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妆》花繁宸

6、慕色

　　子都学着小丫的样子拿桑叶去喂蚕，喂了几片，小丫笑着拉开他的手，道：“好啦，瞧你笨手笨脚的，蚕宝宝都被你捏死了。走，我带你到对面看看。”
　　“啊？敢说你夫君笨手笨脚？”子都抗议着，被小丫拉出了蚕房。
　　对面是纺丝织锦绣坊。小丫道：“你瞧，咱们穿的丝绸衣服，就是这么织出来的，是不是很漂亮？”
　　子都摸了摸光滑的丝锦，道：“很神奇，那般细的丝就这么变成了多彩的锦。婵娟，难道你也要学做衣服？”
　　小丫道：“非也。咱们息国的水土气候适合种桑养蚕，这两个织女和绣娘是我从陈国带过来的。我想让她们先在宫中教出一批织锦绣工，然后把这些技术广泛传到民间，让民间女子农闲时都来养蚕织锦，你说可好？”
　　子都道：“当然好。如此一来，百姓的生活能好些，国家的税收也能增多。而且，这么漂亮的织锦，还可以卖到别国，于我国的税收和外交都有利。”
　　小丫赞道：“夫君不愧是君上，想的就是长远。”
　　子都道：“这是夫人的功劳。”
　　小丫道：“我一介小女子，可不敢跟君上相比。我只不过是生长在民间，对这些见识的多了。而且，每天在宫中赏花看舞，挺无聊的，我也想做些有意义的事。子都，你可要替我把这些事办好了，于国有利，也免得那些朝臣们说我媚主误国。”
　　子都认真记住了，道：“为了让婵娟做个贤夫人，我一定好好去办这事。”
　　次日上殿，子都就提出了种桑养蚕织锦之事，交给有司去办，并特意指出，这是君夫人的提议。
　　君上主动勤理国事，臣子们自然心喜。出了殿，礼官对臣相道：“老夫举荐尊夫人去教导君夫人，果然有成效。”
　　臣相也乐呵呵地，难得地替小丫说了句好话，道：“内子回家后也说，君夫人是个极聪明的女子。但愿她能辅佐好君上。”
　　小丫带到息国的织女绣娘都是技术极高的，还改良出先进的工艺设备。很快，息国的织锦水平大大提升，各式织锦衣物饰品流传到了各诸候国。
　　同时，民间也宣扬了这是息国夫人息妫氏的功劳，并且流传着息夫人美貌惊世，与息候恩爱非凡。甚至息候与息夫人相遇、为息夫人画妆、送花等种种温馨的小事，都被风流才子们发掘出来了，编写成浪漫的故事加以传扬。
　　美丽的织锦，被融入息夫人的神秘美貌、息候与息夫人的甜蜜恩爱，顿时成了一种美妙幸福的象征，被争相抢购。
　　当然，这种高档的织品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主要是被各国王室贵族买去。包括当前最强大的诸候国楚国。包括小丫的姐夫姬季。
　　这天，姬季派人专门买了几匹息国织锦，并叫静姝去看。
　　姬季深情地欣赏着织锦，见静姝过来了，招手道：“夫人来看看，这些织锦如何？”
　　静姝看了一眼，道：“很美，与我陈国的织锦很似。”
　　姬季哈哈笑道：“夫人有眼光，不过，这织锦不是陈国的，是息国新出的。就是你的妹妹，我的小姨子推新出来的。”
　　静姝眉稍颤了颤，道：“公子，这样的织锦，我也曾给公子看过。”
　　“哦，什么时候？”
　　“就是公子身上穿的衣服。”
　　“是吗？怎么没听你说过。难怪穿着怪舒服的。”姬季讪笑了笑，叫侍女：“把这织锦拿去，给我和夫人各做两套衣服。”
　　侍女拿着织锦去了。静姝心里泛起浓重的酸涩。
　　这织锦，本就是出自陈国的工艺，并不比陈国的好多少。所不同的，只是息国织锦的背后，有一位美貌传奇的息夫人。
　　静姝自己就是织锦高手。嫁过来后，她用自己亲手织的锦，为姬季做了衣服，可惜姬季却从未放在心上。而眼前的织锦，尚且不是小丫亲手织的，就让姬季如此上心。
　　静姝心中，已有十分确定，新婚那晚姬季梦呓所叫的小公女，就是小丫。
　　小丫的美貌之名那么快就传遍天下诸侯国，不用想，也知道是姬季宣扬的。姬季那样的男人们，酒桌上最喜欢的话题就是品评天下美女。
　　姬季的书房里，有好几幅小丫的画像，都是姬季亲手画的。他只见了她一眼，居然就能画的那么像。静姝极力忍下，才没有把画像毁了。
　　成亲以后，姬季对她还算客气礼待，静姝却敏感地觉得，姬季每次跟她聊天，都会有意无意地提起小丫。姬季看她的眼神，就仿佛透过她的脸，看另一张相似的容颜。姬季要见到小丫，就得先把她哄好了。
　　女人有着可怕的直觉，静姝只是极力不愿接受这些事实。不管怎样，小丫如今是息国夫人，姬季又能怎么样呢？顶多对着画像想一想她，穿穿她织的锦，意淫一下罢了。静姝很嘲讽地想。
　　姬季又道：“对了，听说下个月是小姨子的生辰，息候为她设宴庆贺，咱们也该送贺礼去。夫人准备一下礼物，到时我送去。”
　　静姝压抑着心中的不快，道：“妹妹的生辰，怎敢有劳公子亲自去送贺礼。”
　　姬季被静姝看透了心思，然以他的禀性丝毫不会觉得尴尬，反而理由十足地说道：“于私，她是咱们亲戚；于公，她是息国夫人。这是家事，也是国事，我当然要亲自去。”
　　静姝追问道：“我也许久没见过妹妹了，公子可愿带我一起去？”
　　“这个……”姬季为难道，“我去还要商谈国事。你去了怕是不方便。这样吧，你若是思念妹妹，稍后我请她来咱们蔡国宫中，你们姐妹相聚，岂不是更好？”
　　静姝黯然道：“听凭公子安排。”
　　小丫的生辰，原本没有准备大肆操办，子都听从小丫的意愿，只在宫中自己庆贺。
　　谁知各国王候公卿得了消息，都纷纷带着贺礼前来，名为给息夫人庆贺生辰，实则怀揣心思，想借机一睹息夫人的真容，是否如传言中的那样绝世惊艳。
　　子都只好在宫中大摆宴席，招待贵宾。小丫没有出席。
　　子都也有男人的自私心：既想炫耀自己的美娇妻，又不想被别的男人窥视。
　　酒过三巡后，一位公子问道：“我等为贵国夫人贺寿而来，怎么不见息夫人身影？”
　　子都道：“夫人是女子，自然在内宫招待女眷，怎可到前面来抛头露面。”
　　那公子道：“非也。息夫人是女子，也是一国夫人，此等宴会，息夫人不出席，岂非有失国礼？”
　　其余人也跟着说话：“就是。我们不远千里慕名而来，息候不让见，岂非不给我们面子？”
　　“息夫人若真是貌美之人，还怕出来见人？”
　　这些平时一本正经的公子们，喝了酒，说话就顾不得装正经了。更有人直接道：“今天见不到息夫人，我们就不走了。”
　　“对，不走了。”
　　子都自然知道这些人的鬼胎，可大家毕竟是来贺寿的，不好太得罪。而且，息夫人不露面，的确不合国礼。
　　同时又有一位公子问姬季：“蔡候，听说蔡夫人与息夫人是同胞姐妹，蔡夫人曾是陈国第一美人，息夫人的美貌难道能胜过蔡夫人？”
　　姬季笑道：“内子是陈国第一美人，息夫人当是天下第一美人了。”
　　姬季这么一说，诸公子们更是哗然起哄。
　　子都暗恼，姬季这个姐夫不替他解围就罢了，还跟着火上浇油。
　　子都被逼的没法，正欲让人去请小丫，小丫自己已经闻讯过来了，款款走到子都身边坐下，举杯给宾客们敬酒致礼。子都一看她的妆扮，乐了。
　　小丫的发髻上做了特殊的设计，前面垂下一串花式珠帘，当作精美的头饰，正好遮住了她最美丽动人的双眸。既挡住了座下好色的目光，也不算掩面失仪。
　　一位晋国公子问道：“息夫人为何如此妆扮？”
　　小丫微笑着细细解释道：“这是我新近设计的头饰，用美丽的珍珠串成，是为了彰显女子的高贵和矜持，正打算在贵族女子中推崇。公子觉得可美？”
　　晋国公子道：“美是极美，只是……”只是看不清息夫人的容颜，感到遗憾。这话，公子却不好说出口。总不能说，要息夫人把头饰摘下来，让宾客们看她的脸。何况息夫人刚刚说了，女子要矜持守礼。
　　先前公子们当着子都出言放纵，可是当美人出现，大部分的公子在美人面前是想维持君子形象的。一个个又正襟端坐，彬彬有礼起来。
　　但仍有少数狂放之人不甘心，出言粗鲁，想让息夫人露出容颜，道：“遗憾，遗憾，珠帘再美，见不到息夫人的全貌，也是枉然。”说这话的，是粗鲁的齐国公子。
　　忽听姬季拍手道：“极妙。美人珠帘半遮面，才是意韵深长，让人浮想联翩。否则，再美的一张脸直露出来，看久了也会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