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童尘

4、第 4 章

　　推开那扇在记忆里盘旋过无数次的门，他还是那样安静的躺着。一如往昔。
　　我犹豫了太久，还是走了进去。
　　站在他的病床前，涂显其还是那个样子，容貌没有任何变化。憔悴些，没了生气。我俯下身摸他的脸，泪一颗一颗滴在他脸颊。
　　这么久了下定决心不再醒来么。有多少恨才这样惩罚。
　　//安安快来，我买了巧克力。安安，你看我挑的裙子。安安，快上车。安安，喝牛奶。安安，以后你要嫁给我。安安。安安。然后煞白的车灯，凄惨的叫声，鲜红的血迹和此刻一直安静的他。//
　　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又一幕在眼前游荡着。幻化成我此刻的泪水。四年了，我多想这样抬手就可触及他肌肤，多想用守护来赎我们的罪。只是命运不给我这个机会。
　　门徒然开了。涂显文看到病房里的我着实吃了一惊。
　　“你来干什么，走开。”她气愤地拿开我的手，猛地一推。我趔趄着跌倒背后的墙上，发出猛烈的撞击声。她的肩微微颤着，还是没有回头看我。
　　“哥还好么？叔叔阿姨还好么？”
　　“劳您费心，很好！”她冷淡的回答，然后顾自的收拾。
　　“小涂”我没出息的眼泪一直掉，然后不能自控的伏在她背上“小涂。”
　　我觉到了她的颤抖，可是，又那么恶狠狠的甩开我“放手！”那么陌生的严词历语。
　　“就那么恨我吗？那么恨么？”我喃喃的哭泣着转身。手被轻轻地抓住。
　　//她从来不知爱又多深，恨就有多深。她从来不知，四年来是怎样疯狂的想念。从来不知，那个错误她早已原谅了千万遍。从来不知，可以用一切换她在身旁。也从来不知，这样的冷漠对她，是怎样一种折磨和勇气。所以还是抓住了要离开的她，那样没出息。//
　　她一用力就把我拉在了怀里。两个人不说话，一直抱着。一直哭。猛然，她粗暴的开始吻我，疼痛。我叫她，挣扎，不停流泪，推却。
　　幕的停止“真的全都变了。”她的泪眼里有愤怒，更多的是哀伤。
　　我抱着膝坐在病房的角落，看着她忙忙碌碌的收拾，不敢插手，不敢言语。屋子死一样沉静。
　　好久，“我要回去了”声音回复了先前的冷漠。我起身跟在她身后“不想回去看看么？”
　　“我”那个家，是家。曾给了我一切美好的地方。可是我毁了那里的一切，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幸福。一切。
　　“不想就算了，既然那么不留恋”
　　“我回”声音低的自己都无法辨识。
　　该面对怎样的责难，该承担如何的罪过。他们的心里才是真的恨吧。与爱无关。
　　“我去开车，你等我”医院门口我拉住她
　　“路不会也忘记了吧？你自己开车吧。我自己走回去”满脸的不屑。甩开我。
　　“我”我伸手抓她，划过。“我和你走回去”我喊着跑向她，她的速度那样快。
　　心抽搐着疼痛，街灯华丽的刺眼。此刻的繁华与我无关。跟不上她的脚步。曾经那样环抱着手臂，跟随我步伐的人儿。
　　泪又模糊了眼睛，全是从前两个人在街上悠悠的晃动着的画面。四年，还是那街，还是那人。画面已全非。
　　“怎么走路的！”我恍惚的撞上了骑车的行人。
　　抬头冲着他笑。哭着笑
　　“有病吧！”
　　还是笑。
　　温暖的手握住我，道歉，前行。街灯下她用手抹拭我的泪，越抹越多，泛滥。
　　太多委屈，我独自承载。

　　“妈，我回来了”她推门进去了，我跟在后面。
　　// “我回来了”那个手掌宽厚的男人牵着我走进那扇门“这是安安，今后和我们一起生活。”是的，他在一堆苍白中找到我，带走然后给我幸福。我木讷的站在门口，害怕的看着他们。“我叫涂显其，她是我妹妹涂显文，欢迎你来到我们家。”多年以后我依然无法忘记那张写满天真的男孩子的笑脸。也许一生。//
　　还是那房子，时间过去，它因我而悲伤。
　　“小文回来了阿~”阿姨擦着手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我的一瞬间徒然的变了脸色。“出去！”
　　“妈”
　　“阿姨，叔叔”他听到声音也跟了出来，看到我没言语。默默的转身。
　　他老了，背影婆娑了，不能把我扛在肩上了。是否还在耿耿于怀那年的一年之仁。可以送我去孤儿院的。只是。
　　“我叫你出去听见了吗？这里不欢迎你！”她上前用里的推搡我。小涂很本能的挡在面前。
　　“还在护着她？”她惊呆了，自嘲着“这个家因为她变成什么了？你哥哥变成什么了！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因为她便成什么样了！你！”
　　我没有勇气再听下去，转身就往外跑。这样的争吵同当年一样还尤在耳畔。与爱无关的恨，大概是真的恨吧。
　　一条条街，一个个路口和转角，看不清前方的路，眼睛蒙着雾。我就那样的跑着，不管身旁穿梭的车，也不顾身后一直跟随的叫喊。安安。安安。每一个字都那样透彻的刻在心上。可是没有力气回头。
　　赤着脚走，觉不到痛。再也没有力气，索性坐在便道上，蜷着身子抱着膝，把头抵在腿上，看人来人往看络绎不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就快睡去。身子被横空抱起，好温暖的怀抱。东宇疼惜的眼神。
　　他用嘴去吻我的泪，他说安安别怕有我在，他把我放到床上拥在怀里。我像小狗一样缩着，一动也不动。直到泪流尽，力用完。
　　昏昏睡去，梦里全是开开合合的门，来来往往的人。
　　// 是我的错吧，明知道父母对她的责怪，还要带她回来。心里还藏着那一丝侥幸。然后破灭。她转身出去，决绝的眼神那样让人心疼。她的心碎了。不是真的要让她难过，不是真的责怪她当年那个华丽的突然转身，不是。所有除却爱的一切都不是。她大概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年的选择。就算父母反对，就算哥哥伤心，就算出了那样的事故。我自责，我愧疚，也烦恼。我把她推倒了怎样万劫不复的境地，要她随我隐忍多少艰辛。可是一起走的决心没有动摇过。无论怎样的代价。无论。四年，她在远方，我呼唤，她听不到。如今，她在前方，我呼唤，她视而不见。她光着脚缩在路边的样子让我心疼。她每一个样子我都心疼。有多想上去给她温暖和安慰，不敢。怕她的挣扎，怕她拒绝。可以承载在她转身，却无法担负她的敬而远之。然后他出现，王子和受伤的公主，多完美的故事。还是那个记忆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