予安的声音顿了顿，很快又自如地衔接，对面的人则连连点头。

　　我无聊得开始玩陆予安的手指。

　　陆予安有一双漂亮的手，他的指骨白皙修长，指甲被修剪成圆润的形状，掌心白中带粉，所有的纹路都很清晰。

　　我又看了看自己的，那里的纹路像极了我的思绪，乱得一塌糊涂。

　　我捏捏陆予安的这个指尖，捏捏他的那个指尖，还没找到什么乐趣，我的手就被陆予安忽然张大的掌心给包拢住了。

　　陆予安偏头对我笑了笑，“别闹。”

　　这语气听起来满满都是宠溺，因而也使得对面目睹这一幕的人笑得格外暧昧，他们客套地连说几句“陆总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

　　我与陆予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回了对方一个标准的假笑。

　　*

　　等对面的人转身走开，我问陆予安还要多久才能撤退。

　　陆予安环视全场，说还有一位，要过去打打招呼。

　　我果断地松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酒水区，“那你谈完以后再来找我。”

　　“齐蕴。”

　　我停住脚步。

　　虽说陆予安平日里也总是直呼我大名，偶尔必须人前敷衍的时候喊我蕴蕴，但在一片嘈杂当中，他此刻的声音给我某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我回头看去，陆予安站在来往的人群中。

　　他身姿出众，眉眼含笑，身后的灯光给他渡上了淡淡的光芒。

　　……好看得有些过分。

　　我故作不耐，“叫我干什么？有话快说。”

　　“别乱跑。”

　　“……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我气愤转身，快步走向酒水区。

　　*

　　低头抿了一口鸡尾酒后，我打算去休息区坐一下，没想到走到半路时，有人挡住了我的方向。

　　那人身形颀长，脸色阴沉，活像上门要债的债主。

　　我略微纠结着要以何种面目与对方打招呼时，手里的鸡尾酒突然被人夺了过去。

　　“周为，你是不是有病？你抢我的……”

　　话未说完，我被人用力地拽进了一个阴暗的角落中。

　　*

　　我被周为堵在墙角，四周漆黑一片，周为高大的身形将前方的一切喧嚣光景都挡去了。

　　我猜测着周为忽然发疯的原因，但肩上传来的痛感让我根本就无法冷静思考——

　　“周为，你疯了吗？”

　　“松手，痛死了！”

　　我抓住周为的手腕要挪开，但他的手劲丝毫未松，力度依旧大得似乎要将我的肩膀捏碎。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踩了周为一脚——

　　周为闷哼一声，但行为依旧。

　　我抬头望向周为，有些讶然，“周为，你……”

　　出乎我意料，此刻的周为，他的情绪是失控的。

　　*

　　周为低头凑近我。

　　他呼吸急促，声音带着些颤意，“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问得奇怪。

　　“陪别人来的。”我笑了笑，“你之前不是看到了吗？”

　　在陪陆予安应酬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周为。当时他从不远处匆匆走过，身影仓促还带着点狼狈，像是背后有什么骇人的东西在追着他。

　　“那人……”

　　黯淡的光景里，我听到周为细微的吞咽声，还有艰难吐出的两个字，“是谁？”

　　*

　　该怎样去回答这个问题呢？

　　我想了想，抬起左手——

　　那里的无名指上套着一枚钻戒。

　　*

　　周为忽然吻住我。

　　我睁大眼睛。

　　反应过来以后，我立即伸手将他推开。

　　冷静地说，“周为，我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