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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回 乞良宵柔语寄美蕙 憧美景善言化顽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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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乞良宵柔语寄美蕙 憧美景善言化顽石
撒帐东,高朋满座烛影红,
撒帐西,仙郎欲见嫦娥容,
撒帐南,云鬓已解绣带松,
撒帐北,春宵邀来玉芙蓉,
撒帐上,交颈鸳鸯把珠种,
撒帐中,云入巫峰雨如洪,
撒帐下,吉星高照庙堂颂,
撒帐前,彩鸾高飞凤从龙,
撒帐后,狮吼难觅在河东。
秀梅有些发懵,不过思索后,答道:“他还没跟我说呢,这么大人了,让他自己决定吧。”也没客气话,就把电话挂了。
秀梅回到原位,绷着脸朝向明仁,好像闻到些异香,皱了皱眉头,将头往后让了让,问明仁道:“老窦打电话来说,你们晚上要和客户去谈合同,你是技术顾问?”
明仁看见她那严肃的眼神,头低了下去,像蚊子一般应道:“是,谈些专业材料的采购,这不是我的专长么?我总比他们懂一些。”
秀梅目不转睛地盯了他一会儿,终于开口了:“你也不小了,是该出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该说的,我平时都唠叨过了……学着做人不错,只是要走正道,要跟对人……”
明仁见她的目光回复了慈祥,自己一身都轻松快活,秀梅继续去忙她的事了。
冬梅也不善言谈,眼巴巴地陪坐着……明仁愈坐愈觉乏味,就起身回到百福楼,见大堂里窦德专,还有北方来的两位客人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那位被人称做“老宋”的人将一个黑黑的匣子递给他的副手,副手小心翼翼将那玩意儿塞进皮包。
见了明仁,这三人赶紧站了起来。
老宋赶上前来,热情地抓住明仁的手,说:“好等啊,走!晚上继续喝。”然后他那张红扑扑的长脸又转向老窦:“老窦,你说上哪放松放松?”
老窦打了个嗝,说:“大哥,马上再喝?这肚子胀得也受不了,不如找个地方洗洗捏捏腿脚,晚上接着再来?”
“好!入乡随俗嘛。”说完三人拉着明仁坐出租走了……
晚上四人又是酒足饭饱,还是由窦德专做主选可乐的去处,他领着众人来到镇里主干大街的南边,但见昌盛国际上空方向夜色绚丽明亮,七彩霓虹灯在肆无忌惮地□□着黑夜,所谓繁华就是喧嚣与狂躁,人工的垃圾以科学与现代化的美名成为城市里的大自然美景,将来或许哪一天,未来的精英分子们把现实都可以全部抛弃,只需要编织虚拟的美妙梦境,来满足已经成为网络一份子的全体人类的官能享受。
到了楼上的歌厅,四人刚想叫陪唱小姐,就见一位身材魁梧,穿着玄色休闲外套,胸口围荡着一根栓狗绳粗马鞭金链子的汉子踏了进来,高声唤道:“欢迎!欢迎!”大家一看,来人正是昌盛国际老板刘阿强。
老宋他们恭恭敬敬地站着,老窦把两位远方来客介绍给他,刘阿强抢步上前,伸出毛绒绒的一双粗壮大手来握老宋的手,这北方人又特别热情,两人好似久别重逢的老友……
刘阿强眼梢带看着明仁瘫坐在沙发里,过来用手使劲地拍拍明仁的肩膀,豪爽地对老窦他们说:“今天算我的,不用买单,你们只要尽兴,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找我!”
刘阿强直等着水果、零食都上齐了,又特地嘱咐那身后随之而来的四个小姐道:“这都是我兄弟们,可照顾好啊,放开点,哎,打起精神好不好?出了岔子,我可不客气!”他那双虎狼一般的眼睛再次瞪了瞪,这才离开。
明仁的头晕得厉害,倚靠着软软肉肉的陪唱小姐身边,耳中听她低声嘀咕道:“哼,哪天来的不是兄弟?”
明仁见一双白晃晃的大腿紧靠过来,一只嫩嫩凉凉的小手攥住了自己热乎乎的手心,只想起结结巴巴地问她的名字,她低声答道:“我叫黄蕙嘛。”
明仁凑近看她:“你的名字好熟呀,我好像看到过你?”
“我原来在招待所做过一阵子,是秋萍那班的,你唱歌吧,我给你点。”
“不用,不用!”明仁站了起来,问:“洗手间在哪呢?我肚子胀。”
黄蕙将他扶到包房门口,明仁连忙把她阻挡,问明了方位,这才独自踱了出来。
明仁沿着走廊到底一转弯,刚想跨进洗手间,迎面正好出来一位,明仁一看,是肖百联。
肖百联一抬头见明仁时也是一愣神,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羞答答地打招呼:“呦,吴兄,今天你也过来?我喝多了,等会儿就走,改日我请你啊。”说完就径直跑了。
明仁本没空搭理他,可当自己一琢磨,又返回到转角处,小心地往走廊里望去,就见肖百联闪进一间包房,不一会儿,他和一位妖娆少女走了出来,匆匆向走廊另一头电梯方向走去,明仁看那背影和打扮,一眼认出那就是秋萍。
明仁顿时倍觉凄凉……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包房内,就见老宋和他的助手拉着各自的小姐躲在黑暗里做着小动作……
陪窦德专的,是这儿的小领班,又是他的相好——“阿洪”,两人正往各自杯子里倒啤酒,不多不少,一大口的量,话到投机处,正好一口闷。
老窦见明仁走路不稳,就起身扶他,让他唱歌,说是自己和老宋都吼过一嗓子了,就等他了。
明仁摆摆手,寻找着自己的原位,正跌坐在黄蕙的身旁,并将头埋向黄蕙的胸口,直觉着眼皮儿上下打着架儿。
明仁从勉强撑着的眼缝里望出去,老宋、他的助手和两小姐都叠影、翻滚成了一团,就听窦德专和阿洪的声音连声催促:“去吧,到上面客房歇会儿去吧。”
那两对人影似比翼鸟般地从明仁眼前飞走了……明仁架不住眼皮闭合造成的星光,浮现出肖百联在他那本毕业纪念册上的留言:走向社会,就是跳进了大染缸……
明仁的耳边传来一曲关于选择的对唱,一鼻子吸入黄蕙身上时有时无的清香,刚才还嘈杂的音乐变柔和起来,他浑身松懈了,他的眼前开始亮起了一片朦胧的光,一层层的金黄色作物在面前越来越清晰地摇曳,像波浪一般涌来退去,一位白衣青春少女的背影在金浪里时隐时现,自己的视野开始缥缈起伏:
菜花黄、菜花香,菜花深处是我家,舍不得一望无际的金黄,舍不得花海里的姑娘……
麦儿黄、麦儿香,麦儿深处是我家,舍不得如火如荼的金黄,舍不得麦浪里的姑娘……
天上的太阳,水里的鱼儿啊,为什么我恍然如梦,告诉我,谁吻上了我的脸?
明仁将头深深埋入黄蕙的怀里,鼻子里发出均匀的鼾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门户开放的凉风吹了进来,明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起身一睁眼,见老宋独自一人大步推门进来,坐到沙发上两手一摊,双腿一伸。
老窦笑咪咪地凑过来问:“怎么样?小姐水灵吗?”
“那可不?这女孩儿真是水做的,一捏一把水……正洗澡呢……”
老宋大言不惭,见明仁醒了,正被黄蕙双臂搂在怀里,不由呵呵笑了起来,唤道:“老弟,和小妹上去坐会儿,看小妹对你多深情啊,别辜负了。”
老宋他们连连催促,黄蕙不由主动站了起来,一双柔软的绵手拉起明仁说:“上去躺躺吧,总比这样舒服!”
明仁估计已经不早了,便爬到老窦身旁跟他嘀咕几句,老窦用手隔着他,说:“没事,快去吧,反正我送你到家。”
眼见黄蕙拉着明仁出门,老宋往老窦边上靠了靠,说:“老窦,我们的生意这就算成了?”
阿洪故意望了望桌上诸多空酒瓶子,知趣地出去拿啤酒。
屋里就剩他俩,老窦就一口答应了,又爽快地说:“老王那里我已经搞定,袁建业么,他要技术把关,这不是有明仁嘛。”
老宋这才放心,又问:“这明仁的姑妈吴总是什么人,好像听着气魄挺大?”
“那可是真正的能人啊,区里那些大小干部都不能和她相比,什么朱总、王董的跟她比起来,也就是下三烂的角色!”两人又碰起了酒杯。
老宋又问:“听说她离过婚,一个人?”
老窦清了清喉,道:“她就是老郑……嗷不,郑领导的前夫人,只可惜无法生育,也真是条女汉子,为不耽误老郑无后的大事……嗯,简单说吧,她不声不响不闹,净身出户,和她侄子明仁搬到单位住宿舍。”
“这倒是奇了,总得拿些啥吧?我们那里连一科长闹离婚,他老婆都是又拿钱又拿房的,这官当得这么大,总不至于那么抠吧。”老张疑惑地又问:“我们白天在那酒店里吃饭,我觉得味道挺好,晚上娱乐为什么又跑到这来,多麻烦,否则倒可以给我引荐引荐。”
“她那里可没小姐,单纯吃饭的地儿。”
“是吗?我看那儿的服务员长得那个俊啊……”
“老宋,你可别动这歪脑筋,她可把她们都像宝一般护着呢,连这里的刘总在那儿干过一阵,都不得入手一个呢。”
“他姑妈如此能干,怎么这小吴还只混成这样?”
“这倒是,据我所知她倒没有为侄子的事特意走过关系,这次提拔还是老管、老华他们起哄的,‘老弹王’实在是贪得无厌惯了,所谓不见兔子不撒鹰,而这明仁是个书椟头……”
他们正说着话,老宋的助手进来了,看样子已经清醒了许多。
老窦笑着问他:“怎么样?舒服些了?”
他挠了挠头,说:“就像昏睡了百年,迷迷糊糊的……啊呀!”他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又往外走。
老宋在后面把他叫住:“干嘛咋咋呼呼?”
“包,我们的包落在上面了。”
“回来!”老宋一声吼,那年轻人收住脚步,老宋瞪了瞪一双布满血丝的狼眼,虎起了面孔说:“小子,中午喝酒时怎么说的?‘要像爱护自己生命一样看护好这包!人在包在!’包呢?!”
年轻人头上的汗都急出来了,嘴里还嘟囔着:“快让我上去吧,等会儿真要找不着了。”
老窦旁边拉拉老宋,笑着说:“算了,别逗他了。”
“你包放哪你都不知道,还找?”老宋的脸照旧绷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小样儿!”等教训舒畅了,老宋这才让老窦从屁股后面拿出那只鼓鼓囊囊的皮包。
年轻人赶紧千错万错地认过,刚想接过来,却被老宋一把夺走,还踹了他一脚:“滚一边去!”老宋使劲拉开包,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这么多贵重东西,好几个厂子的好几张合同,丢了,你赔得起?!”
年轻人乖乖地往角落里一坐,也不吭声。
老宋这才气平了些,嘴里叨叨的声音越来越小,从包里抽出一个鼓鼓的信封,往老窦身边靠了靠,顺手塞到了老窦手里,轻声说:“给弟妹买些东西,看的起我的,千万别推。”
老窦客气几句也就收下了,阿洪她们也陆续进来了,跟着老宋助手的那位小姐,一看他坐在角落低着头,就将手里一个钱夹递到他面前,说:“你的东西掉床脚了。”
老宋这下又听见了,刚消下去的火又上来了:“你魂丢了才好!扶不上墙的烂泥!看我回去不削你!”
年轻人被他训得瞬间萎靡不振,那姑娘倒不好意思,连忙将钱夹塞到他手上,年轻人这才缓缓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她,见她倒长得秀艳妩媚,典型的江南美人,就问了她的名字,那女孩就说自己叫欢欢……
不久,明仁和黄蕙牵着手转了一圈回来了 ,明仁神志清醒了许多,见角落里老宋和他的助手各自与边上的女孩就像久逢知己般聊着……
深夜将至,明仁有点心神不宁起来,于是稍稍走到老窦身边坐了,老窦正和阿洪玩猜拳,谁输了就得喝尽杯中啤酒,此刻脖子一仰而尽,回头见明仁粘在自己身旁就明白了,赶紧示意他再坐会儿。
老宋见自己的小姐懂事,亲亲热热地拉着他的手紧挨着他,心情又大好起来,非要她点首铁窗中流泪之歌,唱着唱着,满脸真的挂下了两行泪珠,折腾得那小姐又是取出纸巾替他抹泪,又是替他要调换歌曲……
老窦似乎淡忘了一切,眼见着老宋唱累了……老窦这才醒来似的,与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老宋听了,屁股挪到明仁身边,一片真诚地拉住明仁说:“小伙子,别走了,今晚就住楼上吧。”
明仁一百个借口都与他说不通,还是老窦替明仁解了围。
老宋似乎无限失望地苦笑一下,用力握了握明仁那只柔嫩的手道:“一定要再见,小伙子我可看好你,有机会上我那地界去,有事只要提我的大名,从上至下,没有我搞不定的……”
老宋的眼捎带着见老窦掏出皮夹要付小费,急了,一下拽住老窦的胳膊,生气地说:“说好我来就我来!”说完从那只神秘的包里抽出一叠子钱来,像派发扑克牌似的派发给四位姑娘,又叫阿洪去拿包房账单,却见阿洪为难,还是老窦开口拒绝老宋好意:“强哥刚才吩咐帐台免了我们的单,她们不敢收的。”说完话,老宋这才就坡下驴,高声说:“下次一定再聚,全部费用,我来!”
姑娘们得过小费早已兴高采烈地挥手道别,然后作鸟兽散,唯有黄蕙遮遮掩掩地勾了明仁的手指送到楼梯口,似有惜别之意,正要下楼,那阿洪回过来冷冷地提醒她道:“送到这儿也差不多了,我们可从来不出台的。”
老宋脸上顿起忿闷之色,阿洪早料着,马上又转了一副温和的面容对他说:“欢迎大哥们经常来坐坐,小妹们都盼着呢。”
明仁就此放了黄蕙的手指,诚恳地说道:“是的,是的,有空一定来。”
等三人坐了出租回到小福楼下,老宋那只大手攥着刚才还剩下的那半叠钱硬塞到明仁的怀里,明仁吓了一跳,赶紧将那只握钱的大手推了回去,跳下车后,像做了贼似的,心儿扑通扑通乱跳……
进入底层,明仁等心跳慢了下来,拼命掸了掸外衣,伸长了鼻子往衣领处嗅了又嗅,才轻轻松松地往楼上走来……
楼上出奇地静,明仁进了房间,开了灯,秀梅的卧室开着门,明仁往里探了探头,见那副观音像前那只乌盆里三支清香已经燃到尽头,床上的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都没动过……
明仁先去洗澡,换了睡衣,刚想上床睡觉,就听着走廊上传来竹君的声音:“你也真有空,为了这点小事还去找水仙,可不要把心操碎了?要不要我和秋萍去找找老铁,让他派些人往那里一站,吓唬吓唬那些乡巴佬?”
“行了,就是托了若兰那个‘王伯伯’,她却找了崔仁贵,搞得像□□一般,如果弄出人命来,我于心何忍啊。”秀梅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进来。
“我看她们呀,还算文雅,你亏了没找我,我的脾气上来,非找刘阿强摆平村子里这帮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不可!”竹君好大的口气,让秀梅和远远听见的明仁都顿生反感。
“得了得了,你这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不过保留一个小庙而已,有必要□□白道一起上么,不过是破费几个钱罢了,但凡能用钱解决的事,那能叫事么?哎,好像小明回来了,别说了……”
明仁听着竹君来了,披了衣服迎了出来,竹君同明仁在小厅里见了面,一想,说道:“明仁,下周陪我学车去,新车都给你订好了,证一出来,我们俩一人一辆。”
“你呀,非把他惯坏了,那两辆车是给你和秋萍配的……”秀梅将脖子上的丝巾扯了下来,往红木几上一扔。
“秋萍有小肖送呢,她眼界高着呢,这种普通车型她还看不上呢,她和我合一辆就可以了,再说,男孩子不会开车能追得到女孩么?这辆车就权当给明仁玩玩……男孩子么,该放手时就得放手,看看小肖?可不要落伍了,姐,就这么定了,啊?”竹君说完朝明仁挤了挤眼睛。
“你那位宝贝驾驶员怎么办?”
秀梅这一问,竹君吞吞吐吐起来,最后回道:“我会开车了,还要他做什么?让他上我那儿去做保安得了,说不准有时我喝多了酒,还用得着他。”
秀梅一屁股坐在红木椅上,抬头盯了盯竹君,道:“小李去过交通队了?那事了了?”
“嗯,那种事还叫事么?老潘去打了招呼,交通队就按普通事故处理了……你不是刚说过钱能通神么?多赔钱就是了,这事早过去了,姐,你就放心吧,哎,我还给秋萍觅了一位助手,你猜猜是谁?”竹君神秘地一笑,顺势坐了秀梅对面。
“小明,先去睡吧。”秀梅朝明仁挥了挥手,看着明仁进屋掩上门,才装着不在意地道:“还不是你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还会有谁?”
“这原来可是你的人啊,橙橙,丰橙么。”
“是她呀,她不是嫁人去了红洞镇了么?”
“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怎么不知呢?我还去喝了她那喜酒呢,她那孩子刚出生也没多久,她能来帮你?”
虽然隔着门,外面的说话声还是听得清楚,就听竹君那大嗓门回答道:“她那孩子不足月就出来了,夫家不就明白了?别看着这里与红洞镇中间隔着好几个村,俗话说: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么,橙橙也够泼辣的,听他们骂她,不仅不服,反而骂媒婆,打丈夫,忤公婆,诋村长……这性格我倒觉着太过瘾了……啊呀,你这茶都没招待我一杯,亏我陪你找金桂、银鹿谈了这半天,没功劳,也得有苦劳,这茶总得让我喝一口么。”
明仁就听着厅里端茶倒水的声响,又听竹君咕噜咕噜喝着水,说道:“这简直是造反了,那还能待得下去?她跑回来后,婆家人隔五差六地跑来闹,小红安排她躲在钟直那儿,我使了些外围手段,终于让他们离了婚,唉,我想她好坏原来也是我们手下的人,又机灵,这秋萍两头正好忙乎不过来,所以招来给秋萍搭把手也好。”
“好了,你自己公司出资的经营场所,你爱用谁我也管不着,你找个房间快去睡吧,明天我还得跟老秦商量那些老宅子的搬迁事宜呢,没见他今天对我从来没有过的愤怒吗?”秀梅在下逐客令了。
“老秦?别理他,他不靠着我们供应局,他能赚到钱?你好坏还挂着个董事长、开发商的头衔,他敢得罪了你?那不是同钱过不去么?我保证明天他还得乖乖地上你这来报到,我也真乏了,不陪你了……”果然,竹君似要起身走人。
明仁正想上床钻被窝,就听秀梅送竹君时问了一句:“群群独自在家?”
“没有,白给的房子会是什么好货色?早知道不能被他们把我从家属区忽悠出来了……现在,那房子刚重新装修完,气味大着呢,本来休息日我带她过来一起住住,夜里也好有个伴儿,谁想她孵在学校里整日都不着家了,唉,闺女人大了,我也管不了啰……”又听竹君在门口提高了些嗓音道:“最好早点找个婆家嫁了,我也省心。”然后脚步声才逐渐远去了……
真没几天,秦踺又屁颠屁颠地在园子里到处晃悠了,一切恢复如常了。
这阵子临近佳节,几乎每天有约饭局的,明仁吃完回来都近半夜。
这天,明仁下班回来正早,秀梅催着明仁早些吃饭。现在,冬梅已经住惯了宿舍,每天晚上负责给秀梅、明仁从食堂点了饭菜,三人一起就在冬梅的办公室用餐。
冬梅默默低着头吃上少许,秀梅自家吃饭时规矩大,也不让讲废话,于是三人一会儿功夫就吃完了,冬梅手脚麻利地收拾着餐具,明仁习惯了拍拍屁股要回自己房间,谁想秀梅喊住了他,叫他陪着去一次小红家。
车到小红家门口还是黄昏,一缕淡淡的夕阳撒在那堵被涂鸦得面目全非的墙上。
那扇黑洞洞的门正巧开了,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正是小红,手里还抱着个婴儿,那孩子啼哭着舞着小手。走在后面的就是丰橙,她的身材比以前可胖了不少,皮肤不知是生就的还是抹了什么神奇化妆品在已经暗了下来的光线里还是那么的煞白,脸上认认真真地画了眉毛和唇线,猛然一看就像木偶戏里戴面具的玩偶。
小红她们也看见秀梅她们,小红一边给孩子正了正头上戴的小红帽儿,一边和橙橙上前招呼她们。
秀梅皱了眉问道:“这么晚了,又起风了,还带孩子出来?”
“这孩子哭闹得厉害,哄都哄不住,出来见了行人,转悠转悠就好了。”小红的圆脸泛起红晕来,又要领着秀梅她们进门。
秀梅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小手,看了一眼那张孩子的小脸,逗了她一声“哞……”随后说道:“你父亲在么?还我们自己进去吧……”
绿萝朝明仁丢了个眼色,她自己就留在了门外。
她们经过院子,见两边那些石碑、雕件越摞越多了,一些木制品还被仔仔细细地用塑料膜包扎着。
穿过那间破破烂烂、杂七杂八的厅堂,就听灶间有埋怨的声音大声传了出来:“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出去转转,托托关系找点活干,整天捣鼓这些烂古董,这石碑如今铺桥砌墙的都没人要,你却当宝花了力气扛回来,还有那些烂木头、棺材板,什么楠木、红木、香樟的吹得天花乱坠,也没看见你换了真金白银的回来,能劈了当饭吃?能替小红她妹妹付学费?你也该学学你家老二,看看他借老宅动迁提条件、削尖了脑袋钻进了工厂不说,白天还能从单位里溜出来干私活,晚上还刻苦专研报纸上的政策,你以为他真跟着你为了大伙儿而瞎闹?才不是呢,他那个小九九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呢,你看老崔一来,你弟弟多会见风使舵?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得了得了,别说我了,家里都愁眉苦脸了,你那个宝贝外甥女带了个孩子还来凑热闹……”里屋薄明终于憋不住了。
“人家又不吃你的,也不用你的劳力,洗衣做饭哪样是你操心的?况且还补贴了我们不少……”小红妈不服气地又提高了半个音量。
秀梅等灶间那声音告一段落,这才脸朝里屋叫道:“薄老师在么?”
灶间和里屋一下都静默了,秀梅和明仁等在门口片刻,才见薄明从里屋出来,身上披了一件也不知那里弄来的旧工作服,手正往裤子两边擦了又擦,楞楞地叫了声“吴老师”,往堂屋里请她们。
明仁往两间里屋各望了望,只见薄明待的那间屋子相比堂屋简直就是脏乱差,另一间显然干净了许多,不过屋中放进了一张木头围栏的小床,也就不见宽敞了。
秀梅和明仁跟着他来到堂屋,小红妈端了两个干净玻璃杯子从灶间出来,用抹布将堂屋里八仙桌抹了又抹,尴尬地说道:“吴老师,别见笑,家里也没茶叶,就白开水了。”
“我们就喝白开水,这世上最好的良药不就是白开水么?”秀梅和薄明互相客气着坐下了。
“吴老师,您留着吃饭吧。”
“不了不了,我们吃过了……哎,你们平时吃饭不是挺早的么,怎么今天还在做饭?”秀梅看了一眼小红妈正用开水将两只玻璃杯反复洗涤,将杯中水往堂屋地上洒了几次,这才正式倒入两杯白开水,放到秀梅、明仁的面前。
“还不是……不说了,说说一包气。”小红妈苦笑着低头回了灶间。
“吴老师,也不怕您笑话,我们乡下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只顾着柴米油盐,这阵子,一则替橙橙带孩子,二则到村东头你们围墙外那些留着准备绿化的土地种些菜,这样既新鲜又实惠……”薄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回答道。
秀梅点了点头,说道:“我给您找了份工作,不知……”话到此处,看着薄明全神贯注地听着,秀梅就继续说了下去:“是我弟弟朋友的关系,他在千莲镇开了个耀前辅导培训中心,帮着中小学生补补课,正招一个接待接待家长,收收学杂费的老师,也不用教师证,我看您合适,只是路稍微远了些,工作时间就平时晚上和双休日。”薄明听了,咳了一声,没有马上回答。
“好啊,吴老师您可费心了。”小红妈端了一盘切好的蜜梨儿出来,还没等薄明点头就抢先答应了,转脸对薄明说:“你呀也别猪鼻子插葱——装象了,这周围你得罪的人还少?谁还敢用你?千莲镇挨着近,好歹又是个学校,你不赶紧叩头谢恩,还拿什么腔,做什么调?”
秀梅和明仁听了都笑了,小红妈用牙签挑了水果往明仁手里塞,说是屋后果树上自然结的,不撒药、不打剂的。
等小红妈出去了,薄明才开口谢过秀梅,秀梅直奔了主题,问薄明怎样处置寺庙那块土地才得满意?
薄明见秀梅一眼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便打开话匣子,与秀梅聊了起来:“听传说,我们这几个村庄的祖宗都是功臣宿将之后,只为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缘故,才避难躲到南方来的,这寺庙就是我们的祖庙,历经动乱,不知何时改成了姑子庙,我要求保留这寺庙和后面不远处的那栋雕花楼不仅仅出于恋旧,也是老村长临死的嘱托,再怎样看在当年闲云、野鹤的师傅清凉大师焚身以火的面子上……至于村里别的建筑虽说都数百年了,照理也该保留,可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的下一代都是独苗苗了,生活条件改善了,谁还稀罕这些老古董?为了发展我认了。”薄明说到此处,垂了泪,低了头,有些哽咽道:“还有件事得拜托您,这满院子、满屋子的老东西也花了我不少精力,如果您新造的的园子有地方安置这些老东西,我死也瞑目了……”
“这怎么说的呢,我答应您就是了……”秀梅赶紧打断了了薄明。
明仁听了一会儿闲话,坐不住了,闻着灶间那边伴着炒菜声传来阵阵香气,就悄悄地溜了出来。
明仁跨出大门门槛,看绿萝正问着小红、橙橙:“这儿怎么进进出出的都是外地人?”
小红皱着眉答道:“只剩下西、北半个村子了,但凡有些钱的都在区里、镇上买房子去了,没钱的,年轻人也想方设法去城里打工,留着老人看家护院,又住不了这么多房间,多余的出租了,也好捞些外快补贴,还房贷么。”
大家东南西北聊了一通。这橙橙如今住在钟直那儿,小红、钟心也是有意撮合她们,小红空着还帮她带带孩子,这两人也没正式领证,只是请了几个好友喝了顿酒,算是同居了,给这女孩子取名钟琴,橙橙也算是挣了个门面。
明仁正想逗孩子玩,却见那孩子在小红怀里,小嘴舔舔,眼儿一闭,睡着了。
橙橙见绿萝跟着小红抱着孩子进去了,将自己跟了竹君、秋萍办事的事对明仁说了,朝明仁轻送一笑,说道:“那天见着我怎么也不打招呼,怕我吃了你不成?”
橙橙斜眼觑着明仁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又神秘一笑道:“那小蕙怎样?看着温柔、体贴又舒服,要不要我约她出来吃顿饭,你们再叙叙?”
此时正好没人经过,橙橙又是一个劲的妩媚迷人,明仁不由开起了玩笑:“好啊,你做了秋萍的助手,你把她招过去,我自然也会来捧场的。”
橙橙的脸与他凑得更近了,见天色已晚,勾起了明仁的胳膊说:“那可说好了?放心,我悄悄的安排,不会让你姑妈知道的。”
丰橙正与明仁鬼话连篇、拉拉扯扯之时,身后响起了秀梅生硬的声音:“小明!走吧,嚼什么舌呢?”
随后薄明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吴老师,您走好……”明仁借着门口那盏暗弱的路灯灯光瞧见秀梅虽然客客气气地回了薄明他们一句,可脸上却毫无来时的微笑,见橙橙凑上前打招呼,只鼻孔里出气“嗯”了一声,打头里就独自走了,明仁朝橙橙做了做鬼脸,吐了吐舌头,就紧紧跟了上去……
离着薄明家远了,秀梅突然站定了,对明仁说道:“你跟她勾勾搭搭地说些什么?”见绿萝快步跟来,仅几步之遥了,就对明仁说了一句:“回去再跟你算账!”然后头也不回地坐上了车,在副驾驶位子上,头一仰,闭目养神起来……
一路上,绿萝听后座鸦鹊无声,憋不住问明仁道:“明天橙橙请客,你去不去?”
听明仁没有反应,绿萝只顾着往前开车,也没看秀梅的脸色,又问一遍:“给个回音,到底去是不去呢?吃完饭,我们可还去她那里的歌厅唱歌呢,那栋‘小红楼’以前可出了名的,你不去可自动放弃啊。”绿萝又问秀梅道:“吴总,我看您这两天忙得够呛,她也请您,您也去吧,也该调节调节了。”
秀梅依旧闭着眼,一言不发。绿萝见秀梅似乎睡着了一般,也就不再问了。
下车时,秀梅面无表情的扔了一句话给绿萝道:“你不是搞活动么?这几天我亲戚她们被周思芫请去她家了,明天严总又邀她们去观岛国际,你去接送一下,就不用进来了。”
等回了房里,秀梅往椅子上端坐下来,见明仁躲躲闪闪地进来,就说道:“你明天就回你母亲那里吧。”
“为什么?”明仁一惊。
“你人大了,和我一个姑妈住在一起也不像话,再说你母亲以前只有那么丁点的一套房子,又有你弟弟,你过来挤挤也就算了,如今你母亲经商做大了,不仅订了我们这里的别墅,听说还要给你弟弟买市区的房子,你还不快回去?别少了你一份产业,也省得在我这里缩手缩脚的不自在。”
“怎么了,姑妈?我怎么惹你生气了?”明仁有些心虚地问道。
“怎么了?你干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看你最近鬼鬼祟祟不说,晚上回来都成更半夜的……”秀梅今天难得絮叨起来。
“那不是都跟您请假,您也同意了的。”明仁冷不丁地回了一句。
“那你几次晚上从刘阿强那个什么昌盛狗窝里出来,我也同意了?!”秀梅有些火了,手在茶几上猛地一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明仁的眼睛。
明仁吓了一跳,头也有些晕眩,触准了经脉,哪里还有什么话来应付……就听走廊里传来自己母亲的声音:“阿姐在么?”
秀梅听着这一叫,把一股怒气只得憋住了,只等着如菊那张笑脸从门里探了进来,才笃悠悠地开口说道:“你来得正好,把你儿子带回去吧,省得将来说我带坏了,我可负不起这责任!”
如菊看看秀梅那张铁板的面孔,又看了看明仁沮丧的模样,仍笑嘻嘻地对秀梅说:“哦呦,他连你的话都不听,会听我的?”如菊一边说着,一边朝明仁使眼色,明仁趁机往里屋去了。
“阿姐,小明还算乖的,那明义才让我操透了心呢,快别生气了。”正在此时,一位少女轻声轻气、沙着喉咙也唤了一声:“姑妈。”然后往里一跳。
秀梅这才看清是明仁的表妹玉霜,不由收了怒容,平静地说道:“呦,你们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怎么这么晚来了?是来住店还是打尖啊?”
玉霜忙替如菊辩解道:“阿姨可是专门来看看您的。”
如菊见秀梅心气平和了,也就坐了下来。
玉霜问道:“刚还听见哥哥的声音,怎么此刻却不见了人影?”
“他属孙猴子的,会七十二变。”秀梅没好气地逗了一句,然后对里屋喊了一声:“你表妹来了,也不知道倒杯水招待招待。”
明仁这才从里屋闪闪烁烁地出来,玉霜见明仁真要倒水,就说:“我要喝可乐!”
“大小姐,可乐没有,洗脚水可要?”明仁是故意逗她,小时候这玉霜爱喝鲜橘汽水,又常常咬字不准,读成了“洗脚水”。
“好啊,又冷又冰的更好。”玉霜嫣嫣一笑,玩笑归玩笑,玉霜的手却拉住了他。
如菊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你们俩要闹去里面闹去,别耽误我和你姑妈说话。”
于是玉霜跟了明仁进了里屋,玉霜坐到了明仁的电脑椅上,启动了电脑。
明仁闻着玉霜身上有酒气和烟香,要给她泡茶,玉霜笑道:“已经灌了不少浓茶,幸亏这次来大检查的都是认识的那些伯伯叔叔们,还算照顾……”
明仁趁着她一门心思找游戏玩,听着秀梅和如菊的谈话。
“阿姐,我跟青松商量着要请请那位贝梨妹妹,你看给安排个时间。”
秀梅沉吟了一会儿,答道:“下礼拜吧,这几天不说我没空,她也是东家拉西家请的,你可定好了请客人数,我来安排吧。”
受一肚子茶水刺激的如菊又拉拉扯扯地聊起了家长里短。
玉霜也焕发出青春的能量,精神抖擞地玩起了大富翁的游戏。
厅里,如菊继续说道:“哦呦,亏得玉霜来帮我,否则我真是万事缠身呢,这明义开始还表示全力以赴地支持我,可介绍了几次客户,就没影了,他真以为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呢,这么一家大公司,里里外外带过来上百号废人,没钱赚,不是喝西北风?每天光是那些人嚼舌头,吐口水都能把我淹死呢。”
玉霜毕业后先是自己找了开发区的一家企业做财务,谁知那个财务主管和老板沆瀣一气,满盘的账目就是水做的,一捏一把水,把她吓得心惊胆战的……正好如菊赴任缺帮手便把她招了进来,又虚心跟着芙蓉实习了一阵,手把手教了几个月,上手极快,秀梅对她也很喜欢。
望着玉霜如顽童一般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玩着那些幼稚的买地皮、盖商铺、造房子、炒股票游戏,明仁真不敢想象她是怎么在短短时间里,帮着自己母亲理清账目又出谋划策辞退了那帮子闲杂人员,将那个公司逐渐起死回生的?
“阿姐,你看如果方便的话,是不是让秋萍或者春杏抽空来帮我一把,这玉霜兼着财务,又要忙营销业务,毕竟是小姑娘,没结婚,面子薄,帮我应酬客户到成更半夜,也不像个样子,你看呢?”如菊用肯切的目光望着秀梅。
“秋萍、春杏难道是结了婚的?那明义不是吃吃喝喝玩玩样样在行吗?我看就把这应酬的活儿交给他吧。”
“呦,阿姐,你可真会开玩笑,这明义现在天天满世界跑着应酬,今天又在昌盛国际陪领导……你不看在我这半个妹妹的份上,也得看在青松的面子上吧?”
“我当初就对楠蓉她们说了,你不是这块料,明义也不可靠,你们都不信,你放着校长太太在家里享清福不干,非要被她们串唆着做什么总经理,如今我这里总共几个使得顺手的人儿?一个个都要给我借走,我这里关张大吉得了。”
“呦,不就竹君借了个秋萍么,还有春杏她们呢?”
“若兰早看中了春杏,她帮着我搞房地产不也要帮手?”
“不是你亲自在抓么,怎么变了她?”
“她老公是镇长,我们的父母官,我得罪得起?你也别往深了问,反正房地产这一块估摸着将来要走红,换了几年前,打死她也不会参与的,以后可难说了,这一期我负责开发,这二期恐怕就得移交到她手里了……好了,说到人才,我这里倒有一位,不过得忙过了这阵子才能借你。”
“阿姐,听说又有贵客要降临了,到底是何方神圣?”
“来了,你就知道了……”秀梅说到此处就住了口。
如菊见秀梅闭目养起神来,就故作神秘地对秀梅说道:“阿姐,外面最近可在编排我们几个呢,都出了歌词了。”
秀梅不由睁开眼睛,道:“这倒新鲜,编排我们些什么歌词儿呢?”
“阿姐,我也是刚听说的,说是机关、学校里都在传什么:贾不假,改头换面扶上墙。天开口,沐春风,百福园里枕黄梁。万般欢喜何处觅,席间有请竹君觞。菊黄蟹正肥,披金挂银梅花香。气人不?我就一个破公司,还是别人的,把我居然与你们编排在一起……也不知哪个缺德鬼编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顺口溜。”
“哼,反正树大招风,正应了那句老话:谁人背后不参人,谁人不被他人参呢,要发展么,总会动一些人的‘奶酪’与‘蛋糕’。”
如菊随口又埋怨起了明义,那些来大检查的工商、税务等等难缠老爷们都是他的熟人,他近在咫尺却不过来,谁知玉霜与她勉强陪那帮老爷们唱歌到深夜,还提出要去桑拿,吓得她加塞了个红包给他们,才和玉霜脱身云云。
姑嫂俩正说着话,就听门口传来夏莲慌慌张张的声音:“吴总。”然后就没了下文。
“什么事!”秀梅起身问道。
“蓝蓝要请个长假,我做不了主……”
“你先到我办公室吧,我马上过来。”
“阿姐,我也该走了,那事儿你还得放心上,最好早点定了,呦,都这么晚了,玉霜,我们走吧。”如菊显然看见秀梅有急事要处理,和玉霜一起告辞走了。
明仁送完自己母亲,早过了凌晨,楼梯口见着夏莲慢吞吞地出来,就问:“不就蓝蓝请个假,看把你急得半夜三更来打搅。”
“她妹妹突然走了。”夏莲爱理不理地答着,脚却没停住。
“她妹妹走了,哦,那是得送她回家乡一段日子了。”明仁不识相,还问。
“你知道什么呀?她妹妹在那个狗屁昌盛国际里做了没几天的服务员,刚才从楼上跳了下来……有人见你,还有你那个满天飞的弟弟,最近老往那儿跑,小心你姑妈审你呢。”说完,夏莲不紧不慢地走了。
明仁一身冷汗直冒,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房间,一进门,见秀梅正襟危坐在客厅里,不用看,必然脸色铁青,那目光就似刑讯逼供的刑罚……明仁只得低了头进来。
秀梅见事实已经写在明仁的脸上,真相如果让主持严刑逼供的人更难受,那问出来又有什么意义?秀梅反而用平淡的口气道:“你母亲自打做了总经理后,就经常往这里跑,我看她是想你回去,不好意思开口呢。”
明仁道:“姑妈……我今后一定孝顺您,全听您的还不行么?”
秀梅道:“我不要这个顺字,孝是理,顺是错,顺民,顺民,就是奴才,我只要孝敬,相互尊重……那好,你只要答应我三件事,你就继续随我住着,要不你就趁早搬回去与你母亲同住吧。”
“行,你说吧,哪三件?”
“你也成年了,腿长在你自己身上,有应酬尽管去,不过吃完饭,早些回来,不要搞出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来让我知道,二则,像昌盛国际这种不三不四的娱乐场所,你千万别去,三么……”
明仁以为秀梅一口气说了两条,第三条拖了尾巴半天没说出口,大概还未想好,于是满口答应。
“还有,你也别整天泡在电脑里,你得快些找个像样的女朋友,把事办了,让我早点抱上孙子,那时你就自由了,爱干嘛干嘛,我也真懒得管了。”
“那您给我随便找一个得了。”明仁没好气地回答。
“别说我老观念,这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如今离一次婚就得分掉一半财产,没准还带走孩子,你纵然有亿贯家财,也经不起折腾,你的媳妇,我可有要求,那种演员、服务员你可别找,单亲的子女也不好,和我心意的最好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长得丑点倒也无所谓。”
“行,我都答应,有权有势家的女儿谁不喜欢?只要人家看得上我。”明仁说完,窜进了自己屋里。
明仁觉着眼昏脚麻,就听着远处传来“呜、呜”的如泣如述的声响,不由身子一凉,打了个冷颤,原来是窗户细开一条缝儿未关严实,是外面起了风,穿过窗缝儿发出了尖厉的啸声。
明仁关紧了窗户,拉起窗帘,隔离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想起刚才玉霜玩电脑时,不经意地说起一件事来:她们从开发区来的路上快接近镇口时,看见一辆与明义一模一样的车子飞驰着向相反方向而去……
明仁躺到了床上,又想起了昌盛国际里那个温柔的黄蕙,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早晨,电话铃揪着心地响了起来,同样睡过头的秀梅接了。
明仁也被惊醒,听秀梅轻声答道:“好呀,既然老石临时决定考察去了,那我来和竺罡、姚茜他们谈,反正这二期的开发我还得管着,到销售阶段再由你全权负责吧。”
又静默了一会儿,秀梅才道:“你想得太多了,这是早晚的事,不存在什么抢班夺权,我不过空挂了个董事长的虚名,要不是一期的销售业绩差,我还懒得管呢。”秀梅说完就挂了,嘴里嘀咕了一句:“唉,如今这花花世界,人心隔肚皮,患难的姐妹也未必可靠了。”
来电的必是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