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如你》光饼

2、父女

　　阴晦下带着无数暗涌的眼珠透过遮住眼睑的刘海死死盯着老师手上的小红花，年轻漂亮的幼儿园女教师小关脖子一缩，在这个六月天无故感受到一丝戳人骨头的凉意。

　　小关老师看着坐在凳子上乖乖将手放好，眼睛闪闪发亮充满希冀看着自己的孩子们，有些好笑。
　　每到星期五发小红花的时候，孩子们都会格外听话，嗯……除了坐在最角落的林缘初小朋友。

　　倒不是林缘初小朋友不听话，相反，这孩子太听话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让做什么就不做什么，行动效率跟电视上那些部队军人有得一拼。只是这孩子成天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偶尔还会用那种阴测测的眼神看人。

　　现在，坐在角落的林缘初小朋友并不像别的孩子一样坐得笔直，而是有些佝偻着背，微微低着头。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小关老师手里的小红花，如同饿狼看着鲜血淋漓的肉块，那蓄势待发的气势大有老师不给就上前抢的意味。

　　直到小关老师把最后一朵小红花交给林缘初后，那种被人紧盯着凉飕飕的感觉才撤去，小关老师自己都觉得自己没出息，她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居然有些忌惮一个六岁的小女孩。

　　放学回家的时间过了，孩子们陆陆续续被家长接回了家，幼儿园里只剩下两个孩子还坐在凳子上。

　　一个是林缘初，穿着白裙子，脸白身子白，无袖的裙子暴露了她手臂上交错纵横的伤痕，看上去很是可怜；一个是沈连钦，这孩子的父亲可是个有钱大佬，身为富家小少爷的沈连钦一身名牌自不必说，那孩子长得粉雕玉琢的，就像杂志里在T台上走秀的小童星。

　　小关老师对两个孩子招了招手，林缘初拿着手上的小红花，乖巧地走了过去，沈连钦小少爷可不情愿，赖在凳子上一会儿终于屈尊从凳子上移开屁股，走向小关老师。

　　“缘初，连钦，六一儿童节我们大班有个走秀的演出节目，还差两个小朋友参加，你们两个一起参加进来表演好不好？”小关老师带着讨好的语气摸摸两个孩子的小脸。

　　林缘初不说话，安静地点点头。

　　沈连钦别开头，拒绝小关老师对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有任何侵犯，他瞧了林缘初一眼，跨出一步让自己离林缘初远一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十分不屑：“我才不要和她一起表演呢，她身上都是伤疤，丑死了！”

　　小关老师有想过沈小少爷会拒绝，但没想到拒绝得如此直接又不留情面，反观林缘初，仍是摆弄着手里的小红花，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根本没听到沈小少爷的嫌弃。

　　“连钦，这么说可不对啊，缘初她身上的伤疤是……嗯，是天使留下的……”这种亮晶晶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对白被小关老师用得活灵活现，毕竟这是个F4爆红的时代，道明寺和杉菜还是年轻人迷恋的对象，傻白甜还没被看腻，霸道总裁依然王道，而那种腻歪到连小学生都不屑于相信的台词在此时仍然流行，所以，身为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绞尽脑汁说出来的安慰话才会这么非主流。

　　沈小少爷双手交叉在胸前，又是一声哼哼：“那天使可真是没眼光，找了一个这么丑的人。”

　　“谁说我家孩子丑？”林毅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出声。

　　林缘初眼珠子一亮，拿着手上的小红花就凑上去，难得出声道：“爸爸，花。”

　　那声音一点都不像一个孩子发出来的，声音嘶哑破碎，像一扇被撕的面目全非的纸窗在风中发出的声响。

　　林毅笑得阳光灿烂，不像父亲，更像哥哥。他弯下腰用左手有力地抱起林缘初，笑嘻嘻地在林缘初脸上啵一个：“我家小初真棒，每个星期都能拿到小红花。”说罢转过头，看着一脸不服气的
　　沈连钦嘿嘿笑道：“就是你这小子说我家小初丑的？”

　　沈连钦雄纠纠气昂昂走到林毅面前，看着林毅右手空荡荡的衣袖子，起初还有点好奇一直盯着，
　　直到他的目光慢慢往上爬，接触到林缘初如刀子一般阴狠地眼神，才吓得后退了一步回过神。

　　许是觉得自己刚才后退的那一步有点丢人，沈连钦叉着腰撅着嘴一副少爷气派瞎嚷嚷：“就是丑就是丑，你也丑，连手都没有，断手怪！”

　　小关老师捂着沈连钦的嘴巴把这不懂分寸的小家伙拉了回来，赔笑道：“缘初爸爸，连钦这孩子嘴巴坏……”

　　林毅摇摇头，丝毫没受影响，他好心情地抱着林缘初一扔一接：“爸爸一只手也可以抱着你，厉不厉害。”

　　林缘初咧嘴笑了起来，天真纯洁的样子与沈连钦所看到的模样判若两人。她圈住林毅的脖子，甜甜地回答：“爸爸最棒了！”

　　林毅哈哈大笑，瞅着一脸不忿却被捂着嘴说不出一句话的沈连钦做了个鬼脸：“你小子嫌我家闺女丑，等我闺女长大后你可别追在我家闺女身后跑，求着喊着要叫我老丈人就行了，你这小少爷可配不上我们家小初。”

　　沈连钦愤愤地挣开小关老师的手，对着林毅转过身要走的背影刚想讽刺几句，就见环着林毅脖子的林缘初从林毅的肩窝抬起头来，莫名对他投以一笑。

　　林缘初的脸白得诡异，嘴角的勾起的幅度一点温度也没有，透过长得能遮住眼睑的刘海，沈连钦能瞧见林缘初眼里厚厚的阴霾。

　　林缘初不像个孩子，像个即将向人索命的小僵尸。

　　后来，沈小少爷绝对想不到林毅一语成谶，还没等林家闺女长大，沈小少爷就开始追在人家屁股后边跑，当然，这些都是很多年很多年之后的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