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霜》笑也枉然

6、（六）

　　一连过去大半月了，说要来带我走的男人一直都没有出现，凝视着窗外的天空，我想：到哪不都一样呢。
　　以为要在这耗尽年华，也以为明天就能出去，可是今天却还是什么变化都没有。日子淡如水，除了青茶偶尔会给我讲讲外面发生的市井小事以外，除了等着白天过去，晚上到来，我倒显得真的无聊极了。但这无聊的日子也没持续多久，在“醉青楼”新进小倌的那一天，楼里的人沸腾了，最令我惊异的是郝岚驭的疯狂。而这一切，全都源于那个新来的小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看到那被围绕在中心的人物，不知怎地，我脑海里就能想起那么一句。
　　郝岚弛，新来的小倌，有着与白乔一拼的绝世之貌，只是与白乔不同。如果说白乔是秋夜的冷月，那么郝岚弛就是冬日的暖阳。就是因为这么一个人，我看到郝岚驭瞬间白了的脸色，自然地心里便了明白了几分。
　　郝岚驭、郝岚驰，原来如此。
　　曾经有人问我，到底相不相信爱情？如今，我却庆幸那人不是问我到底相不相信感情。想不通的问题还一再地去纠缠，那是傻。我到底是不是傻子，呵呵，谁知道呢。
　　我轻声叹息，没有得到过温柔的人啊，或许终其一生都不懂那被背叛后的彻底的痛意。
　　“可是会空。”
　　有人的声音自窗口传来，定眼一看，刹时鼻酸。
　　“你怎么来了？”我问，封乐空的神情还是那么清冷。
　　“为什么要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封乐空问。我没有回答他，当时只是觉得该走罢，感觉这样的东西，能被说成是原因吗？或许也是可以的。
　　“为什么要走？”封乐空再问。这倒不像他了。
　　“觉得该走，就走了，对不起。”低声说着，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道歉。封乐空不语，只是抱着我的手紧了紧。但是……
　　“我是谁？”我问。
　　封乐空身体一僵，随即缓和下来。他道：“你知道了啊。”声音是一贯的平静。我一怔，倒没想到他那么干脆。“这个身体不是你的。”他接着说。
　　“那么……”我顿了顿，问，“我的、身体呢？”心却不知为何跳了起来，说不清楚的感觉，就连在动着的嘴唇和在转动的脑子都不是自己的一样。
　　“对不起……”放开抱着我的手，封乐空低头，似是自语，却无限惆怅。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不是救了我吗？虽然身体不是我自己的，但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我没再问下去，很多的事情问多了也就没意思了。转过身体，我不知道自己内心的酸胀感是怎么回事。总之捡回了一条命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救了我。”端起桌上的茶水，我回过头朝着他笑。指尖微抖，正想开口时，却被唇上微热的触感夺去了所有的注意力。无限温柔的吻，夹带着忧伤。我回应着，竟希望他继续下去，是呆在这个□□之地的后遗症吗？我也变得如此……没再往下想，我闭起眼睛在心底泛起苦笑。
　　“我带你走！”
　　良久，封乐空在我耳边说，温柔的声音流淌过魅惑。或许我该应一下景说个“好”字，并且，选择离开这里的确不错。不考虑其他，只做认为有利的选择，我不是从来都这样吗？但是此刻我却什么也没说，那个“好”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我甚至不去问他这个吻的含义，他喜欢我？只有这个，我想，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没有理由啊。可是我忘了，哪有那么多的理由。
　　“跟我走！”
　　“我很脏。”我笑，直觉地吐出一个或许是的理由。
　　“他们、给、你、的，我，都会从他们身上、讨回来！”看着我的眼睛，封乐空一字一句的说道。扭过头，我忽然不忍去看那双眸子里出现的夹带着的冰冷与邪肆。也许这个男人经历过我所不知道的地狱，因为那样的眼神和表情，不是一个人该拥有的。胸口微胀，清冷却温柔的封乐空，对他的感觉我说不清楚，只是我不希望看到他出现那修罗般的表情。窗外夜色清凉，或许我得打破自己那一贯的作风了。
　　“客人您好，我叫花醉。”转过头，我说。看着对面的人，我笑得仿似灿烂。
　　“笑意荡开，阳光失色”——
　　这是一个客人对我的评价，想不到会将这样的笑容用到此刻。师傅，对不起。不去看封乐空握紧的双拳，不去看他瞬间暗淡的眸子，在心里我向他说着对不起，让我林放就这么无私一回吧。可是为什么你只是久久地凝视着我，为什么你没有任何反应呢？我不懂了。
　　“好，既然这样，那我陪你。”
　　“你说什么？！”望着封乐空突然发笑的脸，我一时之间难以会过意来。
　　“我说，我来陪着你，你做小倌，我也来做。怎样？”
　　他问，怎样？我想此刻自己上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而且……
　　几秒钟后，我爆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那个什么，那个，你，你太老了啦！”
　　可是封乐空却并不如我预想的那般黑线，他的声音很平静很平静，平静得仿佛是与一个老朋友在午后阳光的大树下聊天一样地慵懒。他问：“如果你事先不知道，然后我告诉你，我只有你这般大，你信不信？”
　　突兀的笑声停下来，我看着他，的确，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他不说年龄的话，说他只有十八也有人信。可是……
　　“可是你没有我现在这般美貌。”
　　“呵呵，是谁说要做小倌只有美貌可行呢？况且……”他顿了顿，“除了你，现在外面，没有一个人能认得我。”
　　封乐空声音幽幽，我想，我可能听漏了什么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