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命轮》弥江

4、第四章

　　四

　　杰西卡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洛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呦，博士小姐。”艾斯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受你关照了，多谢——不过你那能力挺奇妙的，如果有机会真想跟你打一场啊。”

　　洛卡僵硬地转过身来，忽然脸色惨白地瘫软在地。

　　“嗯？你怎么了？”

　　“我……我我我居然真的威胁了……对着那个赤犬……对方是赤犬，是赤犬……糟糕胃好痛，因为紧张和后悔所以胃好痛……啊，越来越痛了……”

　　气氛诡异地凝滞了几秒。

　　……原来是虚张声势啊。

　　洛卡身心俱疲地趴在地上，身边的稿纸已经堆成了小山。

　　她痛苦而纠结地抓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长长地喟叹一声：“啊啊啊这玩意实在太坑爹了啊啊啊——等等我刚才的演算稿哪里去了？”

　　看着一头扎进稿纸山一下子没了小半截身子的洛卡，甚平关切地发问：“您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博士小姐？”

　　“……大麻烦倒是没有——哇啊啊找不到了！”

　　洛卡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真的找不到了……”

　　“很关键的东西？”艾斯问她。

　　“啊——其实也不是。”洛卡压低了声音，“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只是在尝试让我的演算出现错误——因为那本来就是很复杂的运算。”

　　“错误？”

　　“嗯。如果在关键的地方出现错误的话，新式枪械的试用就能够停止一段时间。”洛卡的语气难得地变得严肃和正经，“我想让新式枪械的运用滞缓——嘛，虽然这样真的对不起世界政府和萨卡斯基叔叔，但是我……”

　　“为什么？”艾斯盯着她，“世界政府不是你要效忠一生的对象吗？”

　　“话是这么说啦……不过，我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

　　“枪械的运行啊，有一个阶段需要用活物实验的。”洛卡的嘴角仍旧带笑，但眼神却瞬间黯淡下来，“那是在三年前了——我手下的研究人员提交给我的研究报告上，一直显示研究对象是海军捕获的海王类——不过就是那一次，我心血来潮去看他们做试验，看见他们把一队囚犯押到广场……那虽然是我姐姐留下来的枪械，但从那批枪支的设计完善到制造，都是我一手完成的。”

　　“住手！”今年不过刚满十五岁的枪械研究专家不顾一切地闯进广场挡在即将被处刑的囚犯们面前，“你们在做些什么！这些都是活人！活人啊！”
　　海军站在高台上着急地向她喊话：“您在干什么啊洛卡中佐！赶快离开那里！会波及到您的！”

　　“赶紧停下这荒谬的行为！”洛卡根本考虑不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你们这是在藐视人权！”

　　“那个时候。”洛卡苦笑，“被那些被关押着的囚犯这么说了：‘说到底制造这些恐怖武器的还不是你——你才是最应该去死的那个’。”

　　艾斯吸了口气，黑色的头发挡住了他的神情。

　　“其实我早就应该察觉到了——无论是海王类还是囚犯，那都是在屠杀。只要我还做着这份工作，屠杀就不会停止。”洛卡抬起头来笑了，眼角却流下了一行泪，“我很傻吧——直到十五岁才知道我原来做错了。之前原来我一直都在杀人啊……但是我还是没有停下来，我已经停不下来了——布兰查德家族的荣誉必须由我来继承，在父亲和姐姐都已经不在的现在……我真的……”

　　真的没有办法，就算知道这是错误的，我还是只能前行。

　　在这个世间，我只有这样才能为布兰查德家、为我自己找到容身之所。

　　“你没有错。”艾斯抬起头来，眼神带着冷意，“你没有做错——你只是自己选择了活下去的方式而已。”

　　“博士小姐呦。”甚平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不必自责——只身继承家族的你，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洛卡愣了许久：“嘛，如果我真的是布兰查德家的女儿，或许真的会有所不同——可我终究只是养女。”洛卡嘴角开心地上扬，“不知道以我这样半吊子的资格，父亲和姐姐会不会笑话我呢……不过，谢谢你们，从来就没有人这样跟我说过……真的，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你父亲是不会笑话你的，这点我敢保证。”

　　洛卡转头震惊地看着自信满满的艾斯。

　　“我和我老爹也没有血缘关系——不如说他有那么多儿子，跟他有血缘关系的确实没几个——但是啊，”可能是提到了自己父亲的关系，艾斯脸上泛起了极淡的红晕，语气也带了几分自豪感和幸福感，“如果他不是那么爱你，是不会让你当他的孩子的吧。”

　　洛卡跪坐在地上，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艾斯听到她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嗯……说得也是呢。”

　　*

　　十四岁之后洛卡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够当之无愧地负担起“布兰查德”这个名号。

　　十四岁之前的她，当然是不用担心这种遥远的问题——父亲、母亲和向来最是溺爱她的姐姐都还健在，就算她掌握不了那些理论知识，实验失败无数次，也没有人会来说她半句——毕竟父亲才是一家之主，姐姐奥利薇亚才是真正久负盛名的天才。

　　作为家中较年幼的孩子，洛卡只需要在父母和姐姐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成长。即使是因为是布兰查德家的孩子的缘故，她需要去学习那些有关于枪械和化学的知识，她也从来都没有苦恼过——父亲和姐姐会挡在她的面前，替她解决好一切。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都快忘记了，自己原来和他们毫无血缘关系，只是一个偶尔捡到的弃婴罢了。

　　因为她太幸福了。

　　所以本来给她一切的造物主，要这样一点一点地剥夺她的一切。犹如在黑夜里啃食她的骨肉和鲜血，然而一轮的蚕食之后血肉又会重生，让她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为什么呢，每个孩子都有获得幸福的资格，哪怕我只是个弃婴。如果终有一天我会失去一切，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让母亲听见我在那个冬夜里的哭喊，让我死了干净。

　　因为以前太受保护，导致我真正地要独自面临这个世界的时候，才会那么痛苦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