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烜火》孪生

10、情难意重 偶遇师兄

　　言晞麟与叶烜共乘一骑，小孩窝在叶烜怀里兴奋的手舞足蹈：
　　两匹马都是好马，水草充足则日行千里，速度不可谓不快而且叶烜驱马很有一套，两人走的快又稳。看着两边景物飞速后退，感觉着微凉的秋风带着干爽拂面而来，言晞麟不禁喊出声：“哇——骑马真好！”
　　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软软的鼻音，听上去稚气更浓。叶烜皱眉，“姜汤不怎么管用啊！”这么想着，一手搂紧了言晞麟，让他贴自己更紧些，一边运气升高自己的体温，给他取暖——果然还是秋季，有些凉了。
　　景城郊外是一片连绵的小山，不高，路不很宽却倒算是平坦，应是走的人多了。山上长满了枫树，此时未到中秋，枫叶已是有些泛黄，有些甚至已经透红了，一棵树不算什么，走在这林海里，看到的景象却是极妙的。言晞麟不再说话，静静躺在叶烜怀里，马身颠簸，两人的律动融为一体，感受着身后的体温，一如眼前的暖黄的枫叶般温柔，他心里生出些复杂的感情。
　　是欢欣，是幸运，是不舍，有点想哭的冲动，这是林彻从未给过他的感受。
　　自己能抓住这份温暖多久？被自己压在最最深底的对死的恐惧又一丝丝冒了出来，言晞麟手脚冰凉，忍不住咳了几下，喉中有些痰，吐不出，咽不下。他往叶烜怀里缩了缩，果然这里最暖和。
　　“叶子，”
　　“嗯？”
　　“你对我好吗？”
　　“嗯...我对你好吗？”
　　“嗯！好！”言晞麟重重点头，后脑一下下磕在叶烜胸口，叶烜觉得他是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呢？”言晞麟抓住他搂在自己腹部的手，使劲向后扭头，抬起下巴看着叶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嗯... 我喜欢你啊！”说着调整了下姿势，将手搂在言晞麟胸前。
　　“喜欢我？哦...”小孩回身坐好。未等叶烜勾起嘴角，他又问：“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嗯...你猜！”
　　言晞麟翻给他一个白眼，不理他偷笑，只觉心里又沉重了几分，他还有个问题没能问出口：“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想罢他又摇摇头，像是要把自己的胡思乱想都甩出去——也许，他只是觉得自己好玩，就像自己觉得他很好玩一样，玩具而已，过了一阵子，就会玩腻了...这样想着，失落一下子淹没了他，他有些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看着突然沉默的小孩，叶烜低头：“怎么了？”
　　“...”言晞麟摇摇头。
　　“晞麟，你累了吧！”林彻追上来问道。
　　确实，马上颠簸，不常骑马的人哪里受得了。他们一口气走了近两个时辰，叶烜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倒是忘了这小孩金贵的很，这还他是第一次骑马呢！他们正处在一片密林之中，野味应该不少，这么想着叶烜便停了马。
　　“下来歇歇吧！”叶烜抱着言晞麟下了马。
　　林彻也跟着停在路边，把两匹马拴在树上，“晞麟，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干粮。”
　　“木头~这里可是山中！我们去抓些野鸡、野兔回来吃不好吗？”言晞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用脚踢了一下林彻的脚，他调整好自己，笑着对叶烜继续说：“如果能抓只熊或鹿什么的就更好了！”
　　看着原地复活的小孩儿，叶烜压下心头“他刚刚怎么了”的疑惑，展颜一笑：“小意思！看叶大哥我给你打只老虎回来！”
　　凭叶烜的功力，打只老虎自然是小意思，只是前提是他们得找的到老虎！三人遇上了只棕熊，言晞麟喜欢的紧，竟想把这比他还大的家伙收作宠物，结果被人家追着跑进叶烜怀里，那棕熊也被护主心切的林彻给一掌打死了，然后就成了三人的腹中餐。
　　言晞麟吃饱喝足了，较起劲来：“我就不信我还找不到个宠物了！木头，走，我们去林子里转转！”
　　叶烜失笑，自己不就刚才说了句：“其实，你更像只宠物...”，小孩就火了，不再理他。叶烜没尝过这种感觉，从没人这样跟他闹别扭，或者说是...撒娇，所以他很珍视，很享受现在的感觉，喜欢自己死寂的内心为这一人波动起伏，心潮翻涌，这让他感觉自己真正是个人了，而不是江湖中传说的血衣魔！
　　眼看两人往林中深处走去，叶烜挥袖灭了火堆，缓步跟上。
　　秋分已过，秋雨也下了两场了，天气凉了些，林中地上铺了不少落叶，被昨日的雨淋湿，踩上去并不会沙沙作响。树木的枝干变得分明了，从仅剩的稀疏的叶丛中显出轮廓，毫无限制的树们长得只仰八叉，自由的伸展着枝条，将头顶的天空割得破碎。
　　言晞麟突然伫立，仰头呆望着头顶交错纵横的树枝。
　　无风，林里幽静，能清晰地听到远远的狼啸，和那遍地响的聒噪虫声。在这一片天籁中，不知何处传出清脆的鸟鸣，特别抓耳。这鸟叫的很是婉转悦耳，言晞麟却觉得它是在哀鸣，一如的自己内心。之前压下去的种种又翻上来，汹涌得他手足无措，鼻子酸的他只好轻轻闭上眼，溢满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来。
　　叶烜从后面踱步过来，远远站住看向这边，手中扇子越发摇不动了——刚才小孩就有点奇怪，本以为是骑马太累了，现在看来，怕不是这么回事。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晞麟？”默默陪着他的林彻上前拥住他，“怎么了？”
　　言晞麟摇摇头，不做声，反手抱住林彻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前，胡乱地蹭掉脸上的泪迹，抬起头看着他带着哭腔笑出声：“哈哈，吓到了吧！我没事，就是眼睛有点痛。”
　　林彻看着他，忧心忡忡。
　　言晞麟避开他的眼睛，转移话题。
　　“木头，你听到了吗？鸟鸣！这鸟叫的真好听！”言晞麟放开他，红着眼睛笑着说。
　　“嗯，是只红腹灰雀！做宠物是不错的选择！”叶烜不知何时捉到的，手里轻握着那只鸟出现在言晞麟身前，将手伸向他。
　　“这鸟怎么那么眼熟呢？”他腹诽。
　　言晞麟顿了一下，对他微微一笑，轻轻接过，对着林彻一脸欢欣。
　　鸟儿很漂亮，背部灰褐色的羽毛柔软细腻，散发着漂亮的光泽。灰色渐渐过渡到腹部变成了浅红色，腹部的红色在逐渐加深，在脖子处形成半圈鲜艳的血红色的环。眼周是黑亮的秋毫，鸟儿圆溜溜的小眼咕噜噜地直转，亮的过分。
　　言晞麟温柔地捧着它，细看才发现，它受伤了，怪不得之前叫得那般凄凉。他也不再赌气，三人回到大路上。言晞麟取出包裹里的药粉，想要给这鸟儿包扎，但是这小屁孩哪里做过这事，手忙脚乱地，被叶烜笑了一通。林彻拿手帕擦掉他洒在手上的药粉，温声道：“我来吧。”言晞麟虽不情愿，也只能交出药瓶，暗骂自己笨手笨脚。叶烜饶有兴趣地看林彻很是熟练地给灰雀的伤口撒上药粉，巧妙地裹上丝巾细条，系了一个小小的结。他忍不住开口：“没想到林兄竟是如此心灵手巧啊~”林彻已经习惯地无视了这人无聊的调笑。叶烜也不在意，伸手摸摸言晞麟的头：“这个宠物可还满意？”
　　言晞麟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一人声音远远传来：“你若是满意了我可就不满意了！”
　　蹲在地上的三人迅速起身，叶烜、林彻站在言晞麟两侧，护住他。
　　说话的人明明离他们还很远，声音却清晰地传来了，最可怕的是，他竟然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这人功力不俗！”林彻低声对言晞麟道。
　　“来的不只一人。”叶烜挑起嘴角，轻摇着不知何时拿出的玉骨扇，“哼~来了有意思的人了。”他轻笑着，再看手里的灰雀，怪不得这么眼熟，这不是陆远的宝贝血鸣吗！
　　果然，很快两条白色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
　　两人并排而来，眨眼之间就到了言晞麟他们面前。
　　“呀，真是个美人儿啊！”一人身形不停，这么说着手就伸向了言晞麟。叶烜扇子一收，顺势打在那人手上：“贱人走开！”
　　那人不得手也不停，身形一转又回到了另一人身边，没骨头似的从背后抱住那人，挂在他身上：“只不过还是不及我的圆圆！”
　　言晞麟这才看清两人，这一看，就有些收不回目光——
　　面前这人身形颀长，墨发如漆，在头上随意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束在一只白玉发冠内。长发顺从地贴服在肩上，映得这人肤色越发白皙。墨眸黑白分明，之中如有盈盈春水，溢满情意，不笑却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感觉。柳眉微皱，故作不耐，嘴角却噙上了八九十分温柔，给挂在自己身上的那人。真真是个绝世的潇洒美男子，可与叶烜这家伙比肩。再看另一人，面庞如精雕细刻过，眉眼英气得很，鼻梁高挺，一如这人给他的感觉——傲气。薄唇殷红，带上了几分薄情像，生的颇为风流韵致。他比身前那人还要高上一头，恐怕叶烜都没他高。身量十分匀称，就那么随意一站已是煞是好看。细看，两人所穿白衣是还同一款式，一席绣银纹纯白长袍，做工精细，面料考究，外罩银色绣金对襟长褂。这两人在哪里都是美不胜收的景色。若不是之前那招，言晞麟会以为他们不是江湖人，许是哪两家容貌卓绝的富家少爷。
　　“谁能和嫂子比啊！”叶烜戏谑道，上前一步把言晞麟护在身后，笑着打开扇子：“好久不见，师兄！”
　　“谁能和嫂子比啊！”叶烜戏谑道，上前一步把言晞麟护在身后，笑着打开扇子：“好久不见，师兄！”他这一声“师兄”叫得九转十拐的，怪寒颤人的。
　　高大男子却不理他的阴阳怪调，邪邪地笑着：“哈哈，那是！”说着，手就往人腰上摸，“我们家圆圆可是......”结果话没说完，却是被身前那俊美男子一肘顶在了腹部，登时让他痛弯了腰。
　　“再胡说八道！嗯？”被叫做“圆圆”的男子开口了，声音温润清朗，甚是悦耳，一如他容貌的悦目。他把那家伙从自己身上扒拉开，拂袖，眯着眼看他，这人正装可怜地弯着腰喊痛，他却直把他盯得噤了声，死皮赖脸道：“圆圆，我错了~”
　　“今天还真是遇见了不少这家伙的熟人啊。”言晞麟目光流转在叶烜与那二人之间，心念，在他眼睛滴溜溜转的片刻，那男子眼神一转，看向叶烜：“叶小少爷在外久了，都忘了该怎么称呼我了？”
　　叶烜的笑一顿，知道自己失言了，“大嫂”怎么就这么当着这位爷的面叫出来了呢！
　　“圆圆啊，好久不见啊！”他清了清嗓子，假装没听见陆远的质问，拉起言晞麟道：“给你介绍一下！”指着小狗似的撒娇的男子，“这是我师兄，秦清，”转到另一个人他却卡住了，“这位是...我...额咳...陆远。”
　　“是我相公！”秦清故作娇羞，对着众人翘了个兰花指，娇滴滴地向陆远依偎，结果又挨了一拳。
　　林彻有些吃惊，言晞麟已是目瞪口呆，拉拉叶烜的袖子，呆呆问道：“你师兄...是女人？”
　　叶烜忍俊不禁，大笑着摸着他的头：“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陆远轻声笑起来，拧着秦清的耳朵应和着说：“是啊！整日撒娇耍赖的，可不就是个女人的吗！”然后对着一边跳脚的秦清揶揄道：“娘子~来相公怀里！”
　　秦清一向脸皮够厚，趁势抱住陆远的腰不撒手，歪头盯着言晞麟道：“小美人，你可是眼神不太好呢~我堂堂八尺男儿怎么会是个女子呢？！唉，眼神这么不好，你会和叶烜这家伙在一起也不奇怪了。”
　　叶烜翻去一个眼刀，揉着言晞麟的头说道：“这小孩儿叫言晞麟...”
　　言晞麟很期待他接下来会怎么介绍他。
　　“是我的小友，是个不得了的小家伙呢！”他弯下腰，看着言晞麟笑着说。
　　小家伙本来有些紧张的神情倏忽地多出了份落寞，对上叶烜的笑，只木木地扯扯嘴角。
　　秦清和陆远从一开始言晞麟打量他们的时候，就一直也在观察着言晞麟和林彻。林彻是他们重点注意的，从他体内能感觉到强大的幻力，虽然有些不稳定，似乎是受了内伤，但是却不容小觑。一身黑衣的林彻抱剑站在言晞麟身后，原本警惕地盯着他们，这会儿却不知为什么神游天外，雕塑似的望着言晞麟一动不动。
　　小孩是没有幻力的，陆远却不禁要感叹，纵使自己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如此精致脱俗的少年，美若星辰。叶烜站在他身边都要被他的光芒盖过去了。对美丽的东西的欣赏是谁也不能免俗的，他也有些移不开眼睛。
　　也是因为如此，小孩的变化他一切都看在眼里，精明如他稍稍一想，就有了猜测，眉头微挑。秦清知道他这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也饶有趣味，笑问道：“哦？怎么个不简单法？”
　　“是叶大哥说笑了！晞麟不过是个普通少年，仗着一腔好奇，想游遍大陆罢了，哪有什么不简单的。”想到这是叶烜的师兄和..额，他嫂子...，大概是他最亲近的人了，言晞麟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哈哈，凭你这倾国倾城的相貌就不普通啊~”秦清笑道。
　　... ...
　　林彻站在言晞麟身后不做声，还在想着方才秦清那一声“相公”。那两人看上去确实关系不一般，却没想到他们竟能这么坦坦荡荡地承认，看到一席白衣的两人打情骂俏的亲密动作，他的眼神有些期翼，无声地落在言晞麟身上。小孩儿...不对！晞麟其实不算年幼，只是被那病折磨的身形娇小，自己都快要忘了，他已是十七岁的少年。
　　微颤的目光默默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一点点地爬满他全身，沉重的，粘稠的，载着十多年的执念，想要把这少年一点点裹覆住。
　　......
　　“这位俊俏公子是？”
　　“这是林彻，是我的青梅竹马... ...木头?木头!”
　　言晞麟的声音让他猛地清醒，心惊地收回自己的魔怔——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在下林彻。”他慌乱一抱拳，算是认识了。
　　叶烜当然注意到了方才他的眼神，心里隐隐的不快。
　　秦清与陆远对视一眼，笑了起来——这三个人！

　　“好了好了，快把我家血鸣还来。”秦清喊道。
　　言晞麟一愣，小心捧起那只灰雀：“血鸣？它吗？”
　　“正是。抱歉了言小少爷，血鸣乃是在下的心爱之物，恐怕不能给你做宠物了。”陆远和煦道。
　　小孩点点头，将小鸟交付给他：“晞麟自然不会狠心夺爱的。”
　　叶烜狠狠地揉揉他的头发：“麟仔，今天怎么这么乖！”小孩也不理他，他接着说道：“圆圆，你的宝贝可是受伤了呢！”
　　“这种疏忽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嗯...”陆远轻抚着血鸣，鸟儿窝在主人掌中，发出舒服的轻吟，陆远拽开秦清紧紧抱着他腰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缓缓开口。
　　“其实，我们刚刚遇见了点小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