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错》漠南笙

2、缘聚

　　似乎今夜所有人都不想入睡，相府内，当朝丞相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三天后是乞巧节，城中百姓都会去参加灯会，京畿司一定会多派兵在城中护卫，司天监守卫不多，京畿司如果不能及时赶到，我们只要周密部署，一定可以杀了司天使。”
　　“那就好，俞儿，别人我失望。”
　　涂俞道:“父亲放心，不过我不明白，为何父亲这次一定要向司天使下手。”
　　权倾朝野的相爷说道:“我为官两朝，苦心栽培了这么久的势力，先帝都不能奈我何，一个黄毛小二却想除去我，简直妄想。只要夜凌不当皇帝，就只有五王爷一个皇族血脉，就这个蠢笨小儿，天下还不是我涂家的。”
　　“父亲的意思是，杀死司天使，说是司天使乱改天命，皇上登位不明，没了司天使，皇上没了民心，我们就可以乘机推五王爷上位”。
　　“我儿果然聪慧。”
　　“但为何父亲一定要这么快匆匆动手。”
　　“景帝不是傻子，我们派人散布谣言一事他很快就会查出来，我们不先动手，景帝会放过我们吗。”
　　涂俞微付下身，说道:“如此，俞儿就先下去了。”
　　丞相挥挥手说:“下去吧。”
　　丞相躺在椅子上，似乎已经看到了将来天下臣服的景象了。
　　“皇上，找到证据是谁放出的谣言了。”
　　是谁做的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不过空口无凭，没有证据就等于空谈，所幸查证据这种事，他很厉害。
　　一名身着黒服的男子淡淡言到。
　　景帝也不诧异，说道:“喔，这么快。”
　　那名男子也微微笑了，以示回应，原本黑云压城的气氛瞬间化暖。
　　“昀黎，邑王爷什么时候回京。”
　　邑王是先帝的义弟，性情耿直忠厚，脾气火爆，军功甚伟，攻城拔寨这方面，难以有人比得过他，深受先帝信任，但他却不是景帝的心腹。
　　当年先帝曾经明明确确的表示过要传位于六皇子，朝野中人尽皆知，但当年他回京时，已是三皇子登位，六皇子已经自刎，众皇子中也只剩了一个五皇子，难以委托重任，所以邑王即使再不满，也没有办法。
　　虽然不喜当今圣上，但也不会任由外臣夺了夜氏江山。
　　昀黎道:“本来乞巧节那天就可以到的，不过那天百姓大多出门，街上人多，所以推到第二天入京。”
　　“那我们得给邑王爷送份厚礼啊。”
　　昀黎会意，退下，这个皇帝，惯会的就是坐山观虎斗，明明什么都是自己安排的，却总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下丞相有得忙了。
　　昀黎走后，景帝努力的嗅着香炉散发出的味道，明明和司天监用的一样的香料，为何就不是她身上的味道呢。
　　阿翁何尝不知景帝的想法，说道:“陛下，过两日便是乞巧节了，众位娘娘都在为陛下绣香囊，陛下不去看看吗。”
　　景帝抬眼，说道:“也好。”
　　十三，也许看得多了，我就能忘记你了吧。
　　景帝二十四岁登基，现在已经过了五年了，后宫虽有众多妃嫔，但是没有一个受宠，更没有一个子嗣，都得不到那个人的心。
　　所以当景帝到后宫时，那些妃子更多的是惊讶。
　　行礼之后，景帝一眼看见了刚进宫的容嫔，吏部侍郎的二女儿。
　　景帝就自行的坐在那儿品茶，一派风轻云淡，反而是容嫔，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翁看了看容嫔，有着几乎和夜十三一模一样的眸子。
　　“过来。”
　　“抬起头来，看着朕。”
　　景帝看着容嫔，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容嫔却觉得他好像目光穿透了她，看的是一个虚晃的魂魄。
　　“乞巧将至，你应该也为朕绣了香囊吧，拿来看看。”
　　景帝不清不淡的说道。
　　“陛下，这是乞巧节才能送的，怎么能先给陛下看呢。”
　　景帝挑了挑唇，说:“没什么要紧的，既然你不愿意就乞巧节再给吧。”
　　容嫔微微怔了一下，她本来只是小小的撒个娇，没有想过景帝会听她的。
　　景帝一天都在容嫔这儿，接触这个本来高高在上的男子久了，容嫔也明白了，这个男子一点也不孤高，反而对她极其宠溺，甚至到了放纵的地步。
　　本来景帝在后宫从不会待上太久，而却在容嫔那儿待了一天一夜，本来大家都不得宠没什么，但就是不能有人不同。
　　往往人们总是跟别人比较来决定自己的开心与否的。
　　湘妃仗着自己位分高，斥责了容嫔几句。
　　后宫嘛，难免的，容嫔本来都没什么，她也不是什么心高气傲的主。
　　但是景帝听说后却将湘妃打入了冷宫，比起她的过错，重了太多太多的惩罚。
　　大家都明白了，后宫要变天了，是怎样的爱，才会不忍她受一点委屈。
　　阿翁听到这些话，只是淡淡一笑，确实是烙在骨子里的爱，不过不是对容嫔的。
　　当夜，景帝也宿在了容嫔处，不过却在容嫔睡了之后又站上了清凉台。
　　“阿翁，你看到了吧，她和她好像，一双眸子几乎一模一样。”
　　“是啊，老奴只在先帝驾崩那日见过十三姑娘一次，但姑娘那双眼确实是漂亮清澈，使人影响深刻，容嫔娘娘这双眼也确实是像的。”
　　“但是阿翁，为什么我就是不能把她当做她呢，我只去看她的眼睛，告诉自己这就是她，不过越是这样我越是清楚的，我爱的人，不是她。”
　　“阿翁，你说我是不是中毒了，当年她总是说她给我下了毒，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回吧陛下，再深的毒也总有解药的。”
　　景帝苦笑喃喃到:“削肉剔骨，无药可寻。”
　　可惜他的声音太轻太轻，被风声卷入竹林，卷入夜色，谁也没有听见。
　　乞巧节，女子都会给自己心仪的男子绣荷包香囊，景帝拿着容嫔绣的香囊，眼前浮现的却是另外的样子。
　　他这一生，收到过很多香囊，却只接过两个香囊，一个是手里的这个，还有一个，长得很丑，针脚都藏不好，还是用素净的白布绣的，上面只有一株雪梨花，她并不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容嫔的香囊绣得很好，明黄的绸缎底料，绣了一条活灵活现的龙，衬得他的身份，却终是不得他心。
　　景帝接过香囊，让容嫔回去。
　　容嫔很是惊讶，感觉好像景帝变了个人，原本看着她的眼光是朦胧的，现在无比清楚。
　　“阿翁，今晚城中有灯会，很是热闹，当年她就是在灯会上给了我一个香囊，雪白的梨花，就像她一样。”
　　“陛下，五年了，该忘了，你与十三姑娘不可能的。”
　　景帝突然笑了，笑得放肆，说道:“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只要她愿意，我可以放下一切带她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愿意做一个冰凉的司天使，画地为牢，永囚在那司天监内，都不愿跟我走。”
　　曾经海誓山盟，当月许诺的两人，突然间已经隔了万水千山，身边已是沧海桑田。
　　景帝将自己埋在奏折之中，只有忙碌，才会让他忘记曾经。
　　阿翁站在起政殿外，看着天上的星星，昀黎心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昀黎一向稳重，没什么重要的事他不会如此惊慌。
　　阿翁连忙迎上去，问道:“怎么了，是否出了什么事。”
　　“司天监被袭。”
　　昀黎还没说完，阿翁就拉着他急急忙忙的朝殿内走。
　　还没等昀黎行礼开口，阿翁就说道:“陛下，司天监遇了刺客。”
　　昀黎看见了他认识景帝五年从未看过的景象，一向风轻云淡处变不惊的景帝一瞬间像头发怒的野兽。
　　不顾身后的呼喊声，景帝驾马冲向了司天监。
　　阿翁着急道:“这可怎么办，司天监那儿的贼子都拿下了吗，陛下这么去不会有危险吗。”
　　昀黎何尝不急:“我一接到司天监传出的消息就进宫了，京畿司大部分人都在街上巡逻，我已经派了府兵前去，不过到底情况如何还没有消息。陛下的马是万里挑一的良驹，陛下骑术又精，也拦不住他，我立马赶去司天监，阿翁封锁消息，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司天监遇袭的事。”
　　阿翁回道:“大司马快去，老奴知道了。”
　　景帝到了司天监，大司马府的府兵正在与贼子打得火热。
　　景帝刚欲往前，昀黎的副将就跪在景帝面前，说道:“皇上请稍等片刻，等将贼子拿下再进司天监。”
　　景帝怒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朕怎么做事了，滚开。”
　　景帝踹开副将张仲，提步进了司天监。
　　司天监依山而建，甚是清幽，但是现在，血染长廊。
　　张仲不放心景帝，也跟着进来了。
　　“司天使呢。”
　　张仲回道:“刺客似乎不是只想暗中杀了司天使，而是想屠了司天监，而且十分有纪律，司天监内部已经被刺客控制，还未攻进去。”
　　景帝慌忙的往里走，明明很想看见她，但是看见每一具尸体都不希望是她。
　　昀黎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心中睿智绝伦的皇帝，慌乱的翻过每一具尸体，暴戾地用剑挑开每一个反贼，既害怕，又满含希望。
　　景帝身上都散发着不许靠近的气息，独自闯进了司天监。
　　昀黎拦他不住，只好多派人手跟着他进去。
　　而景帝看到夜十三时，她被一剑贯心。
　　景帝如同疯了一样，抱着她回了皇宫。
　　昀黎只好跟在后面解释那是他表妹，景帝身体不适，不上早朝。
　　好在阿翁早已封锁了消息，朝野上下，除了大司马府的人，没人知道司天监被袭，更没人知道司天使在皇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