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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回 陋茅屋仗义吐直言 福满堂怀古寄谜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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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陋茅屋仗义吐直言 祈福堂怀古寄谜诗
浇心雨打新蕉叶,
入骨风寒故路人,
月易盈亏潮退涌,
神魔一念造红尘。
是秀梅打来的电话,说是同商会领导龙边瑟他们已到了飞机场,让他也别送了,并关照他这一阵子进百福园陪着荣喜阿姆她们一起吃饭,别让她们觉着冷清了。
明仁从车上下来,后背如电触一般被指尖儿滋了一下,听着那哧哧笑声,大概猜着是白藿了,一回头果然是她。
新任了大堂经理,白藿自然上心打扮,粉儿、香儿如同不花钱似的往身上抹,不说明仁听着声,闻着味也知道是她。
这白藿也有了心事:自己资历最浅,人望不及夏莲,又几乎举目无亲,什么事都得自己拿主意……所交之人无非是些喜吃豆腐的小土豪,一个也不入得自己法眼,总要想方设法接近那些贵夫人、富公子吧?可她们哪里会给他机会?唯一之计便是套牢明仁,通过他搭桥,随便与哪位公子哥儿迈入了婚姻殿堂,自己这下半辈子吃喝玩乐都不用愁了……存着这份心思,低眉侧目做了含羞之态。
白藿这张被人看惯了的媚脸真不及刚才背后轻轻一笑来得撩人心弦,在明仁眼里,她那只手虽然也是雪白滋润,却多一份一时冲动的俗气,不过挨着近,那花光了她一月收入的香水味儿还是让明仁心底泛起了涟漪,比起往日她们身上那些廉价香水味儿,倒起了欲走还留的感觉。
两人并肩进了百福园,白霍热情地与保安们打招呼,正值奎花香当班,见白藿的张狂样儿,连个笑脸也没给,只对明仁和颜悦色地提醒道:“你姑妈走时特别关照,晚上道路黑,怕半路野猫野狗地吓着你,让你早些回家。”
这奎花香性子耿直,说话粗声粗气,与这风花雪月的园子还真不相配,可秀梅和夏莲这个胆小鬼都坚持要用她。
明仁笑道:“时间还早着,哪里就吓倒我?”
白藿与他一路有说有笑,奎花香望着两人背影,对身边的女保安道:“前世里没见过男人,一见他们又说又笑,以前连老头子、丑八怪都不放过,现在升了职,装起了假正经,好像贞洁烈女似的,我呸!你看看,又原形毕露了不是?”
那一位女保安放风道:“就是,但凡是个男人,谁没吃过她豆腐?那个老宋请她吃了多少顿饭、买了多少礼物送她?说不理就不理了,那个牵狗巡逻的陆水泉,为她闹了家庭矛盾,突然也没了下文……哎,我还隐约听着,她的那个弟弟手脚不干净,我们的更衣箱还有宿舍橱柜的门都得锁好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又一个女保安插嘴道:“这倒不至于……老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么……”
还是奎花香一锤定音,道:“俗话说得又好:龙生龙,凤生凤,贼养儿子掘壁洞,他父亲就是那个龌龊的讨饭头子,大家当心点也不会错的。”
这时,强薇过来,听她们凑了一堆说故事,她天性纯洁天真,胸中坦荡也无瑕,道:“她就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前两年我刚进来,冷热水没搞清,我在浴室不小心烫着她后背一小块红印子,你们还记得?”奎花香点点头,
强薇继续说:“她不是当面说:算了算了?可第二天当班时,就将医药费单子给我看,我只能赔给她,然后她又将那单子拿了去芙蓉那儿报销……我后来才知道,我们这是正规企业,都有医保……平日里愿意孝敬她的,派活就轻……她最可恶的倒不在于此,但凡我们酒店里有些风吹草动,大半都是她去打的小报告,这次还害你差点连组长位子都没了,唉,也只有糊涂的冬梅姐对这种人倒是偏听偏信,还帮着她说话,亏得吴董心里明镜似的。”
“糊涂?冬梅才不糊涂……哎,你还没说你进来干吗?难不成和这白骨精一样,领导前脚走,后脚就开溜?”
“我是这种人么?蓝蓝不是离职了嘛,莲莲要人,喏,这白骨精看我榨不出油水,又与你们亲近,把我编派过来,还给我弄了个换岗培训三个月,拿平均奖……”
“拿平均奖,那不是少了许多?再说管个温泉馆还要培训三个月?这不是存心报复?”
“哼,按她说法,单位里为了培养我,还花了大价钱呢,比如让我去考个救生员的证,还得学游泳,恐怕三个月都不够呢。”
奎花香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一看巡查的时间到了,就拿了警棍,整整衣冠,强薇夸她道:“姐姐,你穿这身黑猫皮最好看。”
“你埋汰我是么?”奎花香借着巡逻,和一名保安还有強薇顺着东面的道儿而来。
再说明仁与白藿在大道上并行,明仁问她外面河道上漂死猪的事儿。
白藿打起十足的精神来,详细地从头道来:“……吴董带着人仔仔细细检查了那道闸门,生怕外面的臭水倒灌进来……后来听小红说,她父亲领着一帮人打捞外面姜河的死猪已经几次了,掌握了经验,于是放手让他们全家来干,果然,他们有船有工具,这支流上死猪毕竟少,吴董走之前,他们就全捞走了。”
明仁又问她哪来这么多死猪,也没人报警?
白藿道:“报案,谁管?”说到此处,白藿妩媚地捋起被风吹散的几缕青丝,道:“外面传来的消息,可能是强哥与钱总抢着要的那块地皮上,那些养猪户们抛的,听说他们胃口越来越大,成了无底洞了……有人下毒毒死了他们的猪,他们本来就是非法养殖户,哑巴吃黄连,也没人去报案……小红父亲倒是请过警察,那新所长秦彪功是本地人,还算给他面子,派人来看看,不过也没管。”
白藿又道:“有些个人事调动,我进来与莲莲当面沟通沟通。”
明仁心想如今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不都解决了?不过,也没戳穿她。
到了岔路,白藿却引着他往旺福旧舍方向走,明仁停住脚步问:“小红母女不是家去了么?还去那儿吃饭?”
“小红妈是回家了,小红不愿在家里待着,又捧了坛米酒过来,还有夏莲、紫薇掌勺……”不用她再说下去,明仁也明白了,必是顽劣的夏莲和白藿她们沆瀣一气,一则满足她们搅嘴饶舌之癖,二则要讨老太太、娇娇她们的欢心,不知弄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菜肴和节目,也只能由着她们了。
一进旺福旧舍,两人习惯了往东屋里进来,夏莲招了三位姑娘正陪着老太太打牌,分别是娇娇、刘雪和柿儿。
柿儿见了明仁先叫哥哥。明仁赶紧问她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通知一声。
柿儿道:“有贾姨陪着回来的……一到这儿就被她们拉着打牌……”
夏莲催着她出牌,头也没抬,对明仁道:“不就想给你个惊喜么。”
明仁见了柿儿便想起芝芝来,便问她病情如何。
娇娇插话道:“年前你上司病了,你倒没去探望,人家姑娘家病了你倒关心?这回病重了,你可飞过去看看?”
荣喜阿姆马上制止,道:“别口无遮拦,触霉头的,昨天你还跟我说她好多了,最多也就一两周后就来。”又见明仁问了她好,就拉他坐了自己身边,道:“你帮着我看着点,我老眼昏花,她们欺负我,一下午,我还没怎么赢过。”
“奶奶,谁敢欺负您?那天搓麻将,几大高手都在,您还赢了不少钱,今天又不来钱,输几局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说好了谁输的分数多,下顿饭要请客,这几天,一个个都回来了,一桌恐怕都不够,这一顿开销还不要一大笔银子?”
荣喜阿姆话一出口,一屋子的人都笑了,夏莲道:“拖上几天,等园子里的人都齐了,再让您请客。”
荣喜阿姆甩手在她胳膊上一撸,道:“就你鬼点子多,这是让我大放血呢?看我不让秀梅命你外面去看管食堂、宿舍去,烦死你。”
夏莲装着吃了疼,扭捏了一下道:“我们缴械投降算了,您老前辈就高抬贵手吧,”然后嘴朝着白藿一努,道:“人家心急着和我换呢,我在里面吃香的喝辣的,早就羡慕死了。”
白藿捂嘴笑得更厉害,紫薇抖抖围兜进屋来,道:“快换了吧,范大厨的那些小走狗们快折磨死我了,他们如今烧菜做饭放多少盐、放多少米都忘了,连小仓库里记账的规矩都不知道了,”她面向着白藿又道:“我跟你们汇报了,也没个回音……”
“得了得了,那几个小毛猴我来教训一次,我看他们就是此山望着那山高,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知道年底分红,范韶赚得比这儿多,可不知人家的辛苦受累,况且个人收益要随着总体利润上下起伏,还有,我们这儿是按着正规路子加金缴税,那儿有吗?”夏莲这样一说,加快了手里的出牌速度。
紫薇道菜好了,还是去了外面食堂继续忙碌。
不多久,小红进来催着开饭,这局荣喜阿姆赢了,不过她和刘雪的积分还是比夏莲、娇娇、柿儿她们低了许多。
夏莲抓紧收了牌,问白藿道:“那个强薇怎么还没进来?”
“你看看,我就说她不活络,还懒,早通知她进来了,她又闲来无事……可见她眼高手低有意见。”
明仁转念一想,对她们道:“说不准她还以为我们在聚福楼用餐,等在那儿呢。”他话音刚落,白藿的手机响了起来,一接,正是强薇在聚福楼等了半天人影也无,这才硬着头皮打电话问白藿。
白藿这下来了气,哪还有温柔随和之声,道:“我让你找莲莲姐,你生了嘴巴不能多问一声?再不成,你不能打电话问问园子里的人?快过来吧,莲莲姐等着你交代工作呢。”然后才告诉她自己所在的位置。
夏莲寻思,自己也不知她们之间有何过节,就面无表情地道:“也别难为她了,她毕竟新进来的……我有什么事可吩咐的?算报到了,明天再具体布置事情做吧。”
夏莲站了起来到厨房里端菜端饭去了,白藿赶紧跟了过去,小红摆筷倒酒,荣喜阿姆也和众人一样,要了一杯米酒。
不久,冬梅和强薇过来,到了东屋门口,冬梅让她等着,夏莲、白藿上完菜,都在屋里,夏莲见冬梅到了,转身就要走,荣喜阿姆连忙招着她:“别呀,一起吃了吧,我们哪吃得了这么多?”
明仁也劝她留下,夏莲道:“有人来报到了,我得处理事务去呢。”
冬梅这才开口道:“老太太让你留下就留下呗。”白藿也装作要走。
冬梅问过外面有春杏看着,才和缓地对白藿说:“小心使得万年船,算了,你也吃完了过去吧。”
夏莲先和强薇关照几句,又让她搬进来与紫薇同住,然后把她打发走了。
冬梅问:“都到齐了?”
夏莲一望,道:“还有群群,她去大山那儿弄几个翻新花样的点心,反正她闹着减肥,那儿有她的精神食粮,也不必管她,我们先吃吧。”
这时,门外响起刹车声……真的是群群支使着一个服务员推一辆小餐车进来。
小红刚起身,却被夏莲阻止了,夏莲亲自帮着把餐车上不锈钢金钟罩罩着的两样点心和那服务员先后捧了进来,都放到了榆木壁桌上,那服务员看了一眼,识趣地走了。
娇娇让了群群坐在自己与明仁之间,笑着问她:“听到什么趣事说来听听?”荣喜阿姆的眼光也跟了过来。
群群见明仁给她倒酒,脸微微一红,眼儿盯着明仁看了一小会儿,道:“少点,这东西别看甜丝丝,喝多点也容易醉呢。”见明仁衣服有些不整,随手替他翻了翻领子,回答道:“哪有呢?我不过跟他学些外文的日常用语罢了。”
娇娇又调侃道:“得了,每次从大山那儿回来都莫名地兴奋,非说给我们听,今天荣喜阿姆和明仁一来,却没了?”
群群见众人都动了筷,也夹一筷梅干菜,道:“他又不是笑话源、故事汇,整天被人取乐的……今天他教我做了两道点心,说了许多做菜的术语,我忙了半天,哪有功夫闲聊?”
娇娇见她侧头不再搭话了,就继续听着夏莲、小红说她村里的闲事。小红喝口橙汁,道:“……人家当了村长不是油水捞足,就是脚翘横添宝,死人不管,我父亲倒好,每天忙得团团转不说,还倒贴钱,比如这几天捞死猪……”
冬梅马上面露不快,道:“吴董不是早就让我跟你父亲结完账了?”
小红马上憨憨地深表歉意,道:“怪我没把话说清,这百福源的帐是结了,不过姜河沿岸搁浅的比漏进支流的多几倍不止呢,这几天用船请人不都是钱么?”
“村里报呀,这又不是给自家干活,何必客气?”夏莲见对面群群、明仁、刘雪凑了一块儿也在说话,马上将忿忿不平的声儿调小了,道:“哦,也是,你前一阵说,那个崔家豢养的死会计找借口回家过年,不知躲哪儿做缩头乌龟去了,至今还没音讯?”
小红和荣喜阿姆都笑了,小红道:“你知道那个死会计是谁?就是那个常来常往的卓秀菱她父亲老卓,他有一张会计证,当年搞财务制度正规化把他从红洞镇聘来的,节后突然被调去镇里财务科报到,吃上皇粮了,这几天终于把账本交了,几年的烂账呢,我父亲哪能一时看得明白?什么白条、借条、欠条的一大堆,连最有希望的——供应局转过来的土地动迁尾款都成了这些白纸,一问,他们津口村动迁的居民也没分着分文,账面上就剩了准备新旧班子交接聚会时的一顿饭钱,我父亲把这全部做了工钱,也不够支付打捞这批死猪的费用啊。”
荣喜阿姆心神不宁起来,举酒喝了一口,抱不平道:“崔家出烂污,你父亲找找姚姑娘,姚镇长,我看她还不错,总要讲个理嘛。”
“姚镇长是不错,没有她鼎力维持公道,我父亲哪会有机会当上村长?不过这几天她就要订婚了,哪有心思管这些?听说,那些白条与她前任竺罡脱不了干系,欠条、借条都是那个’催命鬼’捣鼓的,我妈、我大伯都劝着他息事宁人,后面得了钱再补上,只有我二伯和老村长女儿铁姑娘不服,挑唆着他上告……我父亲还指望吴董出面说动有关领导,促动促动那个’催命鬼’,不过,我看悬。”
小红说到此处,荣喜阿姆虽有些懊悔多嘴,但抿了口酒后,居然脱口仗义直言道:“是啊,官官相护么,不过真要扯破了脸……”
这屋里分着两堆人论着雅俗闲事,门口突然闯进一人来,大大咧咧道:“阿姐们让我好找,原来你们都聚在这里。”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有些痴痴傻傻的苗青囊。
“莲莲姐姐,她们说强薇进来,就要由我替补了去端盘子,是不是?”青青哭丧着脸问夏莲,夏莲一时倒不好回答,白藿本就坐在门口,跳将出来,拉住她的手,笑嘻嘻道:“怎么会让你端盘子呢,谁要欺负你,就跟姐姐说……”
“她们说是你说的……”
“是哪个撕不烂嘴爱嚼舌根的乱说话?先不说这些行么?姐姐陪你出去。”
荣喜阿姆问过身边的夏莲、娇娇,知道她就是久负盛名的苗医生、苗院长的闺女,看着样子就可怜兮兮,荣喜阿姆最是怜贫惜弱的,问了她还没吃饭,就让夏莲身旁挤出一个位子让她一起坐下,小红给她添了碗筷,白藿为她倒了橙汁。
青青一见桌上许多自己喜欢的土珍野味,早有馋佬虫上来驱走了鼻涕虫,破涕为笑,大咀大嚼起来。
荣喜阿姆见了她连吃几大口荤菜,关照道:“慢慢吃、慢慢吃,青青,你哪里得到的这传闻?”
青青见这老太太慈眉善目,像极了自己奶奶,不舍地收住了筷子,回答道:“我组长是新来的窦姐姐,不知是真逗还是假逗,说人人都得从基层服务员干起,我也不例外,还说是白姐姐说的,我一个小小老百姓怎么争得过她?不是有一副对联么,叫: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我想白姐姐、冬梅姐姐比她官大,就来找她们了。”
众人十个有九个“噗嗤”一声都笑了,荣喜阿姆咳了几声,娇娇赶紧替她捶了捶背,众人只是笑,并没人搭话。
荣喜阿姆缓过来,道:“是啊,不服不行啊,行,吃吧,孩子,看你模样,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似的。”
青青边伸筷子,边道:“吃是有的吃,范大厨走了,食堂饭菜一塌糊涂,哪有这里做得好吃?”青青塞了嘴里一片松茸,又夹起一块刀鱼肉一看都是鱼刺,马上松了筷子,补充道:“吴董在时,他们就出烂污,这吴董开会一走,还能有个好么。”然后,抓起调羹往砂锅里挖胖头鱼眼睛旁的豆瓣肉,荣喜阿姆赶紧用胳膊肘捅起夏莲,让她帮着点,青青趁机要了一碟老醋。
小红悄悄对白藿道:“牡丹姐年前与几个村里骨干合伙租了条机帆船准备捕鱼……这几天偷偷去大江江口捕刀鱼,本想狠赚一笔,分一部分贴补村里财政,没想着抓上来的刀鱼却是越来越小,唉,这条是孝敬我父母的,算最大的……恐怕连本都捞不回来了。”
白藿听了,就多吃了几口刀鱼,细细将鱼刺吐出……过了几天,她不得不请动夏莲一起,逮着食堂那几个小子的错,狠狠整治一番,紫薇这才慢慢省了心。
再说冬梅一直不开口,听着明仁、刘雪谈论《石头记》里的诗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刘雪道:“楠蓉阿姨元宵节前送来的那些谜诗,你猜着了么,前几天她打电话问起这事,我都快忘了,柿儿把奖品倒带过来了。”
“真是难了点,还有好几条没答案呢。”明仁一听感了兴趣,就问刘雪。
刘雪笑他:“我们也没全猜着,就凭你?还不如问了柿儿答案,直接领奖品呢。”
柿儿道:“我母亲说了,猜着,猜不着都给奖品,就十二份,让冬梅姐姐做主,你们别问我答案,我也不晓得。”
明仁问柿儿,怎么不见媞莲?柿儿道:“人家搬了大宅子,还能过来和我挤着?她回去时,正值你犯病,你姑妈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所以你不知道,她家专聘了个老妈子烧家常菜,还有一个学做西餐的厨子,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刘雪笑着戳穿她:“得了,你昨日还和我说,她想你想得紧,嫌那大宅子味儿重,这不好那不好的,什么离学校也远,牢骚一大堆呢……不还是你编了谎教她,对史阿姨说这儿休息日请了名师来辅导,诓她母亲同意她回来住?”
柿儿被她说得脸带桃花儿样红艳艳。
明仁厚着脸皮对刘雪说晚上闲着没事,等会儿去她那儿猜诗谜。
冬梅一旁冷言冷语道:“我们去就够了,你何必跑了去?说你个无事忙还确实不错呢。”
荣喜阿姆有选择性耳聋,这种事听得清清楚楚,马上邀了明仁,道:“小红妈也不在,莲莲、小白、小红还是早些休息,今晚要闹也上我那儿去闹,我老太婆那儿冷冷清清的,也添些人气……”
这青青尤其踊跃,夏莲用求着荣喜阿姆的口气道:“我不怕晚睡,我也去行吗?总要有人弄些夜宵给你们……”
刘雪先笑,道:“没了你,也活动不起来,你这谎儿就不用编了,去那儿每次端茶送水做点心的也是紫薇,今天肚子已饱,还有什么胃口吃夜宵?我来泡杯茶给你们消消食吧。”夏莲躲了荣喜阿姆背后暗喜。
这时,群群想起还有两道点心,于是夏莲、白藿各端了一个放了中间,揭开一看,原来是五颜六色的一碗冰霜素泥,还有是一块橙汁敷面蓝莓夹心的蛋糕,那冰霜已经化了,夏莲先尝了一口,对荣喜阿姆道:“虽然化了,温度倒正好呢。”
荣喜阿姆象征性把两样点心都取了一小勺,众人也紧跟着都动了手。
等众人对群群表示赞许时,青青还在恋恋不舍地盯着碗里盆里剩下的边角,荣喜阿姆对小红道:“也别浪费了,反正都是甜食,都并了一个碗里。”又对青青道:“你也别急吼吼吃完,带到我那儿,边看电视边吃,怎样?”
青青一听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了,自然不着急了,留着白藿、小红收拾,由冬梅叫来了车子,青青赶紧捧上那只上了保鲜膜的点心碗,一行人都涌到荣喜阿姆祖孙所住的福满堂。
福满堂前面第一进,荣喜阿姆谦让着不占,留出做百福园的备用客房,中间几间偏暗,是紫薇等几个服务员的临时宿舍,最后一进楼房布局,呈“口”字,东南西北都有房间,二楼北面便是姜夫人到过的那套,如今荣喜阿姆住着,南面那套让与喜欢亮堂敞阔的刘雪。
众人先到刘雪的屋子,这儿陈设十分素简,也就是一张大木床、一张大书桌、一个大书橱,都是樱桃木新做的,一张西式高靠背木椅子尤为显眼地放在书桌前,众人见床上铺着红丝滚边白雪地子的绣绒花面儿床单,并无多余的椅子可坐,反正都吃饱了,也就站着说话。
明仁闻着幽幽、丝丝、甜甜如积年老陈皮的甘香从刘雪身上散出,便发了一种痴病,拿脸去凑近刘雪,鼻子抽动不停,道:“雪儿,这阵子换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与往日常佩的檀香、琥珀味儿有些不同?”
刘雪与明仁乃是青梅竹马之交,知道他有爱红嗜古的怪诞,懒懒地抽开书橱小抽屉,随手从一个锦囊袋里取出一串黛色、腻光、龙眼核大小的朽木串,道:“亏你还是常玩香的,不知这是奇楠?过生日时,辛姨送的两串,我戴了一串身上,这另一串尺寸大了,不适合我戴,你拿去吧。”说完,连手串带锦囊袋往他怀里一抛,顾着与别人说话去了。
明仁双手捧住,怕自己的俗气玷污了它,奉到鼻子附近少许闻了闻,果然与刘雪体香一个味儿,就紧忙将手串放进锦囊袋收好,改日手腕洗净了才戴上,戴了一阵,又怕串了味儿,还是擦拭干净,放进小铁盒,好好收藏起来了。
夏莲打了个电话给紫薇,一会儿就变戏法似地端来几把折叠椅。
荣喜阿姆也不坐,拉着夏莲、青青去自己房里看电视了,明仁放开折叠椅,剩下几个便围着书桌坐了,刘雪展开一卷清秀毛笔书迹的纸来,上面有使“米砚痴”书体的十二首怀古美人诗,柿儿说一诗对应一个日常物,其中六个俗物,六样雅物:
忆玉环
自小生在温柔乡,凝脂出浴诱君郎,
花甲天子醉步摇,藏脚缩手笑太香。
忆天后:
两度春风垂帘中,风流无双逗顽童,
小口唱尽古今事,玉手牵得将相动。
忆西子
奴本生长在竹乡,身披纱衣在河泱,
淘米洗菜最拿手,也曾出没在厨房。
忆万妃
万千专宠系一身,怒火满腔脚底沉,
踏平羽衣与霓裳,看尔媚上袒衣襟。
忆文姬
道路弯弯终回还,坎坷层层不见山,
已闻麦香听茄音,雪花飘飘未觉寒。
忆孟姜
东南西北皆巡顾,春夏秋冬花自哭,
早得水浒众将在,倾倒方城万子出。
怀香君:
生在鸡湾色出佻,嫁与竹家节更高,
常去灰山勤拂拭,身在瓶中化蓬草。
忆昭君
画影何如春风面,空余君王多挂怜,
一丝牵得浮云去,风助扶摇雨摧残。
忆文君
只因当年凤求凰,有言必应身端方,
秦砖汉瓦伴白首,心存静水化墨香。
忆虞姬
四面围城皆楚曲,牛皮帐中姬姓虞,
识得英雄看分明,宁化霓虹三尺炬。
忆飞燕
一双纤足天赐来,随手画出明月台,
舞得环环相连连,团团圆圆睿智才。
忆红玉
身披金甲浑然成,十里传音虎豹声,
褪去红妆寻天狼,擂动三军万舸争。
刘雪待众人看完,道:“这些人是谁先得搞搞清楚呢。”于是打开电脑了解其中这几位冷僻女子的逸事,有人唏嘘,有人沉默,猜了几回,争了几次,几番之后也没声了。
柿儿道:“我母亲早年喜欢钻在故纸堆里,什么这个妃那个姬的,反正你们凑齐十二个答案,明天我就分了奖品,对与不对没关系,别嫌难,如今她还迷恋上了国外的呢,说不准下次就是外文谜语……嘿嘿。”
众人都丢开了猜谜之事在闲谈,正值紫薇上楼来,还扶着一妇人,那妇人未见其人,已闻其声,道:“今天没喝多少,不用扶我……猜枚枚子好,我也拿手,那天不是她们拖住我,我去逛上一圈,奖品必然不少。”
“你还看得上这些奖品?不是吴董、明仁他们几个捐的,就是小红妈她们几个手巧做的,哦,还有你带来的进口小瓶酒,听说都被范韶那几个徒弟得了。”这是紫薇的声音。
竹君朗朗地笑了:“这倒是,万一拿了自己送的酒,被她们发现,必要我当场全喝了。”话音落下,两人进到刘雪的屋子。
竹君一看连明仁和自己女儿也在,马上挺了挺身子,众人站起来与她打过招呼,她向冬梅嚷道:“好了,老将出马,一个顶仨,明天你们再也闻不着死猪味了。”
群群低了头去,往明仁身后站着,冬梅见竹君似醉非醉,问她那事儿解决得怎样,竹君道:“如今谁还肯承认投了毒……”又往身后一指,道:“你们看,还有谁来了?”
果然门外又跨进两位妇人,一位是秋萍,一位是杜娟。
这杜娟也没想着老钱倒是老当益壮,自己这几天已查出有了身孕,对外喜称“坐床喜”,所以和秋萍两人走得慢不说,上楼梯、跨门槛时尤其小心。
这竹君昨日和窦德专携四大公子谢启秋、詹光、肖百联、明义出面请了刘阿强、钱来顺,与他们双方讲和,极力游说和则两利的道理,她与窦德专起的头,自然都喝高了,就宿在小红楼,今天又邀若兰、杜娟、秋萍来百福源也不知密谈什么,全只让春杏一人安排,秋萍、杜娟都已身怀六甲,也没喝多少。
刘雪让着她们进了屋,刘雪与杜娟见过几次,印象极好,两人都喜欢谈些海外趣闻,秋萍旁边极力奉承着,冬梅、娇娇、柿儿耐着性子作陪,竹君由紫薇她们扶着往对面房间与老太太嘎山胡去了。
明仁见众女子冷落了他,只得悻悻地观看起刘雪的那个玻璃书橱来,但见上面一排精装的世界名著,簇新发亮可见也不怎么看,中间随手可及是一排原版的外文书,倒有些翻烂,底下柜子更多的是生活时尚、体育运动的各类精致杂志摞得满满的。
明仁头一次进她屋子,也不好意思翻看,正凝神静思,群群见她母亲跟个酒鬼似的出丑,在明仁身旁恨恨道:“整天鬼混,也没个做娘的样子,还不如趁早改嫁,省得见面不是滋味。”
明仁更沉默,趁着那些人热闹劲儿,提议群群出去走走,两人都被甜丝丝的米酒弄得有些上头,楼下走廊里又光线昏暗,于是相扶着出了门。
群群埋怨道:“这两个狐狸精,恐怕是带着肚子就嫁人了,也不知是谁的种?都跳槽了,还厚着脸皮,有事没事挺着肚子往这里跑,这儿又不是阆苑仙岛。”
明仁觉着群群那只手扶着自己,远比百合来得柔软惬意,浑身轻飘飘起来,答道:“小瞧了不是?那天池、瑶台也不过如此,要不这些姐妹们都往这里赶?”
群群拽着一下,又捅了他一下道:“连你也不正经了,你最近都交些什么狐朋狗友?可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你可别取笑我,我早晚得出去……”
明仁趁着酒兴马上接口道:“是呀,趁早嫩嫩地把自己嫁了。”
群群猛一甩手,背过身去,娇声道:“你就指望把我嫁了,好迎娶你那位高学历的姐姐,我跟你说,她当年学校里就跟过解宓!”
明仁酒有七分醒,板过她身体来,盯着她眼睛喝道:“什么?她跟过谁?”
群群两手在他胸前做推拒状,喃喃说道:“你不觉着她与胡苹、解宓都是一届,却互不理睬,冤家对头似的,难道不该有什么故事么?”
明仁松了手,群群整整袖子,嘀咕道:“都弄疼人家了。”见明仁目瞪口呆仿佛晴天霹雳一般,不由好笑,道:“没把你惊着吧,大学里多谈几个朋友很平常,就是同时谈几个又何妨?你不也是大学里过来的么?”
见明仁还直勾勾地盯着她,群群有些害羞似的避开他的目光,仰望着云浓月缺,小心走了七八步之遥,回头一看,明仁还在原处,发狠心叫了一声:“小明哥哥!”
明仁这才如梦唤醒,可千言万语还堵在心口。
群群等着与明仁并肩了,用手在明仁迷惘的眼前挥动一下,细声问:“没事吧?”
明仁长叹一声,对群群道:“她这次回来,像变了一个人,也不要我送了,电话也没几个,还都是我打过去的。”
群群道:“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你不用往深了想……这回在大山那儿问得仔细,我可真想出一次国门呢,我母亲也被我说动了呢。”
明仁木讷地自言自语道:“她也想出去呢,你们都走吧,走了清净。”
群群听他的话越来越浑,也不愿搭理了,听着身后路口方向传来车子骤停的声音,便有了娇娇、夏莲她们的说话声,知道她们也跟来了,更是加快了脚步进了同福里。
楼里静悄悄的,群群独自直上二楼,听着西厢房里有声音,就过来张上一眼,见门掩着,门里有女人说话声,贝梨的声音略响些:“……这次实在是拜托姐姐了,我那不争气的小崽子实在是闯祸胚,都是他爹和家里老人惯坏的……早晚送他出国去读书得了……”然后声音又小了下去。
群群轻手轻脚回了自己屋里,不一会儿身后那大帮子都上了楼,楼板踏得震天响了,那屋里终于清晰地传出声音来,一个贝梨,另一个便是若兰。
夏莲一见若兰在此,也不提什么打牌胡闹之事,就听若兰埋怨冬梅道:“都是你带了头,娇娇趁机也赖在里头,把那套新装修的新房子倒空关着……娇娇,今晚我就和你挤挤吧,反正芝芝也不在。”冬梅听了不便还口,转悠到群群的房间去了。
这时,贝梨要走,夏莲拉住吃饱喝足的青青,殷勤地送她下楼。
青青一边下楼,一边还问:“不打牌了?这么早哪睡得着?”夏莲见贝梨脸色不好,也懒得理睬这傻姑娘。
青青呆呆问了两遍没人搭理,自古道:不睬侬最凶,也觉出不对劲了,终于住了口。
三人在路口等了片刻,那电动中巴又返了回来,奎花香坐在上面驾驶,笑着对夏莲道:“早知道刚才一齐出去,还吵着闹着打什么牌?”
夏莲往她边上一坐,拿眼珠子往眼角里使了使,奎花香这才认清一位夫人在后面,老老实实开她的车。
出了园门,夏莲问奎花香道:“春杏把庄总、秋萍、杜娟都送回去了?”
“没有,春杏把她们安排在布谷楼,我听她们商量着打麻将呢。”
夏莲道:“这两人胃口倒好……这样不是三缺一么。”
“谁管这些?我就下班了,晚了,澡堂里剩我一个人洗澡,倒有些吓丝丝的。”
“你这身膀子还怕,那我们都该吓破胆了。”夏莲止不住轻声调侃了一句。
平时打麻将上瘾的贝梨在后排毫无反应,倒是伊伊呀呀哼着千万次问曲子的青青突然说了一句:“贝阿姨,你不是喜欢打麻将吗?”
贝梨一见是晓福楼前的岔道,立刻喊停车,道:“我就这下去,正好走一走。”夏莲用河边又凉又暗来劝她,她也不听。
青青跳跳蹦蹦地跟出了车门,对贝梨嬉笑道:“我送送你吧。”
贝梨提高声音嚷道:“说了不用送,我独自走走不行么?”
青青吓得脚也缩了回去,夏莲把她拉上车,一直把她送到寿带楼门口。
路上,青青对夏莲道:“那个老太婆这么凶,还是姐姐你对我好,姐姐,你把我调进去,我们一起住园子里?”
夏莲肚里觉着好笑:怎么贝梨年纪轻轻就成了老太婆?自己也寄人篱下,赖在宿舍里,凭什么和她一起进园子住?此时也不便与她辨明,反而逗她道:“这回你可吃香了,荣喜阿姆对你可好了,偏偏让我把你调进去陪她呢。”
青青未及搭话,奎花香先问:“真的假的?就是福满堂里那个胖老太?”
夏莲道:“还有谁?老太太装修了新房不去住,把这里当了养老院了,不过人倒是和气,听说以前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我和紫薇总得她的好处。”
青青一听跟着那个老太太有好处,就把这句话听进去了,第二天就找了白藿,把老太太要她进去陪她的话传达了。
白藿汇报了春杏,谁敢自专?只得等秀梅回来,问明荣喜阿姆果有此意,这才正式安排她、强薇与紫薇同住了福满堂。
再说,明仁在群群屋里坐着,若兰又把冬梅叫去娇娇那屋不知道关照些什么,群群给明仁泡了茶。
柿儿拿了两大包东西进屋一放,笑着说:“阿哥,阿姐,帮着分一分,一包是猜谜的奖品,一包是我父亲南方带来的土产。”
明仁装着无事人一般喝自己的茶,群群朝那堆礼物漠视一眼。这世上就是古怪,有人淡漠,就有人操心,柿儿身后就跟进来了娇娇,刚听得自己母亲的教诲烦了,趁着若兰与冬梅说悄悄话,就跑过来。
柿儿见明仁、群群两个无动于衷,于是和娇娇将那些东西都拆了开来,但见一包里是小笔筒、小臂搁等竹制品,又有核雕手串,共十二件,皆精细传神。
明仁也眼光儿放亮了,干纸巾擦手后,拿起其中一个竹根雕哈哈弥勒对着微微笑,这雕工真是:依其形造其神,据其样显其魂。
只有群群喝着茶,作冷眼观。
柿儿特意挑给明仁一串十八罗汉黄橄榄核雕手串,又端了几个到群群面前,群群随手抓了一个渔舟唱晚图的臂搁。
娇娇给冬梅挑了一件竹林七贤的笔筒,自己选了一幅“水阔腾龙鱼,林深藏凤鸟”的臂搁,不过,这条龙鱼雕得可像胖头大鲢鱼。
娇娇又给秀梅、玫瑰、春杏、夏莲等人一一细选,自然也给芝芝留了一个乞巧听琴图的开光小笔筒。
柿儿道:“可别把刘雪姐姐忘了,我来给她挑一个。”
明仁见柿儿将所有东西摊开在桌上,就剩下个雕着太白醉酒图的竹节杯和那个竹根哈哈弥勒没主,抑不住拿了那只杯子到手里再次把玩,对群群说:“这个给你母亲喝酒正好。”
群群盯他的眼神似一股寒流直逼过来:“好的都让你挑尽了,剩下没人要的给我妈?”又突然将那只摩挲过的臂搁也推了明仁面前,道:“还遗漏了你的百合、这儿的芙蓉,姐姐妹妹一大堆呢,这酒杯留着你喝交杯酒吧!”
明仁被她眼里射出那道冷光凌了一下,真恨自己多嘴。
柿儿一听倒为难了,一想,真遗漏了好几位呢。
不过,她将发辫儿一甩,将另一袋东西举起:“没有玩的,可以分吃的。”于是将袋口解开,里面都是半斤八两装的香榧子。
冬梅倦倦地进了门,见明仁还在,道:“你在这儿干嘛?难道要在这过夜?”
众人莫名其妙地抬眼看她居然也拿明仁撒气?
娇娇有些明白,道:“不就是我母亲逼着你搬过去么,那套别墅房子虽然以你名义买的,我可说了,你不去住,我也不住,她们两个难得回来,我一个人住,害怕。”
冬梅白了她一眼,娇娇并不顾及她的眼色,挑着头要玩牌,对明仁道:“晚了就住楼下,下面空了好几间,替我们把把门也好,史阿姨年前送来的蚕丝被多了好几条,你拿一条盖着……”
冬梅负气一转身,正巧若兰打完一通电话也出现在她们面前。
若兰先笑吟吟对明仁道:“从日出之国过来一位贵客,是大东亚投资集团的董事长,她在共荣、八歌、雅鹿等株式会社都有股份呢,本来就是来考察考察开发区的,可突然点了名过两天要来百福源,还要拜访你们一家,这老太太还兼着投资商会会长,身份特殊,老郑和你姑妈都在北面开会,老石嘱托给了我,这事就落实在秦羽和我身上,我已经组织春杏她们马上要好好准备准备呢。”然后又面露慈祥,抚着娇娇肩膀,道:“别和哥哥姐姐玩疯了,早些睡吧,我还得跟你竹君阿姨商量些事去呢。”
等若兰下楼去了,娇娇嘴一撇:“商量事儿?哼,学习一百零八号文件去了吧?”
明仁此时酒劲已过,见冬梅、群群都面色严峻,娇娇又贪玩不满,就提议道:“就是,布置工作打个电话不就搞定了?管她什么商会会长,总大不过市长、区长,要不我们也玩牌快乐些?”
娇娇这才破忧为喜,冬梅起身要走,娇娇拉住她:“五个人可以玩找朋友么,难得机会,老师说了,下周开始我们就惨了,天天得晚一两个小时放学,晚上作业起码得做到深更半夜,悲催啊。”
冬梅见她装可怜样,笑道:“活该,这时候还顾着玩,谁到了这时不是挑灯夜战的?除非……”说到这儿,她看了眼明仁。
明仁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道:“除非自主招生把她先招了去?可惜哪这么容易,连上芝芝、刘阿强的女儿、小童已经四个,加上媞莲几个中考还要照应,还有得罪不起的区里、局里方方面面托过来的关系,我老爸又被逼玩起了失踪……”
娇娇烦恼道:“索性不考了,到吴姨这儿来打工算了,什么千军万马走独木桥,早晚被人挤下去,还不如自己主动跳下水去游泳来得爽利轻松。”
这下惹得群群也笑了,她领头将一桌东西都收了,唯独将那串十八罗汉橄榄核子往明仁怀里一扔,五人坐下来玩牌。
再说贝梨沿着河岸往别墅区而来,一路灯光暗弱、月黑风高,竹林里本来就鬼影憧憧、形迹可疑,又多了些不明声响,眼前的小路像被下了咒语,总在脚下没完没了地延伸不休……
贝梨不免毛骨悚然起来,本想吹吹风、宁宁神的心思早丢到爪哇国去了,越走越疾,最后是跑到了无花果林处,从中间小道上突然也慌里慌张地窜出一人来,把贝梨吓得可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