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新王选妃 ...

  •   永昌二十六年一月初八丑时,天启国帝君萧壹驾崩,史称高宗帝。高宗帝一生都不曾立有太子,终于病榻弥留之际传位于二王子萧天云。圣旨下,举国臣服,为上承天命,下顺民心,天启新帝遂定国号“天意”。
      天启建国仅百余年,共历经五朝帝君。在天启每一位帝君的励精图治下,数十年间招贤纳士,精兵强民,开疆辟土,兼并小国,终于一步步由一个偏居一隅的小国,逐渐成长为一个屹立于东南方的大国。在这百年间,天启国仰承天地恩泽,俯施万民福祉,君明国昌,百姓和乐,而今更是得以如愿促成天下三分之势。
      天启前朝官员体系并不庞大,对于这样一个三分天下的大国而言,甚至可以说是显得颇为精简。天启百官之首称左右丞相,一文一武,珠联璧合,其下分别掌管文昌,统调,忠谏,司礼四台以及督理,飞鸿,兴务三台。七台掌事之下再分设四个品阶,郡城邑乡层层调控,文官武将各司其职,组成一个庞大而有序的行政管理网络。与此同时,国都的兵马布防以及天启国的三军将领均受帝君的直接统领和授命,借此保证王权的高度集中。
      这样一代代明君贤主的后宫,略显萧条也是情理中事。天启后宫主位尊称王后,乃帝君正妻,一国母仪。其下便是一阶至五阶帝君妾侍,分别是朝夕、婷仪、佳人、美人以及美侍。诺大的一个天启后宫,世人眼中莺莺燕燕,娇妻美妾的云集之所,却总共仅能够容纳妃嫔四十八人。
      而今日,正是这泱泱大国新君即位的日子,举国欢庆。这其中,国都信阳最为热闹,百姓们全都涌到了集市上,街上车水马龙,欢声笑颜,万人空巷,喧闹非凡。
      天启王宫•德政殿
      “王上真乃旷世明君,新君登基不仅大赦天下,设私塾开粮仓建药堂,还免了全国两年的赋税,王上贤德之名享誉天下,举国上下无不膜拜臣服。”司礼台掌事郭跃腰弓得像龙虾,说罢立即三跪九叩,趴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
      怪不得每一朝都有因宠信奸佞之臣而亡国的君王,这谄媚之辞如今听来也真是悦耳得很呐。坐在大殿正中央龙椅上的年轻男子如此这般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道,“郭爱卿数日以来筹备孤王登基事宜,事无巨细无不亲力亲为,着实辛苦。”他的声音威严可畏,听不出丝毫情绪,“这次的功劳孤王记在心上,他日再做嘉奖。”
      终于送走了这些麻烦的大臣们,天意帝从龙椅上站起身走到殿门前,千年不变的威严面容此刻有了些许的缓和。他望了望渐渐昏暗的天色,低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王上,已是酉时。”
      “去凤仪殿传旨,就说孤王明早早朝后会去王后宫中小坐。”橘色夕阳随意地倾洒在天意帝的身上,使得他那高大威仪的身躯更添三分凛然傲气,举手投足间尽显王者风度,加之天意帝本就生得俊朗潇洒,愈发让人觉得湛然若神不敢直视。不得不说,纵使是没有王者光环加身,天意帝本身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早朝过后,天意帝一面大步走进凤仪殿来,一面审视着殿中的一切,心中不禁感叹,秦溶溶不愧是先王为他亲选的王妃,他从前只知她是个端庄典雅的名门淑媛,可今日看来,她还兼具着女子所应有的美德与贤淑。
      凤仪殿是天启王宫中占地面积仅次于君临殿的第二大宫殿,宫墙高耸庄重,形象壮丽。秦溶溶近日又重新将凤仪殿精心装点了一番,可不是她挑剔,而是她素来节俭,并不喜欢凤仪殿中原本奢华的装饰和家具。先帝原配李氏本也是个勤俭贤德的女子,可惜天不假年,先王永昌六年,她便因病重而抛下年幼的天意帝仙逝了,她死后谥号为‘孝贤仁王后’,也是实至名归。而在那之后不久,先帝宠妃朝夕辛氏便诞下永昌帝第六子萧天琪,自此备受宠爱,并终于王子双满月之日荣登后位,更可谓双喜临门。
      这位先王新后,也就是如今的圣母王太后辛氏,迷恋雄伟绮丽,曾将凤仪殿打造的焕然如金屋,极尽奢华之能事。现如今秦溶溶入主中宫,第一件事便是将圣母王太后从前奢侈的家具装饰悉数封装存入国库,并一一登记入册,她这也算是有意无意地为充实国库略尽薄力。
      现在的凤仪宫,倒颇有已故孝贤仁王太后当年寝殿的模样,简单而不失庄重,素淡却独具一番雅致。家具实用精巧,一应装饰毫不浮夸,墙壁被粉刷成极浅的碧色,最能缓解疲劳舒缓精神。天意帝环视着整间寝殿,竟找不出丝毫不和谐之处,每一处角落都被完美地支配着。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不禁让天意帝忆起幼时在母后膝前时光。
      “王后有心了,寝殿布置得简约典雅,孤王甚感欣慰。”天意帝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看着秦溶溶说道。
      “这些都是臣妾应当做的,”秦溶溶笑着向天意帝施礼,典雅雍容的面上浮起几丝羞怯,“王上若是喜欢,闲暇之时,臣妾也盼着您能多到臣妾宫中舒缓精神,臣妾这里随时都备着王上喜爱的壑眠香茶。”
      天意帝看着秦溶溶,这个女子柔婉高贵,眉目如画般清雅,是这整个国家中最尊贵的女子。可她企盼夫君的心意却是那样的明显且真挚,她甚至甘愿抛却她素日里端庄内敛的形象,向自己的夫君坦陈心迹表达情意,这恐怕已经是这个女子的极限了。天意帝就这样看着她,陷入了一瞬间的沉思。
      “孤王今日来,是有事要交与王后去办。”天意帝却并没有给予王后任何回应的意思,他只是缓步走到老红木罗汉床前坐下,将一只手臂支撑在罗汉床中央的茶几上,望向秦蓉蓉,“王后也过来坐,不必拘礼。”
      “是。”秦溶溶向天意帝施礼一笑,款款走向天意帝对面的位置坐下。
      “今日早朝,众臣都说,孤王后宫中妃嫔只得一后一朝夕,实在太过冷清。既然朝臣们众口一词,选秀一事便有劳王后费心了。”天意帝轻呷一口壑眠香,继续道,“不过也不必像先帝在时那样麻烦,孤王登基之初,朝局尚不稳定,选秀一事实不必太过铺张。王后只需吩咐朝中的有功之臣,家里若有适龄女儿尚未出嫁的,画了画像呈上来,你一一看过了挑选出十位资质尚佳的充实后宫即可。”
      “这……”秦溶溶一时间有些犹豫,按照祖制,宫廷选秀是大事,必须经过长时间的筹备和层层选拔,若果真像天意帝方才所说,岂不是太过草率了吗?再者,天意帝只吩咐她从中挑选出十个人,可天启王朝后妃编制明明是有四十八位的。
      “怎么?王后有异议?”天意帝再次端起茶盏,看向秦溶溶。
      “臣妾不敢。”秦溶溶说着站起身,屈膝行礼道,“只是臣妾知道,祖宗礼制中后妃编制是四十八位,且宫廷选秀须按章选拔,此事是事关国家根本的大事。恕臣妾无礼,臣妾认为,王上若不依祖制选秀,怕是会引得天下议论,大臣们也会心生不满。”
      “怎么?孤王少纳几个妾室,尚未听得朝臣怨怼,王后倒第一个不肯了?”天意帝语气轻松,似是在玩笑。
      “臣妾……”秦溶溶忙抬起头去看天意帝,却发现天意帝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他正全心品味的,是他手上的那盏香茶。
      最初,秦溶溶听得天意帝想要选秀纳妾的消息,心下生起几分凉意,但她深知天意帝乃九五之尊,此事已是必然,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差别罢了。所以后来便静下心来聆听天意帝的圣意君心,以便对选秀事宜作出妥善安排。因此当她听出天意帝主张的选秀其本质上只是空有其表之时,不由得提出自己的疑问。
      “臣妾既知祖宗礼法,因而不敢轻易违逆。但王上圣心独运,臣妾愚昧,亦不敢擅做揣度,还望王上明示臣妾。”秦溶溶垂首,向天意帝恭谨地回道。
      “王后当真贤德,”天意帝一向满意秦溶溶不妒不躁的德行,他轻轻拍了拍秦溶溶的肩膀,道,“王后还是坐下来,听孤王慢慢道来。”
      “如今天下三分,我天启泱泱大国,只有守城之力却无制敌之兵,这是为什么?还有,先帝英明一世,却始终未能如愿得以二分天下,终成一生遗憾,这又是为什么?”天意帝轻轻放下茶盏,看向秦溶溶,一字一字道,“说到底,还不是国库没钱没粮吗?”
      “你将凤仪宫中原有的奢侈物什一应充入国库,为国家做了件好事,王后的功劳孤王会记在心上。”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臣妾不敢居功。”秦溶溶羞涩地一笑,她喜的并不是天意帝话语本身,而是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夹杂着一丝温度。
      “孤王查阅过先帝及各位先祖在位时宫廷选秀时期的统调台本册,从记录上不难看出,历次选秀,无一不是颇为耗时耗力的,银钱更是流水般支配出去。孤王不敢妄论先祖,毕竟选秀时所有支出的银钱都是必须的。再说选秀过后,数十佳丽就要先后入主各处宫阁,往长远去看,这宫中后妃越多,那日后相应的花费也就滚雪球般越滚越多。”天意帝再次轻呷一口茶,馨香四溢。
      “所以,想要完成先帝遗愿,增加国库存银,仅靠整顿吏治推行新政还是不够的,还得在王宫用度上节省些。”既然秦溶溶以祖制质疑天意帝,那么天意帝就以先帝遗愿加以搪塞,倒也入情入理。
      “后宫妇人不懂国事,更不得干政,臣妾只知最基本的纲常伦理。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臣妾既为王上之妻更是王上之臣,故而王上说什么,臣妾必当遵从。”秦溶溶大着胆子径直看着天意帝的双眼向他回话,既未下跪也没行礼,她是想要天意帝知道,她顺从于他,绝不是被天子威仪所迫,只是因为她对他的倾心与信任。
      “很好,很好。”天意帝微笑颔首。
      秦溶溶心下又是一暖,从前未嫁入王府时,她便知毅王潇洒俊逸,文采武功更是几位王子中最出众的,早已心生倾慕。后有幸嫁与毅王为妃,毅王举手投足间的神采与气魄,愈发令秦溶溶情陷其中。天意帝虽贵为天下王者,却不慕奢华,不近女色,于朝政上更是殚精竭虑,兢兢业业。这样的男子,又有哪个女子不愿对他托付终身呢?
      秦溶溶望着天意帝,眸中情思流露,为臣,她敬他,为妻,她更爱他。
      天意帝避开秦溶溶那似水的柔情,站起身道,“选秀之事就全权托付给王后了,王后可自行分配各阶宫妃人数,安排好适宜的住处,剩余各处宫阁,既然空着,遣散了宫人仆役也无妨。”天意帝说着便向凤仪殿外迈开步去,“这一应事宜,孤王交给王后去办,很是放心。”
      秦溶溶跪在凤仪殿门口,呆呆地望着天意帝的背影,双眼迷离,口中喃喃道,“臣妾为不负王上所托,定会每日按时去君临殿向您汇报选秀事宜的。”
      天意帝走出凤仪殿,转身便去给圣母王太后请安,在世人眼中,辛太后与天意帝虽无母子血缘,却依然母慈子孝、其乐融融。只不过在这‘慈’与‘孝’里究竟存着几分真心,恐怕却无人能辨得清楚。
      在辛太后的锦祥宫用过午膳,天意帝缓步走在御花园内,三月的风乍暖还寒,园内的桃花已然绽起了细密的骨朵儿,犹如点点明星,靓丽可爱。天意帝一手轻轻拈起其中一朵,指尖将它细细分拨开来,露出里面鹅黄色的花蕊,却是难得地牵起一抹微笑,就如同忆起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一时间竟有几分痴迷起来。
      “王上,秦元帅已在君临殿恭候。”侍从向天意帝轻声禀报道。
      “知道了,孤王这就回去。”天意帝敛起所有神色,再度变回威仪万千不怒自威的王者,大步转身离去。
      天意帝一脚踏进君临殿,便看见一个熟悉的魁梧身影静静立在那里。
      “孤王记得你奏章中说,明日午后方才抵达信阳,怎么这么早便站在孤王面前了?”天意帝笑着大步走向他,“小心孤王治你个欺君之罪。”
      “微臣不敢。”秦旌明知天意帝是在和他说笑,但君臣之礼必须周全,他恭恭敬敬地跪下向天意帝行礼,“先帝驾崩,新帝即位,臣作为戍边将领,理应遵循祖制回朝。”
      秦旌,天启文昌二十三年二月获封镇边三军大元帅,自此驻守北域边防,邻国秋毫无所犯。世人曾赞誉“秦郎‘文通三略,武解六韬,智勇双全,寸铁在手,有万夫不当之勇’。秦旌家世显赫,其父秦瀚,为相三十载;其弟秦英,掌管国都信阳全城兵马布防;其长妹秦溶溶,更是一国母仪。
      “微臣敬呈三军虎符,请王上验看。”秦旌将虎符托在双手手掌上,胳膊标准地弯成九十度角,头与脖颈间呈七十五度,这是身为臣子的向帝君呈递物品时的标准姿势,恭谨严整。
      “只要孤王还在位,这虎符自然就要劳爱卿收着了。”天意帝双手轻轻托起秦旌的双臂,亲切道,“你是肱骨之臣,虎符在你手上,孤王大可放心。”
      “王上厚爱,臣无以为报。秦旌唯有结草衔环,为天启,为王上效犬马之劳。”
      “爱卿快快请起,都是自家兄弟,你与孤王还应如从前一般,不必拘谨。”天意帝的声音愈发亲切自然,有那么一瞬间,秦旌甚至觉得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些他们一起煮酒论剑的日子。
      秦旌顺着天意帝手上的力道,恭敬地站起身。但他心里清楚得很,眼前这个人,他自称孤王,称自己爱卿,而非从前的秦兄,这就表示,即便以后他们还会有煮酒论剑的日子,但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永昌帝器重秦家,很早便授意天意帝与秦旌多加亲近,故而二人可说是自小一起长大,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待年长一些,两人又都是文武全才,自然惺惺相惜,意趣相投。而后更是结为姻亲,可以说是成为了一家人。然而现如今,一个是天启国的帝君,至高无上的王者,另一个则身为臣子,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秦旌自然懂得。更何况,秦家盛极一时,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皆是占尽了天启国的风头。可越是如此,秦家越是觉得身处风口浪尖,越是要加倍小心,必当事事谨言慎行,如履薄冰。
      因而今时今日的秦旌,又怎敢奢望他与天意帝之间,与以前一般无二呢?
      “析羽刚刚返都,一路辛苦,还不曾去看过你妹妹吧。”天意帝笑着拍拍秦旌的肩膀,析羽是秦旌的字,天意帝这样称呼他,足可见亲切,“算起来自你戍守北境,这三年来你们还不曾见过,去凤仪殿看看吧,她也一定十分想念你这个兄长了。”
      天意帝今日心情颇佳,秦旌看得出来,但却不知是何缘故。他识趣地躬身行礼谢恩,退出君临殿,准备在出宫前先去见见自己的妹妹。
      “朝夕娘娘请在此等候片刻,容奴才前去禀告一声。”君临殿门口的太监见秦大元帅出来,便对等候在一旁的朝夕穆氏说道。
      秦旌一从君临殿走出来,便敏锐地觉察到自己被一道目光紧紧锁住。
      “秦旌见过穆朝夕,”有意无意地,穆朝夕就站在君临殿的正前方,似是想让走出君临殿的人无论如何都对她避无可避。秦旌恭谨地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淡淡行礼道,“朝夕娘娘别来无恙?”
      “秦大元帅是天启的有功之臣,在元帅心中,自然只关心天启的边防安定。这等赤胆忠心,本宫怎敢劳秦大元帅挂心分毫,还是应当本宫先向元帅行礼问候才是。”穆姚身量纤细窈窕,较之秦溶溶的端庄典雅,她更显得妖娆抚媚。谁都听得出来,她此时言语间还夹杂着几许刻薄,只见她面上阴晴难辨,屈膝款款道,“还请问秦大元帅近来可好?”
      秦旌站起身,却极力避免与她对视,“劳娘娘挂心,下官一切安好。只是下官还有事,先行告退。”
      慢慢走回添香阁,穆姚并没有因被天意帝拒之门外而感到丝毫的不快。她本就不是来见天意帝的,如今天意帝不愿见她,正合她意。
      天意帝刚要走进内殿处理整务,便听见有人禀报穆朝夕前来请安。于天意帝而言,拒绝穆姚简直轻而易举,因为她实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自大婚之日起,他这个侧妃便与秦溶溶大不相同,她既不热络也不争宠,一派与世无争事不关己的模样。天意帝脑海中甚至快速闪过一个念头,穆姚此次破天荒地前来请安,似乎别有用意。会是为了什么呢?他脑海中快速闪现出几种可能性,但此刻天意帝却无暇多思,更没功夫去见他这个妃子,只因数日来积攒的政务早已堆积如山,令他应接不暇。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