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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死亡婚礼》1画中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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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堂的门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打开了,殷大夫和往常一样接待少量各的病人,写写画画,按方抓药,细心嘱咐病人注意事项。
小泉前后跑动,袖子高高挽起,裤腿卷在小腿,鞋子湿漉漉的,一会拧着两条新鲜的鲤鱼跑进厨房,一会拿着熬完的药渣出来到,殷大夫一叫他,他立马跑到前堂,送一个上年纪大的大爷回家。
哑妈在厨房做早饭,早饭照例是稀饭和包子,哑妈今天特意做了一心爱吃的蘑菇馅,小泉拧来的两条鲫鱼她养在水缸里,打算晚上做红烧鱼。
一心没有起床,一心堂门前人来人往,后院炊烟缕缕。
独揽月起了个大早,原因是一心堂的客房不太干净。
房间虽然特意收拾过了,但对生活质量十分看中的独揽月来说他觉得他住的地方发霉潮湿,随处可见虫子再爬,足足瞎了两斤虫药,将房间熏了好几遍,独揽月才觉得自己住的地方勉强可以住人。
独揽月洁癖很严重,墙上有灰尘,桌子有点污渍,他会亲自去擦拭,当哑妈见独揽月半跪在地面上只为擦床脚上的一点黑墨汁时,哑妈想去帮他却被独揽月拒绝了。
独揽月打扫完自己的住房,一切收拾妥当,拿出换洗衣物去井边洗衣服了。
日上三更了,哑妈将饭做好了,殷大夫收拾收拾药箱准备吃早餐,独揽月将自己碗筷用雪白的绸子擦得亮晶晶的,小泉一拍大腿道:“一心呢?她怎么还没有起!”
“一个女孩家家的,怎么如此懒散,也不怕嫁不出去。”小泉碎碎念,拉开一心的门直接闯进去:“一心,快给我起来,你想睡到什么时候!”
“独谷主,请用饭。”
殷大夫热情邀请独揽月,独揽月十分有礼回了一句,端起自己雪玉碗优雅啄了一小口,随后对着哑妈竖起大拇指;“好吃。”
独揽月的适应能力可谓是强悍的不得了,来一心堂才不过两天,就把这里当自家似的,和殷大夫哑妈自然熟络起来,对一心和小泉这两个主仆的吵闹见怪不怪,一切都很理所当然。独揽月甚至在计划一心堂后院种上一些从揽月谷带来的花草种子,最好再弄出一个小池塘,里面再养些鱼虾。
揽月谷被花木瑜烧了,独揽月不得不离开独居了十年的山谷,来到清水镇的一心堂之后,独揽月忽然觉得他变得没有以前讨厌自己以外的人。
小泉掀开一心的被窝,下一秒又迅速盖回去。
一心只穿着一条亵裤和一个白色肚兜蜷缩在床里,铺张的黑发,包裹着苍白的肌肤,宛如一块洁白透亮的玉。
“好冷。”一心嘟囔着,睁开一只左眼,“小泉啊…”
那迷茫而可爱的小眼神,小泉脸一红,撇开头。
“你再不起来,我就上手了。”
一心睁开另一只眼睛,伸手揉了揉眼角的眼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开始讨价还价。
“能不能再睡一个时辰?”
懒洋洋的一心,像个小孩子一样和比自己还小上四岁的小泉撒娇耍赖,小泉大眼往外鼓,咬牙切齿:“不行!你的一个时辰一定又会变成好几个一个时辰,一心赶紧给我起,你是一心堂的当家人,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做呢,快点,不许偷懒。”
一心见小泉不吃她那一套只好弱弱道。
“好吧。”
拿起衣服唉声叹气,磨磨蹭蹭的,小泉看不过去了,拿起一心的外衣就将一心从床上扯下来。
“一心你要穿到什么时候。”
小泉快速给一心套上洗的发白灰色外袍,掖好衣领,给一心不盈一握的纤腰扎上一条白色的腰带,套上鞋子,然后把一心按在板凳上,捣鼓一番,从匣子里掏出一支碧绿色的发簪插在头上。
“洗脸!”
做完这一些,小泉扔给一心一块湿手帕,一心用起敷在脸上,小泉哼哧出声,一把抓了一心的胳膊就走。
总算是起来了。
殷大夫摸摸胡子。
小泉气呼呼坐下,一心拉松着脑袋慢悠悠挨近桌子。
独揽月用完饭,将自己的碗筷细细擦拭干净,将一张纸放到一心的面前。
小泉端碗喝粥,刚塞下一个包子,随手拧过来一瞧。
“一心,你竟敢将一心堂卖给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小泉口中的粥尽数喷出,将碗重重一放.
“一心是不会把一心堂卖给你的,什么抵债,我们一心堂什么时候欠过你钱了。”
独揽月不理会气急败坏的小泉,将契约书扯过来,递给哈欠连天的一心一只笔。
“花木瑜烧了我的揽月谷,用一心堂来赔,算是便宜你们了。”
一心使劲揉眼睛,想让自己清醒点:“没道理花木瑜烧了你的窝,让我来赔啊,我跟他有没有什么关系,顶多算是有过两面之缘,再说了,花木瑜是宰相的公子,你找他要钱不是更加有戏吗,一心堂穷得只剩下稀饭和包子了,要钱没有啊。”
“我知道花木瑜是宰相的公子,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本谷主当然是向罪魁祸首索要赔偿了,你可知那一谷稀世草药可是本谷主花费了多少心血,花木瑜一把火烧了干净,你一心堂怎么也要负全责。”
“放屁!”小泉奋起。
“那混蛋烧的凭什么叫我们赔,你是成心找茬不是,来啊,跟本少爷打一架再说。”
独揽月毫不理会小泉的气愤,他理了理自己雪白的袖边,从里面掏出一物,边展开边说道。
“那好,既然你们不愿意赔偿,那想必对本谷主手中这幅画卷不胜感兴趣吧。”
独揽月手中是一副女子的画像,小泉和殷大夫坐在对面看不太清,一心在独揽月的近旁,看得十分真切,就连立在一旁的哑妈也看得十分真切。
“如何,要不要本谷主将这幅画的作画人和日期读一遍?”
独揽月笑着说道,小泉扒来要枪画:“到底是什么东西?”
哑妈依依呀呀拼命对小泉摇头,一心拾起一旁的笔签上自己的大名,在小泉看到画里人之前先一步捞进怀里,嬉皮笑脸。
“这画我喜欢,一心堂就交给你了。”
一心抱着话一蹦一跳,小泉怒不可止,他既想揍独揽月,更掐死一心,一心弃一心堂不顾的态度气得小泉早餐也不吃,躲进屋里生闷气去了。
花木瑜在看到父亲珍藏的那幅画卷时,整个人彻底呆掉了。
一心堂,花御风。
花御风,是父亲的名字。
当朝宰相的父亲,他的同僚都知道他姓名为花敬,而父亲的字却鲜为人知,御风。
花御风。
三十年前的父亲,曾经去过一心堂,那个传说中穿的神乎其技的神医一心堂。
三十年前,一心还未出生,那么画中人就只有可能是一心的母亲了。
怪不得两人如此相像,几乎一模一样。
花木瑜如此推断,向着揽月谷的方向追去,他一定找到这个女人亲口问问这个女人为何当初要介入他的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当中,他不会原谅这个是母亲抑郁一生的女人。
揽独月脾气很臭,至少和他花木瑜不对盘。
揽独月看了一眼花木瑜手中的画卷,嗤笑道:“这个女人,我的确见过,而且的确曾经出现在揽月谷里,不过你来晚了,他们走了,具体的,我不清楚。”
揽独月眼睛长在头顶,决意不说出一心等人的下落,花木瑜吃了瘪,也不离开,心想我一个不走,天天对着你,看你还说不说。这不,晚上来临,揽独月自己吃了晚饭在竹屋里挑选草药,花木瑜就在竹屋不远处烧了一堆火,摸摸肚子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馒头又硬又冷,放在火上烤的面目全非,花木瑜突然想起林子那边河里肥美的鱼来,给火堆添了点柴就去抓鱼。
花木瑜本是无心之举,虽然他不太用鼻孔看人的揽独月,但是家教良好的他绝计不会做烧了人家的居所挑事寻衅与人的事情,偏偏花木瑜生的那堆火将揽独月的山谷烧的干干净。
揽独月很生气,两眼通红,跟花木瑜有杀父夺母之仇似的。
“我可以赔给你。”
花木瑜除了这句话,没有别的可以弥补了,但是揽独月可不这么认为。
“那就用你的这条命赔。”
揽独月是用毒高手,江湖都知道他性格怪癖,用毒别具一格,尤其是他研制的蛊毒,天下除了他自己无人能解。正应为揽独月这一闪光点,许多江湖人渐渐淡忘了当初揽独月是凭借一柄三尺长剑而出道的,一跃成为武林新近的少年英雄,挤上高手排名前三名。
揽独月用毒第一,使剑第三,养尊处优的宰相公子花木瑜完全不知情,所以当揽独月一剑刺穿他琵琶骨时,只学过几年武并未真正杀人见血的花木瑜公子哥,果断的晕了过去,血淌了一地。
疼!
可恶!
晕过去的花木瑜,能感觉揽独月嫌恶的用脚踢他,而他失血过多,陷入了重度昏迷。
难道就要这样死了?
花木瑜在潜意识问自己,这也太可笑了吧,自己什么都还没做,就这么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帅小公子,帅小公子…
有一个聒噪的声音在不停折磨着花木瑜的耳膜,花木瑜很想叫对方闭嘴,奈何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一切都过去了,你醒醒吧…”
是谁?
是谁在说话?
“一切都过去了,你醒醒吧…”
眼前有一丝微凉,点点莹白,花木瑜伸手一接,是雪。
哪来的雪?
风,忽忽的吹,莹白覆盖整个世界,光秃的树底下立着一个雪人,怀里抱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嘴里喃喃而语。
“小黑死了,他还没有回来…”
“下雪了,一年又一年,他为什么不回来…”
女子的声音悲伤而无助,单薄的身子被风吹的摇摇欲坠,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姑娘,天很冷,莫要站在雪地了。”
花木瑜开口道,抱着猫的女子闻声转过身来,落寞道:“是你啊,御风。”
一心!
花木瑜全身的呼气全被冻住了,全身的汗毛全都立起来了。
‘一心’抱着一只僵硬的黑猫穿透花木瑜的身体,花木瑜的背后年轻的男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眉眼温柔给‘一心’擦拭雪水,脸上是能融化冰雪的暖意。
父亲!
黑猫灰衣女子,落寞的叹气,还有…
烧焦的糊味?
花木瑜扶着剧痛的脑袋,撑起半边身体,伤口很疼,地方很陌生,而且场面很怪异:据花木瑜亲眼所见,一个陌生女子背对着他,正在他房中烧东西,一边烧一边发出很诡异的笑声。
“一切都过去了,你醒醒吧,烧了它,烧死她,谁都不会知道…嘿嘿…呵呵…”
“你是谁?”
火盆里画卷半截的署名花御风被火苗舔上,瞬间化为灰烬,花木瑜掀了被子,一头从床上栽倒冰冷的地板上。
“我的画!”
花木瑜伸长手臂,眼睁睁得之不易的画卷付之一炬,“你竟敢烧我的画!”
花木瑜喷出一口鲜血,以手成爪,想要将肇事者毙与掌下。
“你杀不了我。”
一心转过身来,花木瑜的掌停在一心脖子一寸之前,让他进不了半分。
“你——放开!”
被揽独月一剑穿了琵琶骨的花木瑜没想到自己会输在两根细葱一样手指之上,顿时怒不可止,硬是提气,要逼退一心那两根碍眼的手指。
“我说过,你杀不了我。”
一心面上无喜无悲说道,一改平时的嘻嘻哈哈,冷静像块寒气逼人的玉。
花木瑜顿时泄了气,身子只往下坠,一双冰凉的手拖住了他的下掖,一心不费吹灰之力,独自一人将已是成年男子的花木瑜重新搬上床,为其盖上被子。
“这个,还给你吧,以后不要在弄丢了。”
将碧色的玉佩放于花木瑜的手中,花木瑜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花木瑜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杀气和戒备,一心落寞一笑,道:“你觉得我是谁?”
“我是谁?一心,一心堂的一心?或许,我什么都不是,谁都不是。”
一问一答,自问自答。
悲伤而落寞的心情,一如花木瑜梦中的风雪。
谁都不是?
花木瑜突然想起被一心烧掉的画中女子,没有倾国倾城之貌,普通得再不普通的女子,望向不知名的地方,悠远而哀愁的神情随垂柳的树枝摆动,飘忽不定的眼神,也是这么的悲伤而落寞。
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