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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回 土洋配竭虑还魂记 鱼水欢殚精小红楼 ...

  •   第四十五回 土洋配竭虑还魂记 鱼水欢殚精阳台梦
      承平盛世百花妖,
      醉卧□□一树桃,
      舞榭歌台尘世梦,
      品箫弄玉魄魂销。

      却说明仁回到房里玩起了电脑游戏,领千军,御万马,直杀得昏天黑地、尸横遍野,终于一统天下,这才发现窗外已蒙蒙发亮,赶紧睡下,这一睡两人直到日照三竿才起。
      吃完午饭,秀梅简单装扮一下,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朱星在就好了……”明仁并不搭话,只觉着脑子空空、魂儿出窍,寻思再补上一觉才好。
      姑侄二人坐了绿萝的车子,先去接了若兰母女,秀梅问若兰道:“上午不是说有要紧事,不去了,怎么又变卦了?”
      “还不是……唉,也没多大事,一个电话就搞定了,只是被那些购房的姐妹们烦死了,再三解释一期的都销完了,还是死缠烂打没人信,绕到后来,只得先记下名字,等二期开盘再给她们安排吧。”
      “恭喜你旗开得胜、生意兴隆啊。”秀梅听她先是吞吞吐吐,后又喜形于色,顺口夸了一句。
      “大家生意兴隆么,还不是应了那句老话,酒香不怕巷子深?昨天的事被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广播们一传,拷贝得大走样啦,简直无边无际了。”若兰又提醒道:“阿姐,楠榕姐特地关照,姜夫人取的这些地名能用则用,不能用也无妨,你也别太为难了。”
      “用吧,聚福楼、探福轩、福梅院、福云寺、福满堂、美福宫,薄家农舍改旺福旧舍,藏书阁改汲福阁,西暖阁改缀福阁,梅花林里那个玻璃茶馆也改怡福晶舍吧……连我们的办公楼都照她误解的,改成晓福楼,至于那个水闸门的名儿得与水利部门联系一下,能做了‘福临门’的牌牌最好,福字好啊,谁不爱来福呢?就这样定下来,还有其他各处都照她意思改,把进门处的大水法称为报福池,大假山叫做福屏峰……只是这些个景观没法张匾,我看就在旁边做个指示牌,这样既对她有个交代,又可以维系景色的自然天成……”
      若兰道:“好,那整个园子也就叫百福园了,这可是戴大姐定的啊。”过后果然吩咐秋萍安排做匾的做匾,做牌的做牌,百福园各处的地名,总一个“福”字了得,也算圆满了与姜夫人的这段俗缘。
      车出镇口,这新剧场造在津口村对面,体量、占地总一个大字了得:门前那个广场似广袤无边,一律巨型大理石切割的方砖铺就,中央一个孤零零的巨大喷水池,原来路边那些遮天避日的大树都不见了踪迹,据姚茜传石豹的话说这就叫气派,又新杵着一排新款节能路灯杆子,也是竺罡欲展示的开发区高科技,幸好,这些参天巨树被做人情移入了百福园或洞庭雅苑等处,没被全部折腾死……真正吸引人们眼球的,还是这大剧院的屋顶居然是一本摊开的巨大书本。
      竺罡、姚茜、崔明贵等心花怒放地在广场上等着各路来宾。
      大剧院的车库早被停满,新来的车都停在广场上整齐划一如朝圣一般。
      姚茜这些女干部们如蜂似蝶般迎接着秀梅她们,又说又笑的。
      明仁和绿萝拖拉在后,走着走着,明仁偶一侧头,发现旁边的人群里有阿三的身影。
      阿三今天弃了常穿的黑衣黑杉,一身深紫色西装毕挺,规规矩矩打了根浅紫红领带,见了绿萝如久逢着甘露,三窜两跳过来,绿萝只是“嗯”了一声,神情怡然。
      一路走,又汇聚上来许多熟人,计有:如风母女、周思芫母子、金香栀母女等,其中有安月季,这安月季今天还代表金桂等领导来出席,更是提胸昂首,再三声明金桂实在太忙,由她代为问候众人云云,姚茜她们自然感激涕零了一番。
      百合夹在秀梅和自己母亲中间,回头朝明仁笑上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正闹哄哄之际,一位头上弄得像彩色鸡毛掸子似的前卫青年上前招呼明仁。
      明仁一看,原来是金香栀的大儿子詹光,是屡次在窦德专组织的酒席上见过的老相识了,他也是出了名的寻花问柳高手,这千莲区民间有“四大公子”之说,他便是其中之一。
      詹家与石家是世交,詹百鑫又曾与华荣是战友,他往上升,都是石豹父子等人的保举、推荐,只是这不争气的儿子詹光总喜欢高山上倒马桶……如今,成了老大难的“老青年”。
      石豹、若兰最近倾力撮合詹光与姚茜这一对。詹家是当地有名的富户,詹百鑫当兵回来,仕途经济一路稳扎稳打,成就税务局领导,光他宝贝儿子詹光名下的房产就不下多处,如果不是詹光见异思迁,臭名远扬,詹百鑫早就抱上孙子了。
      詹百鑫夫妇眼瞧这姚茜年纪轻轻就登上了镇长助理、开发区主任的宝座,好生欢喜,况且最近,姚茜也十分主动迁就,正在谈婚论嫁之时,今天,詹光就以姚茜未婚夫的身份跑了过来。
      这詹光同明仁说着话,眼睛却不时扫着娇娇那几位女孩,娇娇早知他底细,板着脸扭过头迎着金香栀母女而去,同芙蓉说起话来。
      金香栀挽起秀梅,当面夸赞了一番明仁,然后朝詹光使了眼色道:“茜茜不舒服,你也不去扶着点?都订过婚了,还怕羞?你看,倒是你妹妹在照顾她。”詹光这才过去伴在姚茜一旁。
      芙蓉上前抿嘴一笑,爽利地对明仁说道:“放着百合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里,也不去陪陪她?和我哥哥有什么多搭讪的?他除了吃喝便是玩乐,小心把你带沟里去。”
      明仁的嘴抽动了一下,道:“这几天闷死我们了,陪着老夫人,说话都不得随便。”
      娇娇深以为然:“我们都快成小脚媳妇了,说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哎,她们都进去了。”于是这拨人也进了剧场,芙蓉陪金香栀往前面坐着去了。
      石豹等贵宾们将头两排挤得满满当当,明仁准备打瞌睡,挑着后面角落空座坐下,坐在石豹身边的若兰频频脸面朝后,直到见娇娇她们与明仁在一起,也就放心了,不久声光乐一响,好戏开场了。
      这出戏可是崔明贵觅宝而来,由姚茜主抓,如风主管,欲树为古今融汇贯通的典范。
      看了前段,还是脱不了才子佳人的旧套,无非是一个忠良和一个员外两家攀亲,忠臣受了诬陷入狱,跑了公子,公子找上员外,员外奸商本色,背信弃义,就赖婚,而员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女自然不从,痴情馈赠与公子等等。
      明仁实有些倦了,厌厌地闭目听曲,这戏里也有个美丽的“芙蓉”姑娘……那文秀高中翻身,父冤得洗,“芙蓉”的父亲自然也变了一副嘴脸,哪知这位快到手的乘龙快婿却攀上了皇亲国戚的女儿,再难请动,“芙蓉”在后花园忆起当初两情相悦,互诉衷肠,总难以置信,便咿咿呀呀开唱道:

      【皂罗袍】
      氤氲水岸流莺轻啭,
      好阵风万枝拂柳蔽天。
      珠帘半卷意阑珊,
      一身懒待芳华苑。
      绿浓紫蔫,
      荼蘼渐残,
      舞蝶变幻,
      玉笛化烟。
      探花人早望得这韶光倦。
      【好姐姐】
      铁藩篱关不住绿缘,
      粉荷出水芬芳乍现,
      小蔷薇初艳,娇滴滴占得稀罕。
      芙蓉面,
      凝眉咀指轻轻叹:
      只怨那八哥溜的圆。
      娇娇一句没听懂,早没耐性,凑近明仁道:"靠过来点,睡什么睡?陪我说说话,这老头儿、老太太演的什么鬼把戏?你看那脸糊的跟墙似的。”
      明仁只得把眼睁开,耳朵主动往娇娇嘴边凑了凑,道:“这可是姚茜姐、丰瑞的师父和小红父亲——那位本土艺术家呕心沥血一个多月的结晶,我正闭目欣赏这优美的曲调。”
      “你怎么怪腔怪调的?跟你说正经事呢。”娇娇见周围都在交头接耳的,也不顾台上那慢条斯理的唱念做打,对着明仁耳朵小声说道:“我们那件事弄大了。”
      “什么事?”明仁瞪大眼睛,有些紧张。
      “就是那天打架的事,我也越来越看不懂我母亲,你看这会儿同那个‘催命鬼’坐了一起和和睦睦的,昨天却打电话给你那位强哥说,要他派人去红洞镇那个‘野鸡大学’,修理修理‘催命鬼’的那个宝贝干儿子,说什么……有人要买他一条胳膊一条腿呢,我真怕弄出人命官司来。”
      明仁乍一听,惊心肉跳,不过顿了许久,又道:“那种小流氓可怜他什么?狗咬狗咬死拉倒。”
      “你傻呀,这肯定是帮你那位贝姨出气,可把我母亲绕在里面怎么办?唉……”
      他们说话间,台上正演到“芙蓉”忧愤自沉后,一丝游魂飘飘荡荡来到奈何桥边。
      此刻,锣音荡气回肠却不乏阴风森森、寒气再三逼人,钟馗雄赳赳、气昂昂一手仗剑,一手提酒葫芦而来,边走边唱:
      下刀山,
      入火渊,
      气冲霄汉!
      抒豪情寄壮志斩恶锄奸。

      把阳间五洲四海全踏遍,
      哪怕是严寒苦暑也无阻拦。
      我恨不得急令妖孽化血水,
      迎来春色换人间!

      酒给我智慧给我胆,
      千难万险扑上前。
      剿魑魅腰挎五尺剑,
      禀金身把鬼拴。
      誓把魍魉害,埋葬在深涧,
      义勇撼山岳,仁心感云天。
      灭魔道与地藏会师阎罗殿,
      济众生地狱清空覆天翻!
      ……
      正唱到下面四句耳熟能详的“春秋”句、后台敲锣打鼓到高潮之际,百合悄悄离开了一次,回来时,正瞧着娇娇与绿萝中间还隔着一个空位,就挤进来。
      娇娇赶紧起身避让,道:“姐姐,你坐吧,我可不杵在中间当电灯泡。”
      百合朝她嫣嫣一笑,也就坐下了,台上演到那穆员外在绣楼上望着长眠不醒的女儿发愁……
      最后一幕,背景上千万朵莲花盛开,光束下,水烟纷纷,莲叶田田,背景乐放出由吹拉弹唱与钢琴创新结合的莲之心事曲:
      ……每天仰望你绿色的窗子
      无声的呼唤你名字
      我是你五百年前失落的莲子
      每一年为你花开一次
      多少人赞美过莲的矜持
      谁能看懂莲的心事
      我是你五百年前失落的莲子
      每一年为你心碎一次
      多少人猜测过莲的心事
      慢慢风干……
      百合拿出手绢抹起了眼角,娇娇此前和明仁窃窃私语,什么也没听进去,见了百合似有悲楚之色,就小心劝道:“姐姐,这不就演戏么,别当了真。”
      百合咽咽噎噎地道:“我眼睛进了些东西……我是可怜那个芙蓉,好端端的一个文绉绉郎君,怎么如此负心,可谓红颜薄命啊。”
      娇娇听到“红颜薄命"这四个字,也低了头寻思自己的心事去了。
      明仁越听情绪越低落,曲终人散,崔明贵早请若兰她们吃过晚饭再走。
      若兰看看手表,冷冷一笑:“和你们一喝又没个节制,像什么样?我们姐妹们约好了去逛街。”
      秀梅、如风、金香栀她们也都推脱,都说好久没去市里逛过街了。
      崔明贵无法再坚持,和竺罡、姚茜还有几位亲信分坐了几辆车先走了。
      这里詹光拉了肖百联过来,当着秀梅面邀请明仁:“明仁兄,好久没聚,正巧我们也去附近逛逛,吃了晚饭再回去?”然后和肖百联两人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
      明仁早有几分明白,碍着秀梅在一旁不能多问,只看着秀梅脸色。
      秀梅扭过头去,拉了百合、芙蓉她们商量去哪里,詹光噱头噱脑朝着秀梅和自己母亲道:“阿姨、姆妈,我们走啰。”说完急吼吼拉着明仁他们坐了自己那辆宽敞大奔车溜了。
      三人来到千莲镇与石船镇边界上一条蔽荫夹道的小路,转进去的地方挂了指示牌:“菖鑫福邸”和警示牌——“私人会所,闲人莫进”。
      迎接他们的居然是杜娟,杜娟对明仁露靥一笑说:“怎么?我说我们很快会见面的吧?”
      詹光奇异道:“你们认识?娟姐,你不是美丽岛回来的么?明仁,你不早说?”
      肖百联笑了:“你这没头脑……”
      明仁刚要解释,杜娟上前勾住明仁胳膊,瞧着詹光有些嫉妒的目光,胳膊肘往里一拐,对明仁道:“好弟弟,别告诉他们我们怎么认识的,让他们猜去。”
      杜娟亲自领着他们先去洗澡的地方,詹光道:“姐姐,擦背的是不是也是小姐?”
      “那当然,让小姐拿了钢板刷好好给你刷刷一身污垢。”杜娟见入口已到,这才放了明仁的胳膊,还不忘深情望他一望,詹光他们心底直犯嘀咕:这眼神还真像姐姐看弟弟的。
      詹光进门就羡慕地轻轻推了明仁一掌:“快说,这性感宝贝你是怎么认识的?”
      明仁装傻充愣,詹光也不追究。
      三人洗完澡,换上崭新的浴袍,又被服务员领着穿过半空走廊迈入另一栋楼里,一看,都是刚刚改造过的包房,还散着些许装修的余味。
      二楼一间大包房内,明仁先让服务员开了空调又开了些窗,渐渐这些异味才淡了下去。
      詹光接了个电话后进来,三人见是榻榻米,中间一条长桌、四周围着蒲团,就席地坐下,肖百联问詹光还请了谁?
      詹光玩着手机,道:“来了,都在洗刷刷呢。”然后和肖百联聊了会儿股票。
      明仁从大幅落地窗看出去,是一座小庭院,虽然与百福园一般的花草树木、亭阁回廊,只是人工修剪痕迹明显,风格迥异,尤其中间一个钟形镂空水泥亭,居然屋顶也是镂空的,真不知道有何功能?
      穿超短裙的服务员送上茶水、水果、点心,退了出去。
      这时,半幅门帘一撩,闪出一位青年公子,神气活现、气宇不凡,原来是谢启秋——谢大公子,后面进来一位顾盼流连、八面玲珑的中年人,明仁、肖百联看着他就笑,还有谁?窦德专。
      老窦一来,沉闷的室内活跃了不少。
      窦德专刚一坐下,便扶着腰“哦呦呦”叫起来。
      詹光笑道:“昨晚向阿洪交了公粮了。”
      谢启秋说得更绝:“阿洪可老吃老做,这一番折腾还能不坏了腰?”
      “哦呦呦,”窦德专依旧眯着眼睛,揉着腰,“你们误会了,这小鬼子的床坐不得,不习惯,好好的,被别了一下。”
      詹光道:“那好说,叫个按摩小姐上来,就这长桌上给你按一按……”听他如此一说,窦德专才坐直了,道:“后面那小子怎么不上来。”
      “对,这小子每次拖拖拉拉,无组织无纪律,真是贱骨头,非骂一通才痛快……”詹光朝着门外喊道:“小崔!”
      门帘一掀,又一个少年公子哥儿探头进来,站定,看见肖百联、明仁,就往后躲,却一头碰在门框上。
      詹光赶紧叫住他:“没错,就这里。”看见门口有人在晃动,詹光负气道:“这门帘真麻烦,来!把这快破遮羞布去了。”门外服务员只能卷起了门帘。
      再说屋里,明仁、肖百联也暗暗吃惊,这小子就是那天领头同他们打架的崔明贵的干儿子崔华寿。
      谢启秋指着他,嘴朝着肖百联、明仁努一努:“你小子呆头呆脑的干吗?这两位是你大哥,你不是要请客赔罪么,到了跟前,倒装起糊涂来?”
      这小子这才反应过来,到了肖百联、明仁眼前连续鞠躬、赔礼,谢启秋严肃地道:“鞠两个就行了,来,敬烟!”
      这小子赶紧摸出软红壳子烟来,除了明仁都发了一圈,肖百联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早知道你们是兄弟,由老窦告知一声就行了,何必破费呢?”
      窦德专也作圆场道:“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朋友,吃饭,小事一桩,老阿哥来请也没关系。”
      谢启秋还要不依不饶,对肖百联他们道:“让这小子请,长长记性也好,听说伤了一位叫小童的……”
      肖百联面露难色:“你早说呀,把他一块儿叫过来多好?”
      崔华寿替肖百联点上香烟,又把茶水朝明仁手里奉上,主动说:“下周再摆上一桌,专门再请一次,你们几位大哥和那位小童都要叫上。”
      谢启秋见肖百联面露难色,气又上来了,对崔华寿道:“你得罪什么人不好,偏偏得罪小童?你老爸连华叔叔都不敢得罪,你却连他上司的儿子都打了?”然后,他把脸活络地转向肖百联道:“我跟你说,这小子不是为了报复跟我借人,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呢。”最后,他的头又扭向崔华寿,瞪眼道:“这么有名的几位哥哥你都不认识,瞎了你的眼!”
      崔华寿也蔫了,肖百联朝明仁使了眼色,对这小子道:“不用急,明仁大哥替你再想想办法,他和那家人是亲戚。”那小子眼光一亮,如见曙光,央求着明仁……
      明仁一直沉默着,听着走廊里微微传来杜娟威声训斥服务员道:“谁让你们弄这一出的,一个女孩子赤条条躺着做菜盆子像什么样子?”
      那服务员低低辩道:“这是赖总从东倭国引进的新鲜玩意儿,主厨还是有名的苦代子小姐,是詹公子指名道姓点的……”
      一声轻啐后,再无下文了……明仁起身走了出去。
      那小子还算老实,也知道闯了大祸,就尾随明仁出来,明仁看着杜娟正要往厨房去,她似乎知道明仁此时出来要干什么,一指旁边的小间说:“这就是洗手间,何必到处跑?”
      明仁笑笑,说:“本来……你忙吧,我透透气就进去。”于是沿着走廊往另一头走去,望望墙上都是浮华世俗的绘画,艳妇裸女的,黄昏色下,让涉世不深的年轻人看着脸红,想来大概是赖菖馨的口味。
      崔华寿小心陪着明仁在走廊另一头的窗户前站定,道:“哥哥只要帮我摆平了这事,多花些钱无所谓的。”
      “不是钱不钱的事,人家也有钱,花钱买你的手和脚呢。”明仁不屑道。
      崔华寿只得哭丧着脸哀求着。
      明仁见火候已到,又说:“你不光得罪了他们,还得罪了强哥,昌盛国际的强哥。”
      这小子听得真真切切是“强哥”,差点没软瘫下来,一时连话也说不清了。
      明仁安慰道:“知错了就好,解铃还需系铃人,她们要办你,还不是得通过强哥?托个人情吧,你干爹的老上级,老石的夫人贾总总认识吧?我给说说情,不过这条路就怕慢,来不及,你明天可上学?”
      “上学……我爸今晚就让我去宿舍……”那小子结结巴巴说道。
      “你记着,如果这几天只要在学校里听到有人找你,你赶紧开溜,否则小命难保。”明仁说完,见这小子都快成了一瘫烂泥,就提了他一把,崔华寿这才振作起来,跟着明仁回了包房。
      两人进包房坐下片刻,门外就听楼梯一通响,马上一群穿着各色三点式的姑娘如美人鱼般跪游了进来,两个一组拥上了他们,急得老窦道:“我还怎么坐?索性你们坐着,我躺你们怀里得了。”
      其中有一位有些眼熟的性感妖艳的姑娘捂嘴道:“那不成了人上人,叠罗汉了?”
      詹光已经左拥右抱了两个,被她这一说果然新鲜,差点就想尝尝,朝后跟进来的杜娟道:“姐姐,索性我们都坐了她们身上,不真成了人上人了?省得我父母老说我没出息呢。”
      杜娟未开口,窦德专已经笑道:“双飞还不过瘾?还真要玩榨干?”
      明仁、肖百联都表示身边坐一位就够了。
      明仁一看,偏偏凑来妖颜魔身的妹子就是那天被自己回绝、叫紫荆的女子,白光下,那脸儿粉得像堵厚墙。
      这小姐全名叫杜紫荆,以前总是围着卢花转,也算个小头头,最近被杜娟硬生生地调动过来,却什么职务也没委任。
      不知她今天是没认出明仁来,还是故意讨好,以为明仁是杜娟的干小弟,就贴上了他的胳膊,意图黏糊他。
      明仁闻着她骚里骚气的浓浓味儿,就倒胃口,所以主动叫过一位略带羞涩的青春小妹来,这紫荆只能悻悻挪到谢启秋身旁,谢启秋见她松松垮垮、妖里狐气的,早别过脸去,顾盼起他身边那位柔柔弱弱、让人爱怜的新鲜妹子来。
      崔华寿耷拉着脑袋,剩下的女子都傻傻围着他。詹光见她们姿色寻常又鄙俗,打趣道:“我做主,给你找位小姐姐。”然后把那位紫荆推到崔华寿身边,道:“她可是你谢大哥的学妹哦”。
      谢启秋头也不回,道:“猴年马月的事了,那邱葑还是她的同班同学呢。”
      杜娟让挑剩下的姑娘退出去,问过可以开席,又满面笑容道:“哥哥、弟弟们,今个活体做餐盘,你们可要手下留情,多多担待啊。”
      詹光挥挥手算是答应了。
      明仁听着什么“活体”也不明白,正狐疑之际,门口有服务员进来撤了长桌上的物件,最后连长桌都移走了,明仁更是一头雾水,这时一辆低矮的小小花车推了进来,明仁猛一看,一惊,上面几乎赤身裸体地挺着一位姑娘,直推在房间中央。
      她宛如一只洁白的长腰瓷盘,扇形散开的头发缀以五彩花瓣,下身饰以七色叶片和花朵,前胸被两片硕大矢车菊遮盖着,每个菜都配着一种鲜艳花朵和绿叶之类,五颜六色地养眼,就是菜量一点点,胃口大的几乎一大口就能吞噬完毕。
      推车的两名助工又从厨房里端来鲜食,熟练而快捷地往“瓷盘”上搛夹摆放,刻不容缓,两人摆完,杜娟道:“这瘦食宴就吃它的新鲜口味,放久了可不好。”
      詹光朝她迷人一笑道:“我要取个□□式。”
      “放屁,别恶心了。”说完杜娟退了出去,那些女孩都帮他们倒好了酒,都是五粮清酒,几杯下肚,面前的这些美器佳肴从头到脚已经被他们看厌了,原来持“迷箸”的手也不安分起来,特别是詹光和谢启秋,两个都不小心掉了筷子,一个伸手去找筷子,手摸着不该摸的地方,一个又伸手就抓,抓到了不该抓的部位,丑态毕露……
      窦德专因接了阿洪的一个电话还算规矩,只动口说几个热荤段子调节气氛。
      肖百联借酒劲,斜倚在一女孩怀里,由她喂食,朦胧中看明仁和旁边的女孩还端坐如土地公公与婆婆,不由笑翻:“兄弟难道要坐怀不乱?没关系的,我不会说给我姐听的。”
      “多好的艺术品啊,看被你们都糟蹋了。”明仁说着话,环顾这房间,宽阔而实在是单调,靠边仅有一小桌几,上面一青瓷一插花,风味怪异,背景乐正低低播放着一首花之歌。
      詹光道:“我想考验考验她们到底有多少承受能力?检验检验这训练到底过关不过关?”说话间心不在焉地与对面的肖百联碰杯,将半杯酒泼洒在……就要低了头去舔,那躺着的“盛器”再也憋不住了,道:“哥哥,太痒了……这身上都是消过毒的。”
      没想到窦德专也怜香惜玉地来劝,詹光这才罢嘴。
      明仁看着那女孩儿静静的躺着,双眼凝视着天花板,仿佛是一具圣洁的死尸。
      这谢启秋也不安分,听肖百联说起此宴正经的掌故,就伸了筷子夹去那几朵遮羞的黄花儿,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倒要检查检查真的假的……”
      那女孩实在无法忍受他这嘴脸,索性侧身背对了他,身上残渣剩屑也掉了下来,谢启秋坐不住了:“哎,哎,太不专业了,我可要投诉了。”
      谢启秋身边那女孩也看不下去,老道地往他怀里一倒,醋意大发道:“你也真是,不该碰的乱碰,当我摆设是吗?”
      “呦呦呦,这还吃醋了,哥不是想尝尝这黄花的味道么……”谢启秋说话大了舌头,似乎已醉意实足,搂住那女孩就亲嘴、拍打……
      窦德专见他动作粗鲁,想起了什么,让服务员马上换了啤酒。
      外面两位摆造型的服务员及时进来,一个帮着重新擦拭干净,又用包着冰的毛巾帮“盛器”各部位降温,另一个开始摆放第二轮生猛海鲜,比头一次更是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只是量实在少,真符合瘦食的要求。
      等众人开始横七竖八之时,那崔华寿挣挫起来,仿佛鞠躬似的朝众人道:“我还得赶回学校,各位大哥请慢用……”
      谢启秋一气,攀着身边女孩,半起身子,瞪眼道:“每次吃饭就你事多!不是死了爷爷,便是死了干妈,那种野鸡大学也值得赶回去?肯定是哪个小妹妹等着你,小子,见色忘友,哎,旁边的小妹,赶紧把他办了,省得他每回弄虚做假。”
      此时,詹光也摇晃着从一条粉嫩的大腿上直起身子,劝道:“老谢,这倒是真的,他事先跟我说过,他上学期好几门不及格,他老子放不过他,恨不能把他拘禁在学校里,他每次都是偷偷溜出来的……”
      崔华寿仿佛捞了救命稻草道:“就是就是,我爸马上要打宿舍电话点我卯,我接晚了,一顿臭骂暴打免不了……说不定还断供!”
      众人这才不吭声了。
      崔华寿将旁边那位妖妖娆娆的杜紫荆让到肖百联和明仁之间。
      等这小子出了门,詹光对谢启秋道:“这倒是真的,他老爸打他比打他干妈还狠……”
      “亲爹都不怕,还怕他干爹?这小子什么脑子,上那种大学也能几门不及格,找人替替不就过了?”
      詹光一听说崔华寿的干爹便来了劲,道:“反正他那个疯干妈也死了,说说也无妨,这哪里是干儿子,就是亲儿子啊,否则那疯女人会疯?这老崔外面广种博收,都是丫头片子,就生了这么嫡嫡亲亲一个儿子,不过管教起来还真的是狠,只是给钱还算大方,这不,这小子一张银行卡还寄放在我这里,连密码我也知道,哈哈哈,等会儿刷爆了它……”
      谢启秋见那“盛器”上的食物都光了,便来了气,肚子里咕哝“怎么这好事没轮上他”后,又干吼起来:“翠花!上菜!”
      “哪来的翠花……难道你知道那两个服务员的名字?”肖百联似乎也怕被那个紫荆妹妹搂过去,竖起身子,端正了态度提了个疑问。
      谢启秋举杯横着过来,与肖百联的杯子一碰,道:“干了,我就告诉你。”
      肖百联向来善喝慢酒,这小杯子也不在他眼里,果然一干而尽。
      谢启秋笑指着门外进来的服务员说:“这不是?穿着翠绿色裙子的、像花儿似的,不是翠花是谁?”众人大笑。
      杜娟这时换了套石榴红的套裙进来,往詹光边上一站,眼睛却溜着对面的明仁,詹光手一挥道:“把这中看不中用的……快撤了,姐姐,来些吃得饱的……”说着,突然就伸手搂住杜娟的玉腿柱儿,把头拜伏在她的裙下……
      此时,就听杜娟居高临下发着甜甜指令道:“那还不容易?也该转移了,楼上包房里什么都有,按着铃,想吃什么叫什么。”
      詹光他们听着“楼上包房”,都争先恐后起身,各有小妹扶着鱼贯而出,等窦德专都出去了,明仁是最后起身的,而且要塞小费给身边那位羸弱的小妹。
      杜娟猜着几分,亲手扶了把明仁,说:“有人会给的,我知道你要早走,不如姐姐陪你坐坐。”然后使了眼色支开那位小妹,和明仁相拥着上了楼,詹光他们各自找好了包房,自有人伺候。
      杜娟亲手把明仁送进了一间昏暗的包房……明仁已是迷糊,隐隐约约觉着一位熟悉的女子跟进门来,把他扶到玉环出浴后躺过的贵妃榻上,她自己取过武媚娘娘晨起梳妆用的宝镜整一整那张花容,然后从门口接过服务生递进来、飞燕歌舞立过的金盘,那金盘上面承着一杯宛儿嘴衔乳藏过的雀舌香茗,然后掩上门,她先褪了外衣,仅剩一件雪白衬衣遮体……
      明仁已是酥软如泥,那杜娟模样的女子脉脉凝视过来,一双手指在他赤裸的胸膛上轻轻划过,她似乎在想:真是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了,没毛的孩子都长成了大小伙子了,当年的一幕又栩栩如生地浮现在她眼前:她母亲落实政策后还了一套房子,便想请些老同事来,想来想去,最想请的就是秀梅了,在那混乱年代,她母亲被罚扫地扫厕所的时候,中午连食堂都不让进,常常是秀梅不声不响地带了饭菜往她身边一放……宴请时,秀梅带来了一位清秀小小子,大人们在一间屋子说话,她们俩在另一间屋子床上打牌玩耍,也是燥热惹祸,在凉席上打牌时间一久,她斜着双腿盘着的姿势便松懈了,总有几张牌不小心掉了地上,明仁爬下床去捡,一抬头,却盯着她裙下发呆,气得她展开手中牌挥在他头上、脸上:“快出牌!快出牌!这呆子……”自己那娇柔百媚的声音历历在耳,仿佛正在半空中荡漾……
      明仁此刻嘴里喃喃而含糊,与对面的女子脑子里说不准也闪过同一场景,不过,接下来明仁回忆到的一幕,对方是绝对想象不出来的。
      明仁的眼里渐渐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弄堂小巷,小巷里刘阿强面朝墙,一位人称老二的狐朋狗友侧身站着,那个身影在他印象里总是模模糊糊的,两人叼着烟,嘻嘻笑笑地在议论着女人……步伐轻盈、穿着布鞋的童年明仁经过那个小巷口时,零星片语地听着什么“娟儿”、“娟儿”的,就装着系鞋带,在转角上蹲了下来,眼观四下无人,就偷听那两人的对话……
      那位背朝外、刘阿强的小兄弟,奇奇怪怪地笑着道:“……她居然暗恋老师,人家有家有室的,玩玩她罢了,她还当真了,几次三番在门口傻等,我们几个做了局,公推我去逗她,我寻思了一个法子,先压低声音冒充老师打电话给她家,约她偏僻地方见面……结果,被我们逮了个正着,还不敢往外说,别说……那骚劲儿实在让我们受不了……”
      “得了,老二,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要入伍了,可得拴紧你的裤腰带,在那里犯了纪律,可没好果子吃,嘴上也积点德,别再外传了,人家姑娘家也是要嫁人的,好坏她母亲也做过我们老师。”
      “哥,我不就跟你说说么,不过,她母亲算什么老师,那骚婆子给她老公戴的绿帽子还算少?不是有句名言么,叫法官的儿子是法官,贼的儿子是贼,那煤饼的女儿自然……得,阿哥哎,别斜眼瞧我,我不说了还不行?你和小蔡什么时候办事?只要我请出假来,我一定赶过来参加你们婚礼。”
      “还婚礼?我阿强本来是要明媒正娶的……唉,我上过门了,被她父母赶了出来,她母亲那张贼臭嘴巴,还有她父亲那张冰霜面孔……可这回,偷鸡摸狗的我也不干了,还非她不娶了,我就这犟脾气,你走前我们就把这喜事办了,就我们三兄弟热闹热闹简单点算了,将来等老子有钱了,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再补办一次……”
      明仁越往远处想,越是吃力费劲……整个人像被对方攥在手心……
      对面那女子如母鹰般敞开了胸扉,展翅翱翔起来……
      明仁如死去活来、被生吞活剥了一般,意乱情迷时,在天堂与地狱不停地转换……
      真所谓:堤防蚁溃,一泻千里。
      最后一瞬间过后,明仁惶惶坠坠,空空落落,几近撒手悬崖、万念俱灰,星眼朦胧地望了望那张模糊的娃娃脸逐渐虚幻成了曲线轮廓,直到模糊一团。
      那混沌影子已心满意足,取了件洁白的浴袍替他遮体,倦怠地依躺在他身旁,托着下巴颏,痴痴呆呆地盯着他鼾声响起……
      许久,明仁憋不住酒精烧喉、口干舌燥的感觉,挣扎着将边上茶几上那杯冷冷的茶水一饮而净,依稀记着曾经来过的那位女子已不见了踪影。
      明仁摇摇坠坠站起,扎好浴袍,出了房门,在走廊里摇摆了了几个来回,昏昏暗暗中只听见谢启秋粗鲁的喘息与骂骂咧咧之声夹杂着一女子的苦苦哀求声……
      这时附近一扇门开了,詹光捏着手机匆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位小姐,追上他,将他的皮夹、打火机交到他手里。
      詹光对明仁急促低声道:“我母亲和芙蓉住的那套别墅遭了小偷,我得赶过去,你们尽情玩,都记我帐上。”然后小跑着下楼换衣服去了。
      跟着詹光出来的那女孩听完,不急不慢地向明仁迎来,明仁推说要上洗手间,她却也要陪着,正把个明仁急着头头转之时,杜娟从楼下上来,似酸似嗔对着那女孩道:“天下男人有的是,不去底下好好招呼他们,缠着我的小弟干吗?”那女孩惊得一脱手,风一般下楼去了。
      两人回了包房,明仁扭扭捏捏地说:“杜娟姐,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哼,我就知道你这没胆的,”杜娟刚刚还板着脸,真见明仁神色紧张起来,便缓下脸色,说:“早知道你这乖宝宝的大名了,不正是上来看你醒了没有,好送你走?一个大男人,家境也富裕了,却连辆车都没有,亏你有我这位姐姐在。”望着明仁的呆萌,杜娟不由微笑着用手在明仁脸颊旁轻抚一次,爱怜道:“这么紧张干吗?出了门我们还是姐弟,别胡思乱想的……”说着拉起明仁的手,在他耳边道:“换衣服去吧,保证半夜前把你送到家。”
      路上,明仁便问她:“你为什么不帮着你母亲经营宝龙图,却另起炉灶?”
      “那里不是还有卢花么?我可不想被人背后戳戳点点靠了老娘的排头窜上来,抢了人家饭碗,我着什么急?这宝龙图早晚是我的……只是红洞镇最近风声紧,生意惨淡,我倒要和那个女人比一比,看谁的手段高明,等我站稳脚跟竖了威信,人心自然顺了我,这不就水到渠成了?”
      明仁曾听过卢花的身世,其实卢花是个不明来路的婚外儿,带她长大的亲戚也是再嫁的,儿女几个,那后父对卢花开始惺惺作态,后又不怀好意……卢花大了,也懂事了,便坚拒不依,后父调戏不成,恼羞成怒,处处在经济上卡着她,卢花初中毕业后,就出来混了。
      还算好,机缘巧合偶遇杜篆帮忙,与赖菖馨说情,在宝龙图安身,开始赖菖馨也曾怀疑杜篆对卢花另有所图,后来见杜篆不再关心此事,而且这卢花确实有些管理天才,把她提拔做了帮手,没想到自己女儿不知哪里听来的,说卢花是父亲的私生女,加之和好友凌霄结党要夺卢花的权,于是勾心斗角起来……
      明仁暗想:杜娟必青出于蓝又胜于蓝,卢花大告而不妙也。
      进了百福源,车停稳,明仁不免客气,请杜娟上楼去坐一坐,杜娟在他腿上拍了一掌,道:“虚情假意!就不怕我演戏给你姑妈看?说你要寻我这个老姐姐做老婆了,看你姑妈能放过你?”
      “姐姐不老……”明仁对她嘻嘻一笑。
      “小赤佬,不知谁把你教坏了?你要看着姐姐还有三分人样,那……亲我一口。”杜娟看着明仁要下车,把脸颊凑过来对着明仁,明仁犹豫一番才亲了下去,杜娟转过脸来,脸上早添了一抹愁云,哀哀道:“不是遇着你姑妈和你,这次回来,我自杀的心思都有了。”
      明仁见她眼圈有些盈润,再安慰了几句,杜娟终于自顾自走了。
      明仁回到楼上,秀梅已经漱洗完毕正准备睡了,见明仁半夜前回来,还是欣慰,微笑着说:“今个逛街,我倒觉着这芙蓉比朱星高一头,这富养的女孩就是与众不同,品味高雅,出手大方,眼光又独特……”
      “得,姑妈,要不晚上你领着她回来,明天成亲怎样?”
      “你这讨债鬼,还不是为你的事操心?朱星你是横竖看不上了,我也不勉强,这百合心气高,又死板,我看你们不像恋爱倒是在跑马拉松,我跟你说,我这抱孙子可是有时间表的。”秀梅今天似乎很是兴奋,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也不像是开玩笑说的话。
      明仁的心如小鹿般突突乱撞,就怕她细问,于是便来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扫着秀梅的反应。
      果然秀梅道:“想是我逛街逛得眼花了,看着哪个女孩子都好,不过这芙蓉,要不是有对象了,我还是真……哦,对了,明天你竹君阿姨回来,我和若兰凑几个闲赋在家的姐妹去接接她,这群群也真是的,前几天吵着往这里跑,不让她来还不高兴,可好,她老娘回来了也不接,不知着了什么魔,这女大十八变,心思越来越神秘了。”
      “大学里总要交际,说不准交了什么好朋友,约着有要紧事。”明仁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
      秀梅有些不乐意:“我就说两句,你就这么不耐烦?明天下班,你直接去宝龙图,晚饭在那儿吃。”
      明仁一怔,忙问:“怎么不把竹君姨接我们这儿来?有她赖菖馨什么事?”
      秀梅耐心回答道:“竹君顶了我的名额去的,赖菖馨和我都是商会委员,她能不知道?赖菖馨与竹君也算有些交情,当年我托竹君跟那个崔仁贵讲情,这赖菖馨才结束扫厕所的苦日子……她倒知恩图报,非要请一顿,我一推再推,她定要跟着去接竹君,我想我们人不多,就叨唠她这一顿吧,顺便见见那个苦命的杜娟。”
      秀梅说到此处,明仁赶紧避了她的目光,低头坐到了床沿边,听秀梅道:“这杜娟小时候和你还姐弟相称呢,她回来约我见过一次面,听她倒一肚子苦水就像眼泪水捣泡饭一样让人心酸,说得我都流了泪。”秀梅见明仁果真累了,也就回房休息去了。
      明仁躺下,窗外起了风,吹着窗子响,漆黑中头一次知觉了叫什么叫孤衾难眠,唉,我乌盆也叹啊,说不准另一个床上也有这么一位寡女正在辗转反侧呢,明仁在粉红色温暖记忆里慢慢睡去。
      又是上班的日子,明仁到了单位,换过工作服,就参加王昌、袁建业主持的全体中层干部会议,袁建业述事简短,石八智、肖百联都只说了些琐碎之事。
      明仁有些头昏脑胀,不再补充,王昌总结了几个无关痛痒的想法,无非得意于接待姜夫人一行的大获成功,最后传达朱老总的指示,盛赞吴秀梅是供应系统先行者、排头兵,总之恨不得把所有华丽溢美之词都堆积到她的头上。
      没想到会后,明仁前脚刚进办公室,王昌后脚就跟了进来,先关心了一番明仁,便切入正题。
      原来,这许鸢花受了怠慢,回家不免枕头风频吹,开始王昌也没当回事,趁着自己在吴良信提供的药物帮助下前列腺毛病大幅缓解的大好时机,不免好言好语、温温存存地安慰了她一番,谁想昨天,自己大哥他们已经在洞庭雅苑订购了房子的消息传来,这可坐不住了,他也有意图再为自己小儿子弄一套别墅,这滞销的洞庭雅苑一下子成了香饽饽,一房难求了,真怨自己目光短浅,于是想着托托明仁。
      明仁一听,知道自己也无能为力,便把洞庭雅苑一期全部售完,二期也被订完,如果需要,要等三期再订之类的话来搪塞,王昌带着不满之色离开了明仁的办公室。
      明仁想眯一会儿,小燕来了,缠着要明仁定下去参观画展、看电影的事,最近有人好心提醒明仁,说这小燕自中学起就男友不断……但答应过的话,也不能翻脸不认账,就定了这周末,小燕一乐,看看午饭时间到了,两人一起去了食堂。
      下午,明仁等来肖百联,两人正想想抬屁股走人,一个熟悉的身影由热心的卓秀菱领着探头探脑进来,见了他俩,也不等卓秀菱走后是否关好门,就一下子软瘫在地上。
      明仁、肖百联一看是崔华寿,赶紧将他搀起,这小子苦苦哀求道:“哥哥们救命。”
      真亏了明仁的关照叮咛,这小子昨天一回学校越想越不对劲,就与人临时换了寝室换了床,今天果然有一帮人寻到宿舍,四处搜寻他……结果他要好的几个哥们去阻拦,被他们打得人仰马翻,有两个还进了医院。
      肖百联、明仁见真弄出事来,也有些过意不去,两人先用好言好语把他打发了,去避几天风头再说。
      等他走后,明仁便把有人要替贝梨出气的事全盘托出,肖百联仗着与若兰感情深厚,答应晚上找个机会求情。为了避嫌,肖百联的车子不走大门走了偏门,直奔宝龙图私人会所。
      到了那里,赖菖馨早等着,领着他们进了大堂。
      杜娟正在对一帮正规聘用的女服务员训话,她的背后站着卢花和一位炽目盛气的结实少女,杜娟见其中一个服务员还敢还嘴,劈手给了她一巴掌,又让卢花安排另两个犯了错的服务员轮流打了对方一巴掌,就听杜娟冷冷尖尖的声儿道:“顾客是上帝,你们不是不懂,这碰碰蹭蹭都是难免的,我们的客人都是别人拿八抬大轿都抬不来的,别在我面前装什么贞节烈女,客人酒喝多了,就得有些耐心……看看你们,衬衣领子扣得像上吊似的,板着这几张死人脸,笑一笑会死?真诚,真诚懂吗?权当献献爱心嘛……看着我,微笑懂么,你这是冤屈啊,还是□□啊……”说着又要抬手。
      众人暗自皆不服,都觉着以前卢花规定的礼仪怎么到了杜娟手里都不灵了,不过见识过了她和身边那个身材结棍女子的淫威,只得反复演练着低人一等的笑容。
      明仁他们站住静听,赖菖馨见这当口自己女儿还逼着芦花做规矩实在太不合时宜了,于是咳嗽了几声,杜娟厌恶地朝芦花她们盯了一眼,才宣布解散。
      这杜娟一转身,没事人似的向明仁他们以笑脸飞迎过来,依旧娇声叫着“小明小弟”。
      明仁就觉着自己仿佛被扒光了一般推到众人面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赖菖馨下楼去等秀梅她们,杜娟引领着明仁他俩入到大包房中,在沙发上坐定,有服务员上过茶茗,明仁满脑子联想起昨晚那些生吞活剥的镜头,挥都挥之不去,总不敢正眼看杜娟。
      肖百联昨夜喝高了,甚至发生过些什么也是模模糊糊的了,在那里过了夜才来上班的,听说明仁半夜前就离开了,所以并未觉察出有什么异样,倒是记得詹光今一早过来,拿了崔华寿的那张卡结账时,帮谢启秋多刷了不少小费。
      明仁低了半天头,猛一抬,却见身边的杜娟眼里一会儿显露出犀利的目光朝向进进出出的服务员,一会儿透着忧忧郁郁的神情回眸自己,明仁怕被肖百联轧出苗头,转过脸去,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杜娟以为是自己嘴里残留的烟味引起的,笑着说:“该是有人想你了,呦,还害羞呢,昨晚我看你还真像个男子汉,今天倒腼腆起来了。”
      明仁吓了一跳,脸一红,肖百联也觉着她话语奇奇怪怪,正好,门口涌进一帮子男男女女,秀梅她们接着竹君,都到了。
      竹君发型恢复了原貌,看着顺眼多了,可浑身上下又被奇装异服包围着,这肯定是在国外疯狂购物的结果。
      意想不到的是,这竹君和明仁、肖百联还来了个西方式的拥抱,把个杜娟逗得捂嘴乐了。
      竹君把明仁他们搂过放开,又抱过杜娟道:“我苦命的宝贝儿,安定下来就好,有什么难处跟你庄老师说,怎样?千莲区我还算搞得定吧?你新开的那家会所没人找麻烦吧?”
      杜娟摇摇头。
      赖菖馨的旁边跟着一位瘦瘦高高、一脸文绉绉的男人,明仁认得这是赖菖馨的丈夫杜篆,听着名字就文人气十足。
      杜娟透露过,这是她爷爷在给他爹起名时,梦见漫天的蝌蚪文,有的刻在乌龟壳子上的,也有描在牛大腿骨上的,反正异像天示,不可违拗……前半生为赖菖馨所累,后半生痴迷文学写作,因赖菖馨大红大紫,成了响当当的名人,难免妻贵夫荣,上头让他赶了趟末班车,多年的副科“小媳妇”终于熬成了正科级“婆婆”,只还是热衷于出书写稿。
      大大的一个十八人包房只坐了三分之二,赖菖馨问了问,知道客人中有人借口推脱了,也习惯了,见该来的都来了,便令卢花开了席。
      赖菖馨拉了秀梅、竹君坐了,杜娟在明仁边上并未挪窝,若兰倚了肖百联坐。
      竹君难免急着说些国外趣闻轶事,又打趣杜篆道:“老杜,我出去这阵子又出什么文集、小说了?”
      老杜没说话,这赖菖馨先开口:“出什么书?这网上到处都是,一分钱不花随便看?他写的还能超过那些名著去?我不许他出了,白白糟蹋了钱。”
      姚茜憋不住道:“赖姐,这可不行,我们整个区正在弘扬文化事业,杜哥哥这块金字招牌哪能说藏就藏起来呢,我跟秀梅姐都说好了,借着这文化艺术节的东风,闭幕式前来个文学沙龙做压轴戏,还要请些作家来做讲座,也弄个什么百家争鸣的讲坛。”
      若兰不甘落后道:“老石最近特别强调文化艺术修养,石船镇要树样板啊。”
      赖菖馨撅着嘴,似乎越抬举她老公,她还越委屈:“哎呦,你们不知道,你们不捧,他已经翘尾巴了,你们再一宣传……哎,我看他又得瘦啰,白天两点一线忙工作,半夜三更地又泡在书房,我劝他说,你什么时候也能像你写的那些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一般来些个浪漫浪漫,比如带我出国旅游……他又熊了。”
      老杜正低头啃着鸭头,原来他最喜欢吃鸭头、鱼头、猪头、王八头什么的,所以正钟情于这盘鏖糟鸭头,这时冷不丁回了一句:“同你去了趟美丽岛,我女儿倒霉到现在。”
      赖菖馨一气一懵,盯着他好一会儿,正好上了道清蒸甲鱼,赖菖馨嚷嚷着这是只野生老鳖,让卢花来分。
      竹君借着酒劲,用筷子指着那只鳖头道:“这个给老杜,千莲区文学领头羊非他莫属。”
      众人发了一笑,杜娟见明仁喝酒羞羞搭搭,趁人不注意,手在他腿上轻轻一拍,嘴上却说:“我们这里还有位文学青年呢,听说百福源许多景致的名儿和对联、诗赋都是他做的呢。”
      赖菖馨缓过劲,对秀梅道:“吴老师,你那个文化杰作,是不是叫百福园?我还没来拜访过呢,听说占了千莲区好几个最?”然后转头瞧着杜篆,见他真去夹过了鳖头,正想一口咬住,不由用那双老母猪似的圆眼一瞪,道:“你就不能等分完了再啃,谁会跟你抢这个?不是那天你跟我说的?吴老师那个园子花好桃好样样好,说了一大堆最字的,就像亲眼见过似的。”
      秀梅见杜篆啃咬鳖头,不理不睬,就借着办文学聚会名儿,邀请众人前去。
      姚茜站起来端了杯饮料要敬秀梅、竹君、若兰三位,赖菖馨坐她对面,赶紧豁蛉子给正与肖百联交头接耳的詹光道:“小詹,快扶着点。”
      詹光也意识到什么,连忙跟着站起,就听姚茜道:“……还烦各位老师那天务必请到辛领导、邢领导她们,让我们这个读书会也可蓬荜生辉了。”
      詹光倒是识趣,姚茜的那杯酒由自己代劳了,然后扶她坐下,自己屁股刚着了凳,就听赖菖馨问道:“詹大公子什么时候办喜事?都把我们急死了,真是好福气啊,姚镇长可是全市最年轻的镇长……”
      姚茜知道众人此时的目光都盯着她们,她却没回答,反而娇媚地看着詹光,看他如何?
      詹光手往姚茜肩头一勾搭,就像在摆拍结婚照的样子,说:“快了,等小茜忙过这阵子马上办,地方也商量定了,就是吴老师的百福源。”
      竹君毕竟刚刚回来,不胜酒力,热闹了一会儿也就消停了,肖百联、詹光自不必说,众目睽睽之下,知道喝完就得回家,也就没了动力……
      席散人归,竹君自有人接,肖百联送了若兰,杜娟非要送送秀梅姑侄,秀梅也不推脱。
      杜娟将她们姑侄快送到百福源时,道:“孃孃,读书会我也来,您说好不好?”
      “本来就请你们全家啊,你当然得来了。”秀梅听着别扭,杜娟又道:“我还想住几天呢,躲躲清静。”
      秀梅一愣,不过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闲话休提,竹君回来就听说刘阿强帮着若兰的房产公司已经是姜河村旁那片土地唯一的竞拍者了,不由心花怒放,这天特意拉了秋萍来与他谈正事。
      这秋萍每天与刘阿强通话,听他只有好话相哄,却没有实质性的行动,心里也很着急,昨天崔明贵晚上突然找她托了件事,正想借着这机会来观察一番。
      车子在津口农庄旁的那栋新翻修得古色古香的小楼门口刹住,管门的小弟都是熟识,就出了门卫室开了院门,就听里面一阵犬吠,秋萍往车窗外看去,一条黑犬窜了出来,跑到街对面,满腹委屈地望着这边……
      原来刘阿强的女儿刘兰香见母亲连着几天跑到自己房里睡,就故意装睡,偷眼看她母亲暗自抹泪,便翻身盘问起来……听了母亲含泪告白,这女孩也是个刚烈性子,不由怒从心生,跑去找刘阿强理论,自然一言不和,骂字出口。
      刘阿强本就不待见这个女儿,从小非打即骂,这还了得?马上拔拳相向,被她躲过,一溜烟跑了。
      刘阿强气愤不过,以为蔡粱是背后指使,便来找蔡粱算账,蔡粱眼见女儿和他闹翻,怕他报复,只得答应即刻去办离婚,故此两人出来,走向刘阿强的车子,谁想那条野种黑狗本来一早就该离家觅它的狐朋狗友去,今天却像着了魔似的拦在车门口朝着他俩狂吠,蔡粱只是抹泪不语,气得刘阿强返身进去要找棍子收拾它。
      蔡粱这才蹲下身子,搂了那狗儿的脖子,叹道:“去吧,也没空喂你了,找些野食对付一下吧,今后连我也都要四处飘泊了,快走吧。”
      那狗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这番话,再见刘阿强拿了根粗口木棍大步流星地赶上前来,脑子也不糊涂了,机敏地夺路而去,到了街对面还不时回头留恋地望望蔡粱,已然是无可奈何花落也。
      秋萍见蔡粱满面泪痕、一脸苍白,早猜着几分,就坐着没动。
      竹君先下了车,倒有几分尴尬,刘阿强抛了手里的棍子,对竹君道:“我们回来再聊,我有些要紧事去办。”说完在蔡粱胳膊上推了一把,两人办离婚去了。
      竹君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返身上车对秋萍说:“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还能急过这等好事?”
      秋萍寻思着竹君也不知她和刘阿强约法三章的事,于是撇嘴一笑,道:“这么火烧屁股地往外赶,说不准那头还有好事,人家可要双喜临门呢。”
      “滑头货。”竹君拿手拍打了一下秋萍胳膊,又说:“还双喜临门,我可听说这阵子,你和刘阿强私会了几次……可别来真的,拆了人家的家庭毕竟不好。”
      “哎呀,庄总您说到哪里去了,我可没和他做什么,见面也是谈公事,您想,这阵子我忙得连腿都快提起来了,哪有空儿女情长的?再说,腿长在他身上,他爱往哪里跑,我还阻止得了?”秋萍狡黠一笑,开车的龚勉帮着道:“这倒是真的,这阵子全靠秋萍姐两头忙碌。”
      竹君没好气朝龚勉后背推上一把:“好好开你的车,这用你说?隔壁吃饭去,我还没细细审你呢,还替别人做证明?”
      于是,车子停到隔壁,津口农庄居然也没逃过姜夫人的福字大法,听说是供菜基地,姜夫人看过照片,凭着碧绿田野的印象,把它改名为碧福农庄,原来那栋破楼这两年已经拆了,新建成了一栋小高层大楼。
      竹君退了承包后,就等刘阿强这次从隔壁那栋翻修后的小楼搬了家,秀梅代表市基局一齐收回了租借产权,小高层大楼全做了标准客房,叫清福大酒店,那栋现在刘阿强居住的小楼装修后改作清福野味餐馆,都算做了百福源集团的分号。
      三人到二楼餐厅开了两瓶上好五粮酿的老酒,放开吃了起来。
      竹君不见了刘兰香,开口问服务员,那些服务员都是一问三不知,竹君只得作罢。
      竹君外面晃了大半月,还没豪爽地大开过酒戒,龚勉、秋萍都是甜言蜜语之徒,把她一捧,自然兴致勃勃,就接二连三地喝开了,借着几分酒意,竹君对秋萍言道:“我这摊子越来越大,你索性从百福源脱出身来,我给你一部分股份……”
      秋萍早摸清这小红楼开公司的股份,竹君占大头,刘阿强占小头,听了这条件笑而不语,竹君心有不甘,又道:“由你出任总经理一职,全权负责,你知道我的,向来抓大放小,不过问细节的。”
      龚勉也是实在脾气,听着竹君又送股份又是封官许愿,秋萍还是扭扭捏捏的,夺尽自己风头,真是醋味上喉,借着劝酒,和竹君两人便打情骂俏起来,秋萍坐在一旁继续做着肚皮文章。
      竹君和龚勉两人越闹,这竹君酒喝得越凶,毕竟上了些岁数,头一个就醉了,歪倒在龚勉的怀里,龚勉自己也喝得一晃三摇了……秋萍上来帮忙,两人齐心合力把人高马大的竹君扶回了小红楼。
      小红楼最上层刚刚装修过,除了两间竹君、秋萍专用的办公室,还改建了三间大包房,都弄得富丽堂皇、金碧辉煌,两人常常忙到深更半夜,就宿在里面。
      这会儿,她俩将竹君往床上放去,竹君这身子沉在床上不动,浪发蓬松、□□半露,两只脚交替着甩着高跟鞋,龚勉朝秋萍使使眼色,秋萍转身就走,去了隔壁包房,斜倚在床头眯了起来。
      这里龚勉蹲下身拔了竹君鞋子,又要去去竹君外套,竹君眯缝着眼睛见秋萍出去带上了门,酒精烧上劲头来,不由心神荡漾,一把揽住龚勉入怀,醉眼惺忪地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招惹过几个狐狸精?哼!还想占绿萝的便宜,怎样,占到没有?”
      龚勉早已料到,答道:“哪里敢?我和绿萝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为了和你长长久久,我早和她一刀两断了,我就认准姐姐你了。”
      “人家绿萝的父亲马上就要被选为董事长了,哥哥要当总经理,还能看上你?要知道你如今的气派是如何来的,跟着姐姐我混,有的是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呦,呦,就这样猴急对你姐姐呀?”
      “不是坦诚相见么?”龚勉勉强一笑,顺势将竹君压倒,一时两人浓情蜜意无限,有道是:小别胜新婚……
      竹君毕竟连日奔波劳顿,须臾便雨歇云散,实实睡去,龚勉年轻气盛,余勇尚存,还意犹未尽,望着那张厚厚脂粉掩盖下的蜡黄脸,中午灌下的黄汤差点一口返出,听着竹君鼾声四起,轻手轻脚出了房门跑到秋萍房里,只片刻,龚勉就满腹不乐意地回来了,只得蹑手蹑脚躺回到竹君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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