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妆》花繁宸

42、冰释

　　苏夫人把坚儿紧紧地箍在怀里，坚儿哇地大哭起来。苏夫人哦哦哦地哄着。
　　小丫急的红了眼睛。
　　襄王子挣脱燕嫔的手，蹭蹭地跑过去，站在苏夫人面前，仰头问道：“你干嘛抢三王子？”
　　苏夫人紧张地左右望望，瑟缩道：“有人要抢我的孩子，谁也不准抢我的孩子。”
　　“这不是你的孩子，是王后娘娘的孩子。”
　　“你胡说。你是谁？”
　　“我是二王子襄。”
　　苏夫人看着襄王子：“襄？不对，你是大王子，是我的祥儿。”
　　苏夫人蹲下身子，细细打量着襄王子，又看看怀中的孩子，道：“是了，我的祥儿已经长大了，这不是我的孩子。你才是我的孩子。”
　　苏夫人把坚儿放在地上，伸手要去抱襄王子。
　　襄王子有点害怕这个疯夫人，想躲，又觉得她可怜，犹豫了一下。燕嫔在对面冲他打了个手势，襄王子就忍着没躲，让苏夫人把他搂进怀里，心肝宝贝乖儿子地叫着。襄王子一脸委屈。
　　奶娘悄悄绕到苏夫人身后，把坚儿抱了回来。
　　坚儿得救，襄王子从苏夫人怀中挣脱出来，跑回燕嫔身边。几个力气大的宫女内监上前，把又哭又叫的苏夫人拖回北冷宫。
　　燕嫔大松了一口气。幸好坚儿没事，否则好巧不巧的她跟襄儿在这里，弄不好都得受连累。
　　小丫感激地摸了摸襄王子的头，心里仍是扑通扑通直跳，命茹茹去查查苏夫人是怎样从北冷宫跑出来的。
　　茹茹去问了，可是这几天到处都人多忙乱，暂时也问不出什么。只是隐约听说看到辛夫人的贴身宫女红喜在北冷宫附近出现过。
　　经此一事后，小丫几乎是时刻都把坚儿放在眼皮子底下。坚儿会走路以后，总要往凤仪殿外跑，前前后后更是一堆宫女内监簇拥着。
　　楚王有时候看到了，说她把坚儿宠的太很，看的太紧了，男孩子这样教养怎么能成大器。以后册封王太子会遭到大臣非议的。
　　小丫不管，她不在乎成什么大器，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至于册封王太子，楚王正当盛年，应该还是很久以后的事。等坚儿长大些再慢慢教。
　　楚王亲自教导坚儿的时间很少，这几年，他是越来越好战了。
　　如今楚国邻近的十几个小国都被楚国吞并了，一路朝中原扩展。楚国已成为江汉流域的最大国，天下能与之抗衡的不超过五个诸侯国。
　　好多战役，楚王都是亲自出征，有时还亲自阵前杀敌。大大小小的伤又受了几次。
　　小丫替他上药，看到他身上新旧交错的伤痕，沉默难言。
　　他如此拼命，有很大因素是因为她。这几年他们的感情依旧不淡不咸，不冷不热，他对付不了一个女人的心。这份唯一的、最大的挫败感，只有在沙场上才能宣泄。
　　他很少有空闲到内宫来，小丫也是一心只在孩子身上。即使偶尔在一起，也是话越来越少，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一个情字。
　　小丫偶尔微服出宫，听听民间的声音，入耳尽是抱怨声。楚国疆土越来越大了，军队越来越壮了，百姓的生活却没有什么提高，有些还更加困苦了。
　　稍有些力气的男丁都被征去当兵了，母子分，夫妻离。一片片的田地庄稼也没有人耕种了。
　　再这样下去，楚国别说跟另外几个大诸侯国争霸，恐怕自己内部就先撑不住了。
　　楚王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心中就像扯着一张鼓气的帆，让他停不下来。
　　又到春社时，楚王携王后到丰山祭祀。这回她是名正言顺地参加祭典。祭祀完，走下山，楚王走在前面。小丫放眼望了望四野，低叹一声，脚步追上他，柔声道：“休战吧。”
　　楚王怔了一怔。这么久了，这是小丫头一回主动找他说话。
　　她是为了百姓，也是为了他。
　　楚王没有说什么，沉默地上马车回宫。
　　次日上朝，楚王就与朝臣们商议了一系列解甲归田，休养民生的国策。
　　楚王和他的重臣们打江山行，治国才能却有限。小丫提议把王弟子元调回朝中。
　　子元这几年把应县那个穷县治理的有模有样了。册立王后那日，楚王还单独召见夸赞过他，却没提让他回郢都之事。
　　小丫的提议，楚王敷衍着没有答应。小丫提了一次，也没有再多提。楚王防范子元，当然并不会只是因为当年姬乐的那些话。
　　这一夜，楚王跟小丫才算真正的琴瑟和鸣，水乳交融，梗在心中数年的隔阂，至少表面上冰消雪融了。
　　不可否认，她心中终归是在乎他的。她不想看到他受伤，不愿听到他被百姓骂，不忍见到他没有欢颜。
　　既如此，她何苦一辈子跟他冷冻下去。
　　清晨醒来，楚王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去找找看。”
　　“啊？是什么？”小丫问。
　　楚王朝衣柜处努努嘴。
　　楚王竟还会这种浪漫花样。小丫很意外。披衣下床，拉开衣柜，在衣格里翻翻，找出一个精致的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块细腻莹白的美玉，散发着柔润的光泽。
　　小丫一声惊呼：“好美的玉。”如今的她也算很有些眼见了，可还是被这块美玉给惊住了。
　　楚王道：“猜猜此玉从何而来？”
　　小丫仔细想了想，道：“莫非是从前那个叫汴河的老者抱的那块石头？”
　　楚王点头道：“当年我找玉匠仔细鉴定了那块石头，确是玉石。后来玉匠又花了几年功夫，才把它雕琢成型。”
　　小丫惊叹：“那么看似普通的一块石头，竟能被雕凿成如此美丽。”
　　小丫抚摸着宝玉，触手温润，又迎着光照一照，道：“大王果然不会错失珍宝。只是，这玉上似有微瑕。”
　　楚王道：“月有盈亏，日有明暗。玉无完玉，人无完人。有这一点微瑕，也掩不住它是绝世佳品。”
　　“大王说的有理。”
　　楚王道：“王后给它命个名吧。”
　　小丫道：“就叫和氏璧吧。如此，那个老者也算安心了。”
　　楚王见小丫对此玉如此喜爱，总算这礼物没有白送。楚王看着她，亦如看一块美玉，深邃的眸中溢出了久违的笑意。
　　大王跟王后感情转好了，宫中善于察言观色的很快就发现了。其实不用别人刻意观察，王后身上的柔软风情，大王对朝臣的和言悦色，都是很明显的。
　　凤仪宫的宫女们都跟着开心，至少侍候起来不用那么提心吊胆的了。别宫的自然都是心思各异。朝臣们也会关注着微妙的局势变化。
　　楚王高坐在上，底下大臣葆申恭敬地陈述着政事。却见楚王眼神飘忽，不知在走什么神儿，嘴角还泛起了笑意。
　　葆申连呼两声“大王”，楚王才回过神来，道：“孤王在听，你说不宜早立太子，有何理由？”
　　“臣认为，三王子年幼，尚需教导。若是早立为太子，滋长娇纵之心，反为不妥。”
　　根据以往楚王在立桃花夫人和立王后之事上的一意孤行，大臣们以为在这件事上楚王也会坚持独断。葆申大人甚至做好了与楚王激烈争论一番的准备。
　　不料楚王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爱卿所言有理，此事就暂缓吧。”
　　楚王竟然如此好说话，让大臣们好不习惯。
　　楚王回到内宫，也跟小丫提起了册立王太子之事。坚儿是王后嫡长子，是理所当然的储君。但凡事皆有变数。
　　楚王没有细说，小丫也明白这个变数，自然还是因为她的身世来历。楚国的朝臣们永远都会防着她这个原息国夫人会有异心。而太子生母，是极有可能操控王权，危害楚国的。
　　而且，如今她没有家世为后盾。地位仅次于她的辛夫人，身后却是楚国显赫的权贵。王后之子和夫人之子，都是有资格做王太子的。辛氏在朝中势力庞大，朝臣中有许多人在盼着辛夫人生个王子。
　　还有坚儿的才德，也挺令人捉急的。小丫太宠溺他，不希望他跟楚王一样征战沙场，弄的满身伤痕，因此只教他读书识字，很少让他学骑马射箭。
　　而且，他的脾气德行也被庞的很坏了。小小年纪，就能把宫中的大王姬小王姬们捉弄的哇哇哭。王姬们的母亲不敢说什么，大臣们听说了却不满意，觉得他少了宽和友爱之心。
　　襄王子的母亲是嫔，没有资格做王太子，但他的宽厚仁和、聪明好学，却无形地反衬了坚儿。
　　因此在朝堂上，楚王略提了提立太子的事，就被朝臣们找借口拖延着。就连立场中正的葆申大人，也觉得要先教育好他才能立为太子。
　　这事本也不急，楚王就先搁置了。他是觉得坚儿需要好好教导。
　　小丫并未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只要坚儿没有大的过失，别人很难抢夺他的太子之位。她甚至觉得，若是坚儿当真担不起储君之位，不当也罢，跟当年子都一样勉强上位反为不美。
　　若非接连又发生了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