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元亦

1、告别之始——遇见

　　赵秦歌第一次见到童沐时，已经十六岁半。
　　同年龄的男孩女孩都把叛逆任性写在脸上，秦歌不能。父亲赵承业在秦歌两岁的时候就去世。赵母不肯再嫁，自己工作守着儿子。一直以来，生活不算拮据。但秦歌知道母亲的辛苦，所以从小就懂事，埋头学习，憋着一口气要让妈妈过上好的生活。
　　沐童第一次见到赵秦歌时，刚刚过了七岁生日。
　　正是懵懵懂懂的年龄，刚刚失去父母，头上的伤也没好完，缠着纱布，隐隐还会疼，整个人也就显得呆呆愣愣的，不讨人喜欢。
　　她还没有清楚认识到，短短几天，她的人生已经同那辆摩托车一起失去了控制，原本贫苦但幸福的家庭，只剩下她一个了。
　　淅淅沥沥下了两天小雨，去医院接童沐那天，z市难得有了碧蓝通透的天，阳光也暖暖的，透过半开着的车窗落在秦歌身上。
　　赵母却没因为这好天气而松开一路紧锁的眉头，缓缓跟秦歌说童沐的情况。
　　“她妈妈是我大学的闺蜜，我毕业不久就嫁给了你爸爸，她照顾我很多。后来去上海工作，就很少联系了。谁知道……唉，世事难料啊，前两天听同学说才知道，出了车祸。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
　　赵母眼角又忍不住湿了，哽咽许久，才摸摸秦歌的脑袋:“你周阿姨去世了，留下一个小女儿，妈妈打算把妹妹接到我们家来，我们一起照顾她，好吗？”
　　十六岁的孩子，哪有对死亡的敬畏和哀悯。尽管懂事，秦歌毕竟还是青春期的孩子，不想有个弟弟或妹妹，而且对于小孩子的印象——哭哭啼啼，闹腾，不太情愿地问:“为什么我们要照顾她？她的爷爷奶奶呢？”
　　“都不在了，家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孩儿。”
　　赵母知道儿子心里的想法，她也知道，一个人养大秦歌已经不易，再加上童沐……可是能怎么样呢？什么亲戚都没有，难道真的让孩子在孤儿院长大？总归童沐还小，吃饭穿衣也不至于日子过不下去。秦歌的脾气她也清楚，揉揉他的头发，也不再说话。
　　到了医院，赵母把童沐的小手放在秦歌手里，叮嘱他“照顾好妹妹”，叹了口气，去办理剩下的出院手续。
　　妈妈刚离开，秦歌就嫌恶地把手丢开，走开了几步。
　　童沐有些惊慌失措，跟了一步，看见他满脸厌恶，就不敢上前，茫然站在那里。
　　秦歌瞥了一眼童沐——头上缠着纱布，满脸无辜，看起来蛮可怜。叹了口气，算了，妈妈说了要好好照顾她，于是上前牵起那只胖乎乎的小手，拉着她在一旁的长椅坐下。
　　童沐觉察到身边人的善意，就不再那么胆怯，往秦歌身边又煨了煨，轻声问:“小哥哥，你知道我爸爸妈妈在哪里吗？我找不到他们，也不记得怎么回家……”
　　秦歌一时有点儿说不出话来，轻轻把童沐拉到怀里，把那颗小脑袋按在肩膀上，尽量欢快地开口:“他们，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等你长大了，他们会回来接你。”
　　谁知道童沐挣开他的怀抱，仰着脸，黑辘辘的眼睛已经已经有了豆大的泪珠:“爸爸妈妈是不是死了？”她大哭起来:“我看见了，妈妈……血……呜呜……爸爸妈妈死了……呜呜”
　　秦歌不由头疼——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聪明吗？当初妈妈这么跟他说的时候，他明明相信了啊……代沟啊，代沟。
　　旁边小人儿声音越哭越响，走廊上的人纷纷看过来。秦歌又急又无奈，只能笨拙地哄“别哭了别哭了”，并没有什么用处。
　　赵母回来的时候，童沐已经哭累了，窝在秦歌怀里迷迷糊糊的。看见他们两个这般情景，心里不由柔软，好像这就是她的一双儿女。
　　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在头顶，经过一整个上午的阳光，空气有些燥热。赵母要开车，秦歌只能一路上都搂着睡着的童沐，童沐似乎睡不安稳，一直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往他怀里偎了又偎。
　　赵母帮忙办好周棠夫妇的丧事，屋子本就是租的，把遗物整理好，也就没什么事了。
　　童沐的学籍被转到了z市一高的附小，秦歌就担负起接送的任务。
　　童沐偶尔会哭着找爸爸妈妈，赵母就把从她家里整理来的照片拿给她看，她渐渐的就止住了哭，认认真真回忆那些快乐无忧的时光。
　　大多数时间，童沐都很乖，可能因为刚失去妈妈，对赵母的关爱不太适应，比起赵母，她跟秦歌更亲近一些，放学后就跟在秦歌屁股后面问东问西，或者说写学校的趣事。秦歌一边切菜，一边不时应她一声。赵家是两室一厅，本来赵母让童沐跟自己睡在主卧，但童沐非要粘着秦歌，赖在他的床上不走，母子两人无奈，只能说先随她的意，在房间里又摆了一张小床。
　　生活又回归了平静，童沐年纪小，渐渐的又活泼起来，很少哭闹了。有时候看着爸妈的照片想流泪的时候，就会一下子滚进秦歌的怀里，闭着眼睛安静地窝一会儿。
　　就这样，她渐渐习惯用秦歌的温暖驱走悲伤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