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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高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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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军训结束,开学考试过去,高中正式拉开了帷幕。他们早在之前的学长经验交流和校方的讲话中知道进学生会会在未来的自主招生中加分,所以在学生会新一轮招新时,这个在军训时就初显学霸气质的班级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班里有近一半的人填了报名表,又有三分之二的人被通知去面试。
以明也不例外。但她不知道扶川是不是也填了表,是不是也去参加了面试,如果有,她也不知道扶川会去哪个部。
半个星期后以明如愿以偿在贴出来的名单里找到自己的名字——“高一22班梁以明宣传部”。
她又仔细看了两遍,确信无疑夏舒予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海报上。
尽管不想承认,以明一瞬间心里有点暗爽。
她不知道夏舒予一眼就看出了她那点拿捏的开心,她只知道夏舒予心情不好,微哼了一声在盥洗室别开身去。
那个时候的梁以明还不懂怎么跟姑娘相处做朋友,她一味跟纪茗表达自己的开心,她觉得这是亲近的方式。
她又没看出来,纪茗的“嗯嗯”已经有点敷衍的意思。她的敏感盛大而又不知所以。
日子一天天过去,以明每两个周四晚自习要去画海报或是画板报。她的搭班对象恰巧是沈扶川的室友程洛青。两人一来二去也熟识了,慢慢就开始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在这些闲聊里,她最喜欢那些支离破碎地和扶川相关的,比如——
“哈哈,那个上周咱班篮球赛赢了你知道吧。”
——自然是知道的,他那个大课间不在,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也不在。
“啊,宿管查卫生真是太严了,我们今天又得了9.8,得被老罗叫去训话了。”
——今天不是他值日,他好早就到了教室,在靠窗的位子,和我隔了一个教室。
“对了,那个什么数学竞赛你打算报名吗,好像辅导课从下个月开始。”
以明正在写粉笔字的手顿了顿,眼眸微敛,“嗯。”
程洛青挠了挠头,“那我也报个名好了。欸,是不是咱们这届就取消保送了啊?那学这个干啥?”
“不知道,估计大家都学吧。”
——因为,他一定会学。
……
很快入秋,这所郊外的寄宿中学独享着城区不比的好天气。以明开始去观察周围的一切,包括校园最西边的河,梨和桃枯掉的枝丫,还有迤逦无比的晚霞。她初戴牙套,疼的什么都吃不下,很多大家都去吃晚饭的时候,她就靠在五楼的围栏上,拿着小刀慢慢的削一小片苹果送进嘴里。而每每这时,扶川总会在太阳落下的地方和三五好友一起出现在一楼的连廊里,有说有笑地走回教室。以明就这样慢慢养成了观察扶川的习惯——在没有人注意的视觉的角落,轻轻搭过去一眼,就可以准确定位。
那个少年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有着正常男生的身高的发型,戴着和大多数同龄人度数相仿的眼镜,却这样独特。他的缄默寡言像漩涡深深吸引着以明,她拒绝被淹没,但又舍不得离开漩涡中心,很多时候,在扶川不休息的课间,以明就像是跟谁较劲似的,也半步不离开座位。
就这样又是一个月。他们一起坐回教室中间的位子。
课业已经很紧,需要紧赶慢赶才能写得完作业,更遑论各式教辅。高一的以明对学习其实是毫无章法的,但她脑子快,做作业划得也快,硬生生挤出来了时间去做别的习题。其实到底有没有学懂她是不清楚的,只是她总觉得自己很努力,就应该什么都会了。她当然确实是在努力着的。他们高中的数学老师就是班主任,每周考两次周练,在一片哀鸿遍野中,以明的高一上学期奇迹般的从未不及格过。
她感到自己在痊愈,与老师和善的关系,与室友毫无恶意的相处,以及与扶川表面波澜不惊的较量,让她觉得自己正在体味关爱与温暖,正在一步步脱离深渊。第一次,以明开口向室友吐露心事。
“我的小学老师特别……贱,我觉得她根本不配当老师。
“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小学时候练字,她让我到讲台上去,让我蹲着,在全班人面前把我的本子撕了往我脸上扔。
“还有很多,比如上课说话和我同座一起罚站……我哭了,她说别人都不哭,凭什么就你哭……
“我心里想,我和他们能一样吗?那些连高中都考不上的人,他们不要脸,凭什么我也不能哭……”
女孩子的声音细嫩,带着颤音和不易察觉的哭腔。一个寝室的沉默,或多或少都有些感同身受。纪茗开口:“其实我和我爸妈也是这样……他们总是一副开明的样子,但我觉得他们一点也不关心我。他们总是说我以后找个好工作就行了……他们……他们总是对我毫无期待的样子……”
以明眼泪没崩住,在暗夜里静静地流。为终于遇到一个懂她的人,一个在别人只会关注老师对学生虐待的时候敏感觉察到她不被理解的寂寞的人。
她们看一样的书,分享自己的人生,在一切都未成定论之前,在人生尚未展开之前。夏舒予还为此写了一篇日志,在那个微信尚未流行,博客已经式微的年代,她的□□空间主页是一大片湖蓝。以明清晰感受到被在乎,被珍视的温暖,她长久以来的偏执有融化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