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天下·紫狐魅》暗夜女巫

19、无心刺探

　　山脚下，小溪尽头，是一面湖泊。
　　那湖泊，蓝得有些诡异，如剔透的宝石，倒映着云天雪峰，清冷得没一丝暖意。湖旁枫树正红，树梢上压了皑皑的雪，红白相映，宛如奇丽画卷。
　　“这湖因为形状酷似一滴眼泪，所以娘亲就给它取名叫‘泪思’。”吟落慢声道，“这里的枫叶，终年红透，春日不绿，冬日不凋，也算奇景之一。”
　　“泪思？呵呵，倒是诗情画意。只是不知谁的相思谁的泪？”
　　“不知道，总之，不会是无情之人。”吟落想了想，又说：“我娘有时候会一个人到这里来坐着，一坐就是好久，动也不动，有时会无缘无故地笑出声来，有时候会对着水面轻轻叹气……”
　　“你娘……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有趣么？她倒是觉得，娘亲应该是在想念什么人吧。
　　从那怔怔出神的迷离目光中，她仿佛隐约能看到娘亲的回忆一般。
　　回忆，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吧。
　　那流失的岁月里总是带着玫瑰色的光环，里面是历久弥新的青春岁月。
　　就如同这片美丽的枫林，一季又一季在这片天空下灿烂着。
　　这里，同样也有她的回忆，幼年的，童年的，少年的……

　　她仍记得，那一年，红叶不停乱舞，犹如彩蝶纷飞。她抬头，望着漫天红叶喃喃自语：“多漂亮啊，像是蝴蝶在飞。”
　　“落落想看蝴蝶飞飞么？”
　　“想～！”
　　于是凤林轻轻蒙上她的眼睛，掌心传来一阵温热：“你等一等哦！”
　　不一会儿，他在她耳边说：“好了，落落。”
　　“哎呀……”她一睁开眼，不由惊呼出声。
　　眼前是怎样一片情景，无数的红叶已经幻化成色彩斑斓的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一时之间，天空都是蝶舞飞扬，异香扑鼻。吟落只觉自己置身于梦幻之中，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可是一切又是那么美轮美奂。
　　他牵起她的手，足尖轻盈一点，呼地飞向空中，白色衣袂飘飘，金红色发丝在美丽的蝴蝶中穿梭飞舞，笑意盈盈的脸上泛起美丽的光彩，竟似比那漫天的蝴蝶还要令人炫目。
　　年少的她，被他小小的法术所喜悦，在半空中雀跃地叫着，手舞足蹈。他情不自禁地抱住她，在空中转了一圈，笑得孩子气十足，有些天真有些倦柔的嗓音为她唱出最熟悉的童年歌谣。
　　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与漫天彩蝶一起飞舞……

　　紫矅紧抿着唇，观察了许久，心中莫明泛起一丝不快，眼底也露出不满之色。
　　他伸手过去在吟落面前晃了两晃，问道：“想什么呢？这么久都不说话。”
　　见她没回答，他干脆直接去捏她的鼻子。
　　吟落这下却是敏捷，反手一拍，坚决地将他的手打回去：“你干吗？”
　　他勾起嘴角，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刚才发什么痴症？想的那么出神？”
　　吟落眨眨眼睛，脸上忽然浮起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极淡的笑意：“唔——是想到些事情。”

　　×××

　　山连着海，海拥着山。
　　雾气连接着山和海。陡峭的山下，便是一片碧海黄沙。
　　四天三夜，他们穿越重重临界之地，经过无垠沙漠，黑暗森林，奔腾赤炎，迷蒙水镜；被飞来之石砸过，被九头怪鸟追过，被地底炫炎舔过，被水镜幻象惑过，有几次差点就丢了小命，无数险恶之后，才来到这片咋看起来还算太平的地方。
　　紫矅简单环顾一下四周，嘘了口气。再看一眼前面神采奕奕的浅绿色身影，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个苦笑。
　　这丫头，坑蒙拐骗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之前在枫林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哄得她香吻一个，怎知吻没骗到，自己反而给赔搭了进来。这下可好了，天生懒散悠闲的自己被哄骗到这种地方来，什么劳什子的灵泉仙山脱胎换骨还没沾着边儿，这穷山恶水就折磨得他这把身子骨快要脱层皮。
　　再看那始作俑者，却似乎早已习惯了种种惊险刺激。她的眼中闪烁着灼热而坚定的光芒，身体蓄满了蓬暴的力量，她的智慧被畅快淋漓地运用着。那仿佛是一种本能，天性中冒险和博杀的气质，让她在窒息的压迫中，在玄机暗涌的刀锋中，在时刻到来的疾风暴雨中游刃有余，且乐在其中。路上的劫难到最后一个个被化解，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浓得化不开的快意，看到了熟稔而强烈的归属感——是的，她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战斗，而这广阔的天地给了她最赋有挑战感的舞台，只有在这里，她那暗藏的天性才被发挥得酣然尽致。
　　飘飘的黑发掠过她皎洁的脸颊，长衣如同淡淡云雾般笼着她，那双眸清亮如星，轻淡的笑容挂在脸上，似是笑看风起云涌笑至沧海桑田。
　　紫矅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脊背心中一叹。这丫头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遇见你，是我今生不幸的开始。”岂不知，遇见她，他亦纠结，不知是福是祸。

　　“落姐姐，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吟落双手相对，结出个奇特的手印：“收！”空中那个载他们穿行于临界各处的通体泛着淡绿色光芒刻有金银双色花纹的飞梭瞬间变小，光华一闪，落于她掌心，俨然已是一只通体碧绿的木质发簪。她用那发簪将满头乌发绾起，然后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丫头，这临界之处究竟多大你不知道么？”听她这样一说，紫矅忍无可忍，脚下紧了两步，追上来低问道：“我们已经寻过了一百二十七座岛了，难道还要一直这样碰运气找下去么？”
　　吟落白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临界之地虽然广袤无边，可古书上记载说，灵泉曾在东北方位出现过，所以我想，如果我们一直朝东北方向走的话，总能遇见。骚狐狸你的运气不错，本姑娘我的运气一向也很好，我们两个加在一起，一定能找着！更何况，这一路上大大小小淘到不少金贵宝贝，你收获颇丰，也不算是白耗啊！快走吧，等下天黑了，赶起路来可就不方便了。”
　　被她这么一说，紫矅无话反驳。看了看天边，云层翻涌，暮色渐起，涛声越来越大，海燕在仓惶地飞着，似有风暴将要来临。他再次叹气，从崖上跳了下去，跟着她继续前行。

　　山崖背后的大地上，是重重叠叠宽广得看不到尽头的森林。在夕阳的照射下，有斑驳的光线反射回来。一条极狭窄的只能容一人通过的怪石小道蜿向那片森林，望不到尽头，只觉里面幽深漆黑，甚是诡异。
　　“大家跟紧一些，千万别走散，我们到里面去瞧瞧。”吟落率先踏上了那条怪石嶙峋的小道。
　　风在四下乱窜，脚下的石头坚硬无比，道路其实并不长，四人走了不到半刻，便进入了茂密的林中。
　　踏入林间行不得几步，头顶便几乎没了阳光。浓阴遮盖，草木异常茂盛，脚下是软而湿的落叶土壤，藤葛垂挂纠缠着，仿佛在密林中布下重重叠叠的罗网，让人看不清方向。他们放慢了速度，吟落从怀中摸出一粒夜明珠照路，深一脚浅一脚穿越那些树木和藤蔓。
　　走了很久，眼前景物豁然开朗。美如幻境的奇异画卷在他们面前铺展开来。色如珠贝的幽草，翅大如扇的彩蝶，五彩异兽安然徜徉。繁花异草、飞禽走兽，没有一样是平常能见到的，即使如吟落这般见惯了奇珍的人都不由感叹道：“哎呀，要是如花爹爹在这儿的话，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
　　正说着，一声鸣唱突然从头顶传来，那声音灵动清明，仿佛能直透灵魂深处。众人抬头，看见空中飞过一只大约两米长的鸟儿，雪白的羽翼，五彩的尾巴，紫色的冠状顶羽，灵动的黑瞳波光流转。
　　“天音！”紫矅惊讶无比，脱口道：“这地方竟然有此种高级珍禽！”
　　“真是美丽呀！”霏砚叹息。
　　众人皆点头称是，只有凤林嗤之以鼻：“这也叫美丽？哼，差远了！”
　　天音仿佛听到了他的话，低头瞧了瞧，发出一声低鸣，忽然敛了羽翼直直在他身旁降落下来，落地时垂着脑袋，模样竟是无比恭谦。
　　“免了免了，我们还有事要忙，你且走你的吧。”凤林挥挥手道。
　　那天音仰了仰头，后退两步，双翅轻轻一扇飞起，在空中优雅一个回旋，又轻舞着飞去，空留一行人像被定形了一般，仰着头呆立在当场动也不动

　　“主人～！”凤林郁闷地叫道：“都已经走了，别看了。那家伙破破烂烂一身毛，有什么好看的！”
　　“那么漂亮的彩羽你竟然说破烂？我看你审美观严重有问题……等等，你——”吟落上下打量着凤林，那眼光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嘿嘿，你该不会是有什么缺陷，所以才嫉妒人家漂亮吧？”
　　什么和什么啊！凤林差点晕过去：“我会去嫉妒一只小小天音？！主人，这是你的年度最冷笑话吗？”
　　吟落正想说什么，紫矅忽然插嘴进来：“咦？丫头，他跟了你这么久，难道你竟没有见过他的真身？”
　　“呃——？”吟落一愣，眨巴眨巴眼睛，“你是说凤林？没有哎……”
　　“喔～～”紫矅抚了抚下巴，声音不温不火：“传说成年的浴血火凤，真身不见世人，除非……”他抬眼看了看凤林，别有深意。
　　“唔？真的？”吟落只听得半句，瞬间眼眸晶亮，那神情似发现了什么稀奇好玩之物：“那，是不是很好看？”
　　“这……你应该问他才对。”紫矅笑得有些诡异，“不过凤乃珍禽之王，自当一品非凡。”
　　“啊！凤林，凤林，快给我看看你的真身！”吟落一脸激动，说话却是理所当然。
　　“主人……”凤林无奈地轻抚额头，面对这个已经擦亮眼睛只等着瞧个痛快的主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快啦快啦～变出来让我看看！”吟落不依不饶。
　　“主人……我……”凤林面露难色。
　　一旁霏砚问道：“师父，你见过火凤么？真的很美么？”想象不出，那只脾气恶劣的大火鸡真会很漂亮？
　　紫矅笑着说：“我可没见过，不过我却知道，火凤只在三种情况下现世。”
　　“哪三种？”好问的孩子。
　　“凤林，真身！真身！真身……”吟落旁若无人，一心只有一个目的。
　　紫矅瞥了她一眼道：“火凤现世一在重生之时，二在乱世险情之下，这三么——呵，是在自己的爱人面前！”最后几个字，故意拉长了语调。
　　“……”对面念叨“真身”的人顿时嘎巴卡壳。

　　“哦，对了，”紫矅有些夸张地拍了拍额头，“据说很多年以前的太平盛世间，火凤现身，把某位人间女子给激动晕了。不知道凤林你听说过没？”
　　这只该死的狐狸，唯恐天下不乱！凤林狠狠剜了紫矅一眼，在心里暗暗骂道。
　　“我还听说那只火凤当时刚成年没多久……”
　　吟落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凤林，狐狸说的不会就是你吧？那个女子……是我娘？”
　　凤林脸色忽红忽白，咬着牙不说话。
　　“嗳？真的是你么？哦～～”紫矅暧昧的声音千回百转，终于把一个哦字进行完毕。九转十八弯的丰富尾音让所有人不由地联想到他刚说过的第三种情况。
　　阴险卑鄙！凤林恨不得跳起来暴打他一顿，可是看到吟落眼中写满“是真的吗”的询问，立刻泄气，低声道：“那时候……我刚成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变得很、漂亮，想给飞飞看看……”

　　人和人之间，总隔着距离。我们之间的距离，名叫时间。
　　不知为什么，吟落忽然想到了这句话。
　　她的嗓子忽然很干，灼得痛，痛得有些影响呼吸。那种干渴的感觉迅速而剧烈地蔓延，仿佛连心都出现了小小的龟裂。
　　她咧了咧唇角，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力不从心。

　　此刻，每个人的表情都各个不同，让她心烦意乱，索性谁都不看，转过身哑着嗓子道：“玩笑时间结束，走吧。”
　　凤林伸手想拉住她，可她却比风还快，薄纱擦着他的指尖流走，转眼便甩开他们很远很远。
　　凤林愤怒地转身，目光如火，咬牙切齿：“你干得好事！”
　　紫矅耸耸肩，摆了个“哈，我怎么知道会这样”的造型，非常事不关己，施施然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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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雪，我在加州
大家节日快乐～
ps：看文的朋友，如果觉得还行，给朵小花，如果觉得不好，请多提意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