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画》shary

2、第 2 章

　　2.
　　江南小巷，明明是闷热的天气，叶晨却感到透心的冰冷。
　　记忆中的交叉口，叶晨站在路的中间，回头，看着自己刚刚走过的路。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他带舒墨离开时的情景，她身着干净纯白的棉衣裙，一步一步，面带微笑向他走来。温和无暇，在嘈杂混乱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只一眼，便让人深记了一生。

　　叶晨第一次见到舒墨，是在外婆的葬礼上。那时的叶晨还不是众人尊称的叶先生，那时的舒墨也不是颇有名气美女画家。
　　外婆是叶晨从小到大唯一的亲人，他强忍心痛整理完外婆的后事，走出门，却发现一个小姑娘坐在角落里哭的很伤心。他坐到小姑娘的身旁，小姑娘回头看他，他轻声地问，你怎么了。小姑娘大声的哭着摇头。叶晨看得难受，就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小姑娘抬头看着叶晨哭的更凶了。叶晨很是动容，坚持了多天的情感瞬间崩塌，泪水缓缓落下。恍惚中他听到小姑娘说，再也没有人了，再也没有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他抱紧怀中的小姑娘，两人相互依偎在石碣上做了许久。
　　叶晨第二次见到舒墨时，舒墨正在被一个喝醉酒的男人粗暴的辱骂，男人拽着舒墨的头发将她摔到了地上。在旁看的邻居有很多，却没有一个出来帮忙。叶晨走上前去 ，一把将男人推开，扶起跌倒在地上的舒墨。
　　怎么样，你还好吧。叶晨看着鼻青脸肿的舒墨有些担心的问。
　　救救我，求你了，求你了。舒墨想抹去脸上的泪水，但灰尘混进泪水再加上嘴边的血水，更加落魄。
　　叶晨看着看向舒墨，目光停滞了一下。轻声回答，好。
　　醉酒的男人还在不依不饶的叫骂个不停，叶晨看着男人，又看了看围观的群众，最后将舒墨半拥入怀中搀扶着她，穿过冷漠的人群，离开了那里。

　　叶晨将舒墨带回了家，为她包扎伤口，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很幸运，家里竟然有你合适的衣服，那，你叫什么名字。叶晨问她。
　　舒墨。她没有抬头，声音有些嘶哑。
　　舒，墨。叶晨重复名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好听的名字，你先待在这里吧。
　　舒墨突然地抬头看他。叶晨有些不解的问，怎么了。
　　舒墨摇摇头，泪水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叶晨有些无措的问。
　　舒墨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外婆，外婆，我想要外婆。说完指着桌上的照片大哭起来。没有人了，她再也不能帮我了，怎么办。
　　叶晨看着舒墨，又看了看她身上穿的衣服，立马就明白了。前两天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祠堂的门口，一个人坐在那里，哭的很伤心。应该也是和现在一样因为外婆的去世而感到内心无法接受。
　　叶晨叹了一口气，轻声的问。如果是她，接下来会做什么。像是在问舒墨又像是在问自己。他坐了下来，在舒墨的旁边，眼圈发红眼中含有泪水，手轻拍着舒墨的肩膀，安慰着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过了一会儿，叶晨轻轻的说，没事，别怕，还有我。
　　许多年后，等到时间不够用来回忆，等到舒墨想用画笔留下那一天的情景时，耳边，脑海里一直回荡的是叶晨第一次叫她名字时干净的声音，以及这句让他们纠缠了多年的话。没事，别怕，还有我。
　　在那天之后，叶晨与舒墨的交往也渐渐多了起来。舒墨在叶晨的身边“小哥哥、小哥哥”的叫着。叶晨也为舒墨提供及时的保护与安慰，经常带舒墨逃离那个赌博醉酒的父亲。
　　三个月之后叶晨要离开了。离开的那天，舒墨穿着叶晨送给她的新连衣裙去送他。舒墨奔跑着穿过拥挤的人群，白色的裙摆像开的正好的百合，干净纯白。
　　舒墨站在离叶晨不远的地方，没有再往前走。舒墨冲叶晨挥手，大声说着再见。叶晨张开双手，想要来一个最后的拥抱。舒墨摇了摇头，没有过去。叶晨无奈的耸肩，说，真是个 别扭的小家伙。他挥了挥手，大声喊，我走了。舒墨笑着点头，泪水早已流满脸颊，她偷偷的擦去脸上的泪水。
　　叶晨站在不远的地方，只看得见舒墨用力的点头，但不用想也知道她早已经哭的稀里哗啦，心中不由的一阵酸涩，他决绝的转身，向前走。再见了，我的姑娘，我的好妹妹。
　　走过热闹的集市，是一条安静的小路，路上的人不多。叶晨在前边走着，舒墨在后面跟着。叶晨听着身后的小声的哭泣声，不知道回头后应该如何面对她，他怕看见她伤心的样子。就一边走一边侧头对身后的舒墨说。好了，送到这里就好了，已经走出来很远了，赶快回去吧。
　　话音刚落，身后的哭泣声更大了。叶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
　　终于走到了等车的地方，叶晨没有回头，但知道她一直都在。叶晨站在站牌下，看着汽车开来的方向，试着问舒墨，你，要不，还是跟我走吧。
　　站在他身后的舒墨愣住了，不再出声。叶晨见舒墨没有反应，又说，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叶晨靠在站牌上，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不知道舒墨的反应又会是什么样子。 突然，叶晨感觉有人在拽他的袖子，他转过头去看，是舒墨。
　　舒墨将握了一路的钱塞到叶晨的手里。钱被汗水沾的有些潮湿。叶晨看了一眼手中零散的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家伙，这是你的私房钱吗。
　　随后擦去舒墨脸上的泪水，又拍了拍她的头，说，跟我走，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会好好照顾你。
　　舒墨抬着头看他，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叶晨将她搂入怀中，温柔的说，听话，别哭了，都过去了，以后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