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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开炮、破石、出坑” ...

  •   韩玉冰的父母,童年都有相同的悲惨遭遇:生在兵荒马乱年代,很早失去母亲,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成家后相亲相爱,患难与共,相濡以沫。他们一起为家庭、为老人、为子女奔波不歇,夜以继日,挺过了一道道难过的坎坎坷坷。
      他父母亲共生育三个闺女和两个儿子。韩玉冰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都说多子多福,可是韩玉冰的父母却是多子多累。为了养育这些孩子们,吃了很大的苦头,平生没有享什么大福。
      在生产队年代,姐姐大一些,没上几天学就下队里干活了,能给家里挣一些工分养家,给锅里添些瓜瓜豆豆的,减轻一些父母的负担。
      可好景很短,媒婆给姐姐说个了对象,21岁就结婚出嫁了。韩玉冰和弟弟上学时间长,弟弟高中毕业,韩玉冰是师范大学毕业。也许是受传统思想影响,主要是受家庭经济情况影响,两个妹妹也都没上几天学。
      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在蓬山这个丘陵地区,过年是个复杂的情结。一方面都盼望着过年时的喜庆,和来之不易的很多好吃的食物,以及比平时要好一些的新衣服或旧衣服做的翻新衣服。
      而对于韩玉冰这样的家庭,也是苦甜同在,愁喜掺半的。
      韩玉冰清楚地记得,7岁那年,从腊月二十开始,和别人家一样,碾糕米,蒸馍馍——七八成玉米面两三成白面或者山药面;泡黄豆做豆腐,豆腐渣舍不得喂猪,也都蒸成窝窝头。
      好年头,过了正月初五,才开始吃豆腐渣窝窝头,赖年头,还有春节当天就吃的,大多数人家,都是过了初二三才开始吃的。
      那窝窝头又硬又涩又扎嗓子,难吃难咽的。为了让这些食物好吃些,他母亲就往面里放适当糖精,添了甜味儿孩子们还可以多吃一些。
      他母亲一直忙到腊月二十八九,也不见有好脸色。
      那年年景赖,小麦几乎绝收,除了生产队丢下来年的种子外,每人分了十一斤小麦,除去平时来了亲朋好友和下乡工作队吃一些以外,几乎所剩无几,连除夕夜和春节早饭都吃不上一样的白面饺子,只好在除夕夜吃山药面掺玉米面的饺子,等到了第二天起了五更,春节早饭放了鞭炮后,才可以吃上一顿白面饺子;更不好的是,收成不好,年底除去口粮,还打了饥荒——韩玉冰7岁那年欠了队里128元口粮钱;吃猪肉也大大缩了水,往年都能吃上猪前膀和后坐的肉,今年只好吃猪头肉了。
      琅琊人大都喂养母猪产仔,靠卖小猪来补充经济,养家糊口,年底杀猪的少,所以猪肉也贵。
      邻县农户大都喜欢养肥猪补充经济,养家糊口。
      所以到了年底,杀猪的特多,肉也比其它地方便宜一些,好肉□□毛一斤或一块钱上下一斤,赖肉,尤其是猪头、猪下水,六七毛钱一斤。
      一只猪头十斤左右,花七八块钱就解决了过年吃肉的问题。
      他父亲不怕路远,骑自行车到30多里地的邻县县城买来一只猪头。
      回家后,韩玉冰的母亲用烧红的火镩,和他父亲一起,把猪脸猪拱嘴等皱纹最深、最多的猪毛烧烫干净,然后打卸成块,下锅炖煮。这算是年货中最好吃的食物了。
      每当煮熟之后,母亲都会把孩子们叫过来,每人割上一块,嚼在嘴里,那肉香的味道一下子从嘴里香到全身。
      那种肉的味道,好像一直香到现在。每当一提起当年的猪头肉,嘴里就会立即生出那满口喷香的味道来。
      那年代,动物下水没多少人吃,也不值钱,很多都喂了狗猫之类的动物。
      就是每人分了十一斤小麦那年,屋漏偏遇阴雨天。韩玉冰的父母亲为了家里过得好一些,商量着想多喂一只母猪,年景不强,靠养猪多买几窝小猪,也可以添补家用,维持生计。
      可是好景不长,买来的母猪发情开始了,猪圈垒起好高,也没能挡住发情的母猪,把猪圈把猪圈大石头拱下围墙,跑到野地里胡吃海喝去了,而父母都下地干活了,谁也不知道这事。
      等下了工回到家,父母看到自己的那头母猪,已经奄奄一息,嘴里吐着白沫,眼睛翻着白眼儿,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声。
      大家都在纳闷的时候,从东边巷子里传来了骂咧咧的声音:“喂不起猪就别喂,我菜园子不是你喂猪的地方”,父母听声音像是狗剩,正思酌着,此人已经拐过巷子,见到了人,果然是狗剩。
      狗剩带着露着头顶的破帽子,毫不忌讳地说:“老韩,明人不做暗事,猪是我的打的,死了给我一块肉,活着赔我大白菜!”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事情,真是不好对付,自己的猪没有挡好,把人家大白菜给吃了,谁不生气呀,老实本分的老人,没有多说话,道了歉:“猪在发情期,也确实控制不了,白菜下来了,我赔你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喂猪下崽的养家梦却彻底破灭了。
      中午上工的时候还没到,韩玉冰的弟弟从外面急匆匆跑到母亲跟前说:“母猪要死了”,一家人出门一看,猪头昂的好高好高,硬硬地挺着头,两只前腿直直向前趴着像是挣扎过,又像是向前奔跑一样,两只眼睛翻着白眼儿,像是委屈的孩子。
      这只母猪已经死去了。
      损失了这头母猪,赔了人家不是儿,又要赔偿白菜。自此以后,韩玉冰的父亲再也没有兴趣喂第二头母猪了。这件事在小小年纪的韩玉冰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嫉恨和仇视。仇恨的种子自此埋在心底。
      不过,总算有个清楚明白人,到了收获的白菜的季节,韩玉冰父亲实实在在给吉家担了两挑子白菜。
      懂事的七八岁小女孩吉丽丽,瞒着她父亲,自己偷偷地把一棵一棵白菜送到韩玉冰家里,搬回来有足足一挑筐。韩玉冰母亲看看冻得发红的凉冰冰的小手,心疼的伸出自己温暖的双手,去温暖女孩的双手,一直夸这孩子懂事,并一路送着姑娘回到她家门口,不忍心让她再搬来搬去。
      韩玉冰为小女孩的举动很是感动了一番。
      那年很少有人穿上新衣服,孩子们排行稍小的还可以穿上用哥哥、姐姐们的旧衣服改做的“新衣服”,老大也会穿上父母亲的父母亲旧衣服改做的“新衣服”。
      父母亲只好穿上那些老旧破损劳作一年,甚至几年的破旧衣服。显得寒酸而苍老。当时三十出头的人看上去像五六十的老头老太太。
      但是这些衣服尽管破旧,可都是干干净净的。在韩玉冰的记忆中,父母亲年轻时很少穿戴上从门店里买来的衣服鞋帽。只有在孩子们都结婚出嫁以后,才穿上新买的衣服和鞋帽之类。一家人平时也一样的简朴和勤快。
      母亲总是变着法让他们吃好,吃饱。
      生产队那年代食物油少得可怜。短缺的时候,韩玉冰的母亲就把自家菜园边上种植的大麻子摘下来,去掉麻皮,每次炒菜时把锅烧热,把大麻子放到热锅里,用铲子一下一下地挤压大麻子,这时麻子油就出来了,然后放菜再炒,这样炒出来的菜特别香,为了不胡锅底,才刚一下锅就得先加一烧水,看着一家人大口大口地吃着,一家人笑得合不拢嘴。
      尤其好吃的是晚饭,一天从生产队干活儿下来,已经是很累了,但是韩玉冰的母亲还会用心做更好吃的给孩子们。
      杂面汤是她最拿手的好饭。
      每次在锅里放些用豆类做成的杂面面条,加些南瓜块、葱花、蒜瓣、然后再在锅里烹上一些山韭菜花,那扑鼻而来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而后又飘溢到院子里、大街里,每次吃上这样的饭,也就不觉得窝窝头难吃了。
      为了吃饭,韩玉冰的母亲还有别出心栽的办法。
      每年等到九月,也就是秋后,自留树的柿子熟透发红了的时候,韩玉冰的母亲便会带着孩子们,带上巴沟和布袋,按时到树下打摘柿子。
      柿子是个宝,遇上吃饭没有菜的时候,它就派上了很好的用场。
      一家人端上一碗热汤,拿着窝窝头,在每个窝窝头里放上一个软软的甜甜的柿子,这就算是炒菜了,一家人吃起来也挺爽心的。
      为了让孩子大人一家子都吃好吃饱,韩玉冰的母亲还有更创新的吃饭。
      一是压饸烙面吃。就是把山药面和面后放到压面床的进面口,用饸烙床杠杆向下直接把面挤压到开水锅里,等熟了后再捞出来过一下凉水,加些炸酱之类的面卤,再放些陈醋和生蒜瓣,吃起来十分利口,味道也蛮不错的。
      二是挤压卷饼。就是把山药面蒸成窝窝头,趁热再放到石碾子上碾压成饼,展开后放些芝麻盐之类的作料,趁热再卷成面饼,再在另一个碗里倒上酱油醋,放些捣碎的大蒜,加几滴香油,那卷饼蘸着吃,味道好极了。
      韩玉冰的母亲不是美食家,但努力做出了美食家的味道,让一家人吃得香、睡得熟、长得好。
      那时候,为了两个儿子上学和家里开支,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改革开放刚刚开始,还没有发展到农村,韩玉冰的父亲对当时的形势有了初步的判断。
      为了生计,每年到了冬季和春季,一有空闲韩玉冰的父亲冒着扣帽子的风险,带上他母亲做的玉米饼子干粮,趁五更天没人看见就出发了。
      不知走了多少路,串了多少村,看了多少家芦苇,等把收下的芦苇捆绑到车上后,又开始了艰难回家路。
      满满的一车芦苇,一直要从遥远的地方推回家,没有点体力和耐力是做不到的。还得看看天气事件,遇上雨雪天气那就更惨了,当时农村都是土路,又都在丘陵,上下坡很多。
      回来的早了,怕人家看见,所以,还得等太阳下山后才能感到村外,趁着夜间人们都在吃饭的时候,或者等到吃完饭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可以往家里推。
      用自行车从几十里远的外村推芦苇,回家后一家几个人轮流熬夜编成苇箔,白天要到生产队去干活,只有夜间才可以编织苇箔,但不敢做出响动,怕被人抓到,那样就惨了。
      一家人整夜不歇轮流编织,还是趁着夜间把编成的苇箔用自行车驮出去,找到合适的买主卖掉,用这些收入来维持生计,养家糊口。
      这样可苦了韩玉冰的姐妹和父母,他们在家里夜以继日,忙里忙外,经常熬夜,吃苦受罪,勤俭节约,为的就是能给韩玉冰和弟弟多攒一些学费和生活费,这一切韩玉冰都永远都不会忘记。
      启明乡蓬山村是丘陵地区,山高坡陡,一个人驮一车芦苇,是很难想象怎样上大坡下长坡的,过了多少个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山坡!
      每次驮一车芦苇到家,他父亲把车把一扔,就一屁股蹲了下来,像是瘫痪了一样。又累又饿又喝,疲惫的连话都懒得说,连芦苇都顾不上解。
      韩玉冰的母亲知道父亲劳力不好,每次很晚不回来,都会饭好饭菜,热在锅里,然后到村头那个大坡上去等,一是看看村里村外有没有人走动,二是能尽快见到他父亲,为他父亲出把力气,帮着把满车的芦苇推回家。
      韩玉冰师范毕业那年,村里房地基,父母为了韩玉冰和弟弟能都有个家,又要了一块宅基地,要是要了,哪里盖得起啊。
      于是,他父母决定,拆掉旧房南屋,能用上的大梁、檩条、椽子和石头都用上。石头不够就上山,木料不够的就买一些,当时新房前墙都开始用砖了,他父母自己买煤挖窑烧砖。
      就这样盖起了第一处新房。
      新房围墙全部都是石头砌成的。没有门楼,也没有配房,只在院子西边盖了一个简易的牛棚,因为当时养种庄稼离不开牲口。
      这里尤其需要提起的是到山上起石头。韩玉冰的父亲和姐夫是“常工”,天天上山凿石。玉冰是“短工”,节假日一定要上阵,并学会了吃苦耐劳,学会了起土、抡锤、下药、点炮、破石等技术和技巧。
      又一次韩玉冰要亲自下药点炮,一切就绪后,他都要看看四周是否有人,炸药很厉害的,只怕误伤了附近干活的人,这时他才发现,在不远的油菜地里有一个小姑娘一直在向这边看,没有要躲藏的意思,多么危险啊,韩玉冰细看才得知,这位小姑娘正是吉丽丽,为了能看到韩玉冰的身影,她才跑到她家油菜地里捉蝴蝶,采油花。他大声提醒了她,一直看着她走的好远好远,连一个小石子也飞不到的地方,他才点火。
      有时也找他的堂哥帮忙,开始起五更乱黄昏,先是起土方,露出整体石头后,开始用铁钎子,抡大锤、打炮眼、放土炮,炸开大块石头后,还要用钎子破成小块,然后把小石块一块一块地背出石头坑,跺在一块比较平坦容易进车的地块上,最后又把石块搬上拖拉机,运到宅基地,砌上墙。
      这样的活儿,他们一家干了整整一个冬季和一个春季才完成,光石头就拉了150多车,这还不包括从旧房那里拆下来的石块。
      想一想,这是多大的难度,又是多大的工作量啊!
      炸石头在时间安排上,也很有讲究的。
      韩玉冰父亲决定这样安排:上午打炮眼放炮,将石头崩开,人多就打两个炮眼,开两炮,人少就打一个炮眼,开一炮;下午破石块,将上午崩开的的大石头破成我们能搬得动的小石块,有时间的话,就清理清理石头坑里的碎石和杂土;第二天早上就是把第一天破好的石头,背出石头坑,剁到平整的地块上。
      这套活儿,让他父母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开炮、破石、出坑”。
      这六个字从他父亲嘴里出来看上去是那样的轻松,其实,那里面包含了多少的汗水、心酸和力气啊。
      石头够用后,又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找乡亲们帮忙才算盖成了7间新房。每天烧水做饭,洗洗刷刷,收拾打扫,切草喂牛起圈,都是他母亲的事。他母亲起早贪黑,任劳任怨。
      第二处房屋又要开始建设了。
      在韩玉冰结婚的第二年,村里又一次放宅基地。这时,他弟弟还在上高中复习班,两个妹妹还小,家里为他,结婚花去了全部积蓄,哪里还有钱该房子啊!
      他的父母都很着急,总不能让弟弟以后在已经拆了的旧房子里结婚吧,高考是个没准的事,考上也许就不用在家里要房子了,可以万一考不上了怎么办啊?
      几经思考和商量,最终还是要了一块宅基地。
      这次把能用的能凑的旧房屋的东西都用上了,还差红砖两万五千块,大梁一根,檩条八支。
      旧房子拆下来的椽子大都腐朽的不能用了。于是找到几家亲戚那里凑了一千七百块钱。
      为了盖房,又一次到山上挖石头坑、打炮眼、开土炮炸石头、破石头、出坑、拉回家里、垒到墙上。
      主体总算是起来了。
      门窗、电线、围墙、门楼、配房啥也没有。
      他弟弟上学终于结束了,那年地市合并,弟弟在市里复习并参加高考,市里的高招按照市里的高标准录取,这样他弟弟仅4分之差,与大学擦肩而过。
      韩玉冰和全家动员他再次复习,打死他都不肯,回到家一头扎到屋里很多天都不出门。无奈之下,找人让他去当本村小学的老师,他说啥呀不肯。只好成了新农民。看来老人是有预见性的。弟弟总算有了房子。
      这时,弟弟已经不上学了,正月的时候闲着没事,老人要弟兄分家。
      本来当时我们都在第一处房子里生活,韩玉冰上班在家里少,又有孩子,和老人在一个院子里互相照顾也还方便一些。
      再说,这处房子也破旧了,新盖的房子正好让他弟弟结婚用。
      事情往往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韩玉冰是排行老大,把新房让出来给老二挺好的。为了公正,他大伯和堂哥也都来到韩玉冰家参与了分家。
      大哥说:“不说吃亏沾光,东西分成两堆,和房子一样抽签决定,亲兄弟明算账。”于是,韩玉冰没有动手,每次都是让弟弟先抽签。
      东西好说,房子抽签的结果是,弟弟抽在旧房子里。
      于是,韩玉冰只好搬到新房子去住。
      说是新房子,门窗、电线、围墙、门楼、配房啥也没有。韩玉冰只好求助于乡亲和亲戚,借钱把门窗、电线凑齐先住着。
      没有围墙、门楼、配房。
      老婆和孩子就这样和他一起生活着。
      为了不让动物往院子里乱跑,用篱笆扎起了简易围墙。
      后来,弟弟也结婚了。韩玉冰又把老人接到自己的房子里居住,并且还拉砖垒起了围墙和简易的门楼、厕所等。老人一直在这里住了将近三十年,直到先后去世。
      韩玉冰参加工作后,韩玉冰用实际行动践行的父母亲的嘱托,在家是个大孝子,出门是个好伙计,教书认真,成绩优秀,很快被领导提拨重用,从业务副校长的位子用了三年时间完成了启明乡中学一把手的转身。
      这几年眼看着这所中学突飞猛进,一跃成为全县明星学校,社会声誉越来越好,办学品味越来越高,办学效益明显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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