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图于归》慕云暖

13、断弦嘲哳春意浓

　　“殿下，殿下！”红袖慌慌张张的从里面跑出来。气喘吁吁……

　　“暮云，她……暮云，她好像做了噩梦一般，在发抖！”刚不是还好好的。莫染脑海里转了一下，就大踏步走了进去。

　　她正躺在榻上，双手死死的抓住锦被，好像在不停发抖。恐惧或是什么，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莫染担忧的看向她，只见她眼皮抬了抬，却最终没有张开。

　　“许是做噩梦了罢，等她醒来了就告诉我。”莫染道！若蔷深深看了暮云一眼，但见眉目紧蹙，两人就离开了暖阁。走去闲庭散步。

　　而暮云此刻却恍然如梦，脑海里总模糊又清晰地记得那些个时日—与一个小男孩度过的每一个时日。但回忆起的却似乎总是那一个——那是最后一面，那时候他站在空旷的宫殿里，披着乌黑柔亮的头发，乌发从脸侧蔓延到腰间，盏盏华丽的宫灯下在他背后泛着和煦光芒。他乌黑若黑曜石的双眸明亮。
　　一件素白的锦段衣服上面的桃花灵活忽现。

　　他手提八角宝盏宫灯，轻轻地冲她微笑，怀里的折耳猫慵懒的抬头望着自己，然后他就像一缕雾一样，飘来荡去。并着猫儿幽蓝的眼睛一同融化在了温煦的宫灯里。
　　只剩下空寂，繁华的，哀伤的。明媚的，那个时候似乎还能感觉到疼痛。

　　小男孩叫什么呢！莫，，，染，他是毫不起眼的，爱躲在宫殿的偏僻处看那个女孩，小女孩同样喜欢看他那圆鼓鼓的眼睛。他像一阵风一样追随小女孩，她则从御膳房偷拿了糖滋粑粑给他吃。他拿了弹弓在教下小女孩打鸟。

　　“你真笨，若蔷，笨的弹弓也握不住。”他看向小女孩。“杀害小鸟了，杀害小鸟了！”小女孩幸灾乐祸的又跑又叫。
　　“你别叫，别乱叫，男孩一把捂住那个叫若蔷的小女孩，两个人一起滚到了路旁边的草丛里。”碧草青青，花香四溢。小女孩放声大哭。小男孩急了。

　　“不如，不如我捉蝴蝶给你玩，给你当马骑？”
　　“好啊，好啊，都要，都要！”小女孩破涕为笑，兴高采烈的拍着手掌。旋即就有两只蝴蝶在小女孩的手掌中振翅欲飞。

　　“莫染，若蔷，，，，午膳时间到了”远处一绿衫女子喊道，盈盈袅袅的走来，然后携带了两个小孩风一样的跑开。吃的有什么呢：清炖猪蹄、天机玉露羹、锦带芙蓉饼 。

　　小女孩吃的津津有味，小男孩边吃边给她夹菜，“你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若蔷做我的的妻子！”小男孩宣誓一般对着她，绿衫女子笑吟吟。
　　“莫染要给若蔷建造一座椒房殿，这样隆冬时节若蔷和姑母就不会寒冷，我们三个人永远快乐的生活。”小男孩挥舞着小拳头。

　　“什么啊！信誓旦旦！”小女孩鼓了鼓眼睛并放下玉著：“氓之痴痴，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既我谋。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及尔偕老，老使我怨。先民初始，民风初开，男子就开始负心，你难道不觉得天下男人都是一个样子吗！”这一下，男孩儿面红耳赤“若蔷，大男子顶天立地，说过就一定能做到！”

　　“若蔷，你怎么能用这样的恶意来推测哥哥呢，快些吃饭吧，吃饭吧，吃完饭去看东洋木偶戏”绿衫女子轻轻敲了一下她脑袋上的发髻一边催促道！
　　“要去看木偶戏了！看木偶戏了！”小女孩搁下碗筷欢呼雀跃的奔向前方。“你慢点，慢点若蔷。”小男孩气喘吁吁追赶上去。

　　喧闹的戏台下人头攒动，木偶在伶人的操纵下咿咿呀呀唱，小女孩不住的鼓掌。
　　“我将来也要做威震八方的将军！”男孩说，挽起的两个发髻随着他手舞足蹈的动作在晃荡。

　　“那我是美人喽！”小女孩欢呼到，双手拖了圆圆的脸蛋。“貂蝉那样的美人！”小男孩痴笑，小女孩瞥了他一眼道：“你怎么那么俗，你又不是吕布，又没有赤兔！”“可是我有折耳猫哦 。”小男孩抱了抱怀中的猫。

　　“那我不要貂蝉那般美！”小女孩道。“为什么？”“因为，戏中说吕布吊死白门楼！你若那么死了我多难过。”

　　“呜喵”两个人同时抚摸小猫，相视一笑，很快木偶戏停了，接着好像有铺天盖地的潮水涌来。

　　还有一个妇人！那个妇人：没有华服和妆容、没有珠宝和繁饰、整个人透着一股清新脱俗的温柔，从这温柔里，却迸射出更浓郁的甜密。她喜欢绣鸳鸯，一根根丝线在她手中活灵活现。“等若蔷长大了，有了心爱的男人，娘亲就把她送你。”

　　若蔷呼唤她娘亲，娘，娘！梦中的小女孩拉了拉那个小男孩的手，一起蹦蹦跳跳的去御花园采花的，去御河里捉鱼。

　　“但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那件事就轰然降临，默默地不动生息地打碎了幸福——那件事是什么？仿佛隔着一团黑洞。…再后来，再后来，就出现了一片浓雾。

　　小男孩不见了，小女孩哀泣的找他。漫天的扶桑花。小男孩被打的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小女孩哭的如丧考妣。

　　脑海里灵光闪动，暮云突然惊慌地发现，自己好像之身坐在一片虚空之中，难以控制的地。刚开始还能认出自己和那个若蔷。而现在却混乱得辨不清自己两者的角色。

　　那个唤作若蔷的小女孩，和现在的若蔷很不一样，，，那个那个，莫染。也不是现在的莫染。接着画面又转换了！

　　“娘亲，娘亲，我已经连续很久没有见到墨染了。“娘亲，我要找到墨染，找到。”小女孩泪光盈盈。暮云又看到梦里的若蔷面如死寂，嘴唇苍白，无力抱着折耳猫哭。而顺着若蔷轻摆的裙角看下去看下去，赤裸的双足满是泥土。

　　“阿云，那只是一个梦。”暮云听见另外一个夫人对自己说：“若蔷也是一个梦”你是阿云。“阿云我们现在在外面，我们逃离了宫廷的尔虞暮云诈，来到草原，将要越过沙漠，去寻找你父王。

　　你的存在，才让娘亲有了生活的意义。你是秦暮云，只是秦暮云。阿云，你不是什么若蔷，也从来没有什么莫染。我是你的娘亲。”绿衫女子一边摇晃一个小女孩，一边咬了咬牙！似乎做出了一个了选择，但不知道时什么选择，紧接着另外一个女子，似乎是带刀的侍从。

　　“咦，那不是我娘亲吗？”暮云恍然看到梦中的自己！“无月，阿云高烧不退，还有什么时候到大泽！”“回禀主上，大概有三日路程。”
　　“真怕烧成傻子，真怕出事！真怕”绿衫女子紧紧抱了抱怀中的人儿，泣涕涟涟。
　　“如若这样…………”一旁的侍女道。

　　“怎么？”绿衫女子抬头泪盈眼眶！“这样岂不是刚好，这样小公主就可以忘了前尘旧事！不必执念于过去！”暮云看到黑衣侍从拉衣搭箭，走出了马车。
　　马车吱吱的响起来，又看到漫天火光，绿衫女子誓死如归般。
　　——再没见到绿衫女子。忽然脑海里又飞来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雨夜，小男孩衣衫湿透，两脚污泥。嘴角鲜血淋漓。她看见自己，扑过来！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小小的昏暗的宫里寒风呜咽。似乎整座宫殿空荡荡的回应着着她隐隐的哀泣。死去的折耳猫瞪着圆圆的眼睛，躺在冰冷宫殿的杂草上！
　　身后一豆灯盏昏黄的微弱在风中摇曳。神情凄婉。

　　暮云看见那个小女孩站起身，把自己关在门内，她走进暴雨滂沱的夜色中。
　　又好像过了很多年，很多年后的样子。看到一人在咳嗽，看到她粗布荆钗，把鱼儿开了膛，血腥淋漓。

　　悬挂在屋檐下的木梁上。门外一群群软绵绵的羊，在悠闲的吃草。又是一场木偶戏咿咿呀呀！听见了鸢尾花大片大片的凋落，凋落，辗转成尘的声音。

　　那双眼睛，小男孩的眼睛，温热又熟悉。像蛊惑。像迷雾。隐隐约约的，变得透明，薄如蝉翼，如云，如烟。消弭。

　　庄周梦蝶，不知自己成了蝴蝶还是自己本身就是蝴蝶。风莫染，若蔷，自己，娘亲，还有绿衣女子，一切向花儿一瞬间凋敝。

　　暮云极力想睁大眼睛，却是感觉眼皮有千钧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