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单八房奴》中途客栈

26、第二十六回 吮痈舐痔杨志登天 卖肾鬻肝石勇把泥

　　杨志在高府兢兢业业，工作干得有声有色，为人又极谦卑低调，阖府上下，一团和气。高俅原本患有脚气，在他精心舔舐和按摩下竟然痊愈了，对此十分满意。只是近年来官运亨通，身体发福，少有动作——几乎连最擅长的蹴鞠都省略了，久而久之患了便秘，后来又得了痔疮，令他寝食难安。起初也只不过是痒、胀、痛，有便血，最近内痔竟然脱垂于体外，不能自行还纳，去医院好几次都无功而返。每天拖着硕大的痔核上朝，屁股后面像夹了个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粉身碎骨。
　　这天在朝堂上站了两个时辰，觉得痔核坠得厉害，整个人似乎都要被拖曳在地，便急急告退，返回府中请了郎中来看。
　　这个郎中年事已高，不但医术高明，而且世事洞明，一边给高俅号脉开方，一边讲些逸闻趣事转移他的注意力，以缓解疼痛。这天讲了一个吮痈舐痔的故事，说汉文帝生疮，宠臣邓通为其吮吸脓水。某日文帝问邓通天底下谁最爱他，邓通回答说是太子。等太子来时文帝便命其吮吸脓水，太子面有难色，很不情愿地做了。后来太子得知邓通经常为父皇吮痈舐痔以邀宠，便有些怨恨，等自己登基后就免了邓通的官，查抄家产，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邓通真是个人才啊！”高俅听后感叹不已。
　　“难道大人府上就没有邓通这样的人吗？”
　　“这个……”高俅猛地想到了燕青，奈何他身在辽国，远水解不了近渴，只好住口不提。

　　晚上杨志为高俅洗脚时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欲言又止，便吐出他的脚趾头，仰面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高俅背后有一盆塔形的万寿竹，绿油油的叶子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遮在头顶上。他坐在竹影里沉默良久，忽然道：“你到我府上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杨志静静地跪在那里，目光有些呆滞，喃喃地说道：“小人景仰大人，崇拜大人，所以才来……”
　　“你崇拜我什么？”
　　杨志犹豫再三，在高俅的一再催促下才实话实说：“大人凭蹴鞠这项本领就一步登天，在小人眼里，大人真是太神了！大人取得的成就，令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小人没有别的能耐，就给大人洗脚吧，以表达小人的景仰之心……”
　　“我以前把你赶出殿帅府，你不怨恨我吗？”
　　杨志正色道：“在小人心中，大人便是亲生父母，再造爹娘。雷霆雨露皆是恩，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怨恨呢？”
　　“那好吧，你去管家那儿，他有话跟你说。”

　　从管家处知道情况后，杨志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正要答应，忽然想起燕青，便也东施效颦，提出要拜太尉大人为义父，以便更好地为他老人家服务。
　　管家随即告知高俅，高俅见凭空又多了一个螟蛉之子，何乐而不为，当即应允。
　　从此杨志便每天爬在高俅的屁股后为他舔舐痔疮以缓解疼痛。有时候大便来得急，顾不上擦拭痔核就脱出来了，杨志也是口角春风，照舐不怠。几个月下来，嘴唇乌青，舌头发紫，连牙齿都变黑了。不过高俅也没有亏待他，很快就把他安插进住房建设管理部，让他越俎代庖，替自己主管房地产工作。
　　房价一日千里，涨势喜人。杨志一上任就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比秦时的商鞅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一如既往地推高地价外，最给力的一项措施便是下令在征收70年土地使用权税的基础上开始征收50年空气使用权税，依法根据住房面积缴纳，每套房子必须四证俱全，即房权证、契证、土地证、空气证缺一不可。不但新购商品房需要办理四证，以前购买的商品房也要补办空气证，所缴税额是土地使用税的两倍。
　　还有一条是针对土地交易的，规定土地使用期满后“出让人收回并补偿相应残余价值”，重新拍卖。也就是说70年后朝廷可以“无偿收回”土地，宋人需要再次购买使用权。依次类推，周而复始，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权”绵绵无绝期。
　　按时下的政策，即使现在的房子成了“空中楼阁”，子孙后代都必须把房奴进行到底，但房市并未降温，反倒涨势依然喜人。国际热钱和国内不明资金纷至沓来，在房地产市场兴风作浪，捞了一笔又一笔。与此同时，投资实业的人越来越少，实体经济不断衰退，物价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在史进的婚宴上受到孙新的奚落后石勇发奋图强，挖空心思寻找赚钱的门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打听到卖器官能赚一大笔钱。虽然在大宋买卖器官是非法的，但地下交易却十分活跃——如果不是为生活所迫，好端端的谁愿意这样做呢？
　　不久，石勇在网上联系到一个买卖器官的中介，由该中介出面，先后联系到寻找移植器官的患者和安排手术的医院的两位中介，从而使自己如愿以偿地变成了供体。三位中介带着石勇辗转各地，终于配型成功，用一只右肾换得五万块钱，加上以前在工地干活挣的一点小钱，又贷了一笔款，最终在郊区蚂蚁新村买了一套小房子，千辛万苦地当上了房奴。
　　办三证时钱不够，又去卖了几次血，捡了一个月的破烂，总算办出来了。不料最近又要办空气证，还需要一笔钱，石勇实在想不出办法，坚闭门而不出，妄想蒙混过关。不料住管部派人来堵住他的门窗，用抽气机把他家的空气抽干。房子里成了真空，石勇在家憋了一会儿就受不了，只好乖乖就范。只是没有别的赚钱门路，便又做了一回供体，卖了肝的左叶，得到四万块钱。缴纳空气使用税后尚有盈余，顺便把房子装修了一下，在旧货市场淘了几样家电搬回来，总算住进了自己的房子。
　　不料朝廷再接再厉，又要求缴纳30年的阳光使用权税，税额是空气使用税的两倍。石勇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常常感到腰酸背疼，气力不济，打工收入十分有限，每月还了按揭后所剩无几，连菜都买不起，下班后到菜市场捡些烂菜叶回来吃，主食以馒头为主，有时候买些面条回来煮，上面撒几片菜叶，放些盐就当成了山珍海味。一盆水洗了脸，又洗脚，最后冲马桶，一次冲不掉就留着等下次。身上的衣服又旧又破，也没有钱置办新装。有时候从小区门房拿回几件别人捐的衣服，穿在里面，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人家认出来。家里的二手电器只不过是摆设，连电灯都舍不得开。晚上任窗洞大开，让外面免费的星光、灯光映入，朦胧度日。
　　无钱缴纳税费，办不出阳光证，石勇弃家而逃，隐姓埋名，躲在工地上。有一天想家想得厉害，实在忍不住了，抽空潜回蚂蚁新村，伏在楼下花坛的草丛里向上张望了一会儿。见四周无人，便蹑手蹑脚地走上去，发现自己的房子已经被住管部的人封了窗门，上面贴着一张通告，说如果再不办理阳光证的话，房产将被冻结。
　　石勇一下子慌了神，只是囊空如洗，实在没有能力□□，只好怏怏而退。走在大街上，他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不小心撞倒了一个乞丐。在扶起乞丐的一刹那，他不禁豁然开朗，猛地想到了一个主意。从此他白天在工地打工，晚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装作残疾人，蓬头垢面地跪在街头乞讨，总算凑够了办阳光证的钱，如愿以偿地返回家中。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此后一年，朝廷快马加鞭，相继颁布圣旨，要求购房人缴纳10年月光使用权税、10年星光使用权税、10年电光使用权税、10年雷声使用权税，第二年又增添了新的税种，要求分别缴纳1年的风、霜、雨、雪、雾等各项使用权税……
　　每天生活在“挣钱还贷缴税”中，感觉背上像是爬着一只老虎，随时都有可能被吃掉，三十出头的石勇看起来都有五十多岁了。头发起初只是鬓边泛白，后来大把大把地脱落，头顶上差不多已成了不毛之地。
　　虽然有了房子，却因为身体跨了，至今还找不到女朋友。
　　有时候跪在灯火通明的街头，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呆滞的目光里依稀看见一个大汉，裹一顶猪嘴头巾，脑后两个金不换纽丝铜环，上穿一领皂衫，腰系一条白搭膊，手里绰着一根短棒，口里叫道：“老爷天下只让得两个人，其余的都把来做脚底下的泥！”
　　泥，泥，自己也成了脚底下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