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祭坛（隆穆、撒穆）》囧晨昏

1、第 1 章 闹鬼

　　相传，当圣域陷入危难之际，有一位祭坛座挺身而出，稳定时局安抚人心，以他的铁腕协助统治。战斗中，他身先士卒，给予敌人毁灭性的打击，极大地激励了士气。他是强大的盟友，黑暗中的利剑，冷酷的战士，亦被称为“教皇之影”。

　　1.闹鬼

　　一个流言在杂兵间口耳相传。据说女神回归后处治了很多叛徒，这些人活着的时候称霸一方，桀骜不驯，死了也不安生，圣域慰灵地时常闹鬼。

　　待太阳沉到地平线之下，黄昏的余温在空气中消散，风有一些撩人，带着地中海独有的潮湿。神的宫殿沉浸在无边的寂静中，漆黑的遗迹远远望去有一丛火光在跳动。

　　“那智大人，天快黑了，我看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咱们回去吧。”

　　为首的男子叫做那智，是一位青铜圣斗士，心脏、肩胛等重要部位被圣衣覆盖着。他拍了拍属下的肩膀：“怎么，小子，苦胆吓破了？”

　　“大人，我不是怕黑，实在是那些传说，上次巡逻的兄弟们看到了……”

　　“住口！”杂兵的辩解被上司粗暴打断，“这里是圣域，女神雅典娜的地界，有艾欧里亚大人和阿鲁迪巴这帮黄金战士镇守，编造谣言的家伙不怕牛皮吹破？”他拨开众人，接过火把，走到最前面，“这世上怎会有鬼？我还不信了！就算有，也是谋逆篡位的胆小鬼。我豺狼座的那智，尖牙利爪专破奸邪，不怕死的来呀！”

　　那智大人不信邪，下面的怎敢多言，只得老实跟上去，左顾右盼，唯恐地底深处爬出什么凶暴的玩意。正担忧间，不远处的土堆动了动，杂兵们吓得退开几步，围成一个圈子。

　　“老鼠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没见过野生动物？个个都像你们这样，如何守护圣域！”那智捡起一块石头，掷向泥土抖动的位置。石头落地的响声很清晰，骨碌碌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众人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石头在夜色中消失不见，他们才放松了一些：“呼……”恐怖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我就说嘛，能有什么？土拨鼠在地下筑巢，这么点事瞧把你们吓的。圣斗士守护大地是正义的化身，魍魉鬼魅躲都来不及，怎敢冲撞我们。”

　　杂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是啊，那个人的鬼魂听见女神的名号不得吓趴了？没什么好怕的。他们重整队伍排成行列，吹嘘那智大人仁、智、勇俱全。一个杂兵笑过了头转脸擤鼻涕，刚擤完，就对上一张阴沉、眉头紧锁的脸……

　　“啊！啊！啊！啊！啊！”

　　先是一个人惨叫，片刻之后，整群人都号叫起来。拳头乱挥，脚踢泥土，混乱之声响彻天空。那智被扭断了手，此刻正躺在医疗室里，和他一同巡逻的手下，或鼻青或脸肿，没一个完好无损。一桩本来只是私下议论的灵异事件就此破土而出，浮到面上，并在圣域迅速扩散，势头猛烈，一发不可收拾。许多“目击者”声称自己看到了“他”——十二宫之战死去的撒加。皆言此人死不瞑目，从墓地里爬出来，报复一切不忠或违背他意志的人。事件越闹越大，从青铜至白银一级一级呈上教皇厅。大殿门前的守卫接过报告，双手捧起，送到暂理圣域事务的白羊座穆先生手上。

　　穆很忙，从早到晚没个停歇，连姿势都不带换一下，宽敞的办公桌上堆满了等待处理的公务。外面会客厅里还有好几个使者、宗教人士等待接见。他接过报告，扫了一眼题目和相关人物随即放下。杂兵恭敬地候在一旁，不敢正眼相看。穆先生虽没有教皇身份，但在女神归位后接管了各项事务，实权在握，踌躇满志。抛开这一层，以黄金圣斗士之尊，也不是杂兵可以端详的。接文件的那只手纤长白皙，无法想象它属于一个技艺高超的工匠。

　　“辛苦你了，下去吧，这件事我已经知道。”那手摆了摆，守卫只感觉眼前一片白，连忙称是，低头退了出去。穆把报告归入桌角已经有解决方案的那一垛里面，随后拿起一张房契在手中摩挲，核对产权人信息，“他还真是未雨绸缪，退休生活都安排好了……”穆先生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清淡如水。这份不动产与一叠信件一起，被压在一个文件夹之下，然后被一同收进抽屉。做完这个，他唤来几个白银，吩咐他们加强巡视安定人心。

　　“去慰灵地除除草，整理一下鲜花祭品，没有的献上一些。除草的人注意脚下有没有老鼠洞、蛇洞一类的东西。如果有，该清理则清理，否则尸体被咬坏了会吓着活人。”他还特别解释了“磷火”——一种自然现象，尸体腐烂分解出磷化氢，在一定条件下会自燃，俗称“鬼火”。夜间在野外有时看到的白色带蓝绿火焰就是它，其实与鬼魂无关。还有一种真菌类生物，状似霉菌斑，不易辨认，代谢出的气体进入中枢神经能够致幻。这样科普之后，应该不会再有“谣言”了吧……只要他收敛一点……

　　穆将公文归档，按照紧急程度有序排列。打发走来访者，一天终了，但还有数不清的私事在等着他。穿过教皇厅笔直的回廊，就到了后殿，理事人休息的地方，过去叫做教皇寝宫。它修建在圣域高处一块突兀的山石上，只须躺着便能鸟瞰大海。奔腾的潮汐在黄昏时分冲击礁石，又在黎明前悄然退去。寝殿里安放着几件黄金圣衣，纵然布满裂痕，依旧闪亮夺目。圣衣的主人已经过世，在新主出现之前，穆必须修复战斗造成的损伤。他住在这里自然而然，从小时候开始受训到离开圣域之前，这一直是他的居所。曾经跟随陪伴过一代教皇——史昂的人，对这里的一套运作模式驾轻就熟。唯有一事让他闹心，就是圣域闹鬼。穆不怕鬼，也不信幽灵之说，如果幽灵能复仇，那么历史上不会有长命的君王。

　　推开内室的门，窗户边上，一个杂兵模样的男子骑在窗台上，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正打算往外跳。看到穆进来，心知计划泡汤，他一个翻身扑回床上，紧紧裹住被子。

　　“就知道是你。满世界乱跑，伤口长好了吗？”

　　床上那人明显不配合，哼了一声：“我无聊啊，哪像你日理万机！喂，要不咱俩换换，不说多的，你在这儿躺一天试试？”

　　穆不理他，扫视寝殿，只见地上桌上台风过境般丢满了书、报纸、棋牌，还有吃了一半的布丁和喝剩的牛奶。目光所及之处，这些东西飘起来，回到它们该待的位置或者垃圾箱。床头有一个奇怪的瓶子，长颈，玻璃质地，之前没有见过。

　　“别动那个！”杂兵样男子大声抗议，可惜晚了点儿，玻璃瓶已经握在了穆手中。

　　“加隆，你又喝酒了，你怎么能喝酒呢？酒精影响伤口愈合。”

　　“这不准那不准，要你管我，烦死个人！你又不是我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偷偷弄来的饮品被穆发现，加隆气急败坏。生气的结果是伤处被扯到，一阵抽痛，他捂住胸口，顾不得斗嘴，脸色惨淡，两道剑眉拧在一处，怎么看怎么可怜。

　　穆见状叹了口气，放下酒瓶，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态度，好话说尽，这才得以接近加隆并替他检查伤口。

　　海底神殿一战，加隆胸口中戟，创面既大且深。他若老实养伤也罢了，活过来之后成天折腾，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没片刻安宁，累得穆不停地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绷带表面浸出一层血渍，越往里拆，红色面积越大越鲜明。不用说，又开裂了。那么长的伤口，换普通病人，够绑上绷带在病床上躺小半年的。现在加隆藏他这儿，医疗条件有限，换药吃饭抚慰心灵什么都得亲自上。回首身后的圣衣，双子座胸口一个硕大的破洞，黑乎乎透着风，没工夫修，穆不禁翻了个白眼，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

　　“唉哟，轻点儿！”

　　“你爬窗户的时候也轻一点儿？”

　　穆用镊子夹着棉花蘸了医用酒精，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血痂。穆唯恐下手重了，许多工序只能靠念力完成。那一个可不太想领情，从开始到结束都在历数穆的暴行，吃准对方脾气好不会发火。

　　“好好好，加隆先生，你行。拜托你别乱动，赶紧康复了离我远远的，爱上哪上哪。”

　　“你真肯放了我？”

　　“我就是现在也管不住你啊！说说吧，出去多少次了？最近圣域闹鬼，巡逻密，你最好待在这里多看点儿小说，陶冶一下情操。”

　　“嘿嘿，巡逻密还不是你设的？要抓我来啊，大爷我躺在这里让你抓，不用那么麻烦。说起来，你胆子才大呢，比我哥还大，是干大事的料。你把海界第一战犯藏在雅典娜眼皮子底下，世界上简直没有比这儿更安全的地方。”他很少吐出褒赞之语，穆立刻报以微笑，那一个愈发来了精神，“你如愿了，称霸圣域，权力、地位、名望，应有尽有，外加撒加的大浴室。你接管这一切登上人生巅峰，我呢，可怜虫一个，什么都没有。喂，拯救我的过程是不是特有成就感？还有浴室，撒加那间澡堂子大得可以游泳，你一定用过了吧，有没有溺水？”加隆东拉西扯满嘴胡说，摆了个四仰八叉的姿势享受照料，偶尔哼唧一声一听就是装的。他尤其喜欢拿教皇厅的旧主大肆挖苦穆，欣赏他睫羽低垂沉默不语的样子。穆不愿接话，反正只要提到撒加，无论说什么，加隆都会表示，“老哥是个笨蛋、蠢货，他是蠢死的，咎由自取”，倒显得穆在啰唆，他只能不搭理。然而不理加隆也不行，吃饭、喝水、喂药，哪件不得亲力亲为？如果他不是圣域叛出的战犯，惹怒波赛冬又见罪于雅典娜，如果他不是撒加的弟弟，一把丢出去，天下哪家医院不能做他的容身之所？

　　“你呀，我哪敢招惹你，连教皇厅也爬得出去，可真是……”不可救药，穆省略了这四个字没说。上完药，穆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加隆刚才差点跃出去的窗口，举目远眺。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大海，往下看，一条粗壮的绳索……

　　“别动啊，我警告你，那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我被你囚禁限制人身自由，多凄惨啊。就剩那么点乐趣了，你可不准给我抹杀！”加隆见穆不答，连忙加码，“绳索给我留着，我答应你暂时不去墓地，不喝酒，在家里看小说，但你要给我找好看的，女主角性感，不要图书馆那种！”

　　穆想了想，权衡再三，没动加隆的心肝，而那条绳索，从此以后一直挂在教皇寝殿面朝峭壁人们看不见的那一面，直到圣战结束。

　　加隆爬绳子，一连出去几次，又在慰灵地吹了风，晚上昏昏沉沉发起低烧。他是伤员，住进来当天穆就让出床睡到了椅子上。深夜时分，加隆身陷病痛，挺拔的身躯蜷成一团，俊美的五官纠到一起，眉头紧锁，像极了撒加。记忆中，那个男人的眉毛从来没有舒展过，一次也没有，就连他的尸体也淌着血，不曾有释怀的表情。穆给加隆拢被子，梦魇中的男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像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嘴里叽里咕噜含糊不清，像是追谁也像是被人追，攥住穆的手都捏进了肉里面。

　　“你做梦了……”穆轻抚他的头，乱发贴在饱满的前额。加隆下意识地靠近他，往温暖的怀抱里钻，痛苦之色令人无法拒绝。穆顺势抱住他的头贴在心口。

　　这场风寒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天亮就已经缓了下来。加隆躺在穆怀中，安详的面孔竟有一丝纯真。穆透过他，恍惚间竟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与他有着相同血脉一模一样的人。

　　“没事了……”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了紧怀中的男子，终于可以打个盹了。

　　“你活着就好……”穆靠在椅子上休息，却因为姿势不好手臂酸胀睡不深。他先于加隆醒来，于是看到了他苏醒的整个过程——先是无忧无虑安详舒适的睡靥，睁眼的一刹那，看到穆，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释放出深刻的仇恨，不过几秒，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又恢复成平时玩世不恭的神态。穆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天性敏感，读懂了那种恨意。失去至亲的痛，他懂，因为经历过。撒加之死事发仓促，来不及阻止让他抱憾，放下的仇恨则被另一个人拾起来，扛在肩头，而那一个人，大概永远不会原谅他，在生命终结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