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纪事》雪伶

2、纵马青城少年事

　　贞观十九年，悠悠青山，巴蜀第一的道家圣地——青城山。
　　三清殿内，华服美妇，拈香为祭，大礼三拜。
　　“王妃娘娘此来，可为了浣溪郡主之事。”须发皆白的老道人，坐于法坛之上。
　　“袁道长，本宫原是不担心浣溪去给稚奴做元王妃的，左右三年五载，遗一子得承祧，便可脱身。但是，承乾出事在前，而且，因着早年玄武之殇，心月狐儿，将及入世为息隐皇太子报仇雪恨。只怕，给我儿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早嫁三秋，幼年生子，对我儿的身子也是一种损伤啊。”美妇葱葱十指，置于膝上。
　　“王妃，向来通透，此番却是庸人自扰了。郡主给李稚奴做元王妃，王妃却能接受，做一任太子妃，又如何三年，郡主只做得个先太子妃的名头，五载，方有封赐元后之可能呐。王妃若不愿郡主为后，大可在三年之际，将郡主带回便是。王妃私库之中灵药无数，何愁损伤。至于心月狐儿，自是伤不到小郡主的。琅琊王氏，却是盼着做下一个长孙皇后呢。”袁道长提及琅琊王氏却带了一丝讥讽之意。
　　“也是，皇祖父欠下息隐皇太子一脉，这笔血债却是当还的。琅琊王氏自魏晋之后，却是要失了体统了。”俊雅的少年郎踏入大殿。
　　“子期见过袁道长。母妃吉祥。”
　　“子期，不可妄言。休要在袁道长面前班门弄斧。”王妃沉下脸色。
　　“王妃娘娘，小王爷是有心兄妹之谊。毕竟浣溪郡主，以后的路不是很容易呢。”袁道长捻了捻胡须。
　　“所以，本宫只能尽力，让本宫的浣溪在闺中快活些。以后的路，终究只有她一人去走。”王妃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青城山下，一骑踏雪乌蹄，火红骑装的少女，年仅十二，眉宇之间，已有倾城姿容，五分承自王妃的谪仙凤仪，五分却是王爷的飒爽英姿。将一众府兵甩在身后，只有一骑勉力追上。一只白羽箭，便中了一只獐子。
　　“浣溪儿的骑术箭技又精进了呢。”一袭紫衣却作道姑打扮女子，怀里带了个素衣小姑娘，拍马赶来。
　　“姐姐，姐姐，抱抱。”小姑娘可爱的紧。
　　“琼儿，怎么又赖着子伯师叔了。”浣溪将小姑娘抱进怀里，一派长姐风范。梓琼，是浣溪在一众妹妹里最亲近的，如今不过五岁稚龄，却是初显道门天资，一应从简从素，倒也是家传，昔年王爷王妃少时便是各有机缘拜在香山白云观三元药师李靖门下，故而，王妃特地请了自己三师叔红拂女的亲传首徒张子伯，来为幼女开蒙。这张道长的俗家来历王妃倒不曾明言，初到王府之时，却也不过二九之年，做个女童的半先生，却与浣溪交为好友，二人之间倒像是手帕交了。可惜，浣溪尚还存着几分少女心，想着母妃为她定下的婚事，这位道姑却是已经立志不嫁，也不知是何人，竟然将红拂女的大弟子伤心至此，一腔情爱竟然转做对孩童的疼爱，可怜一个姑娘家的，却比已为人母的川王妃还像个样子。每每提及，倒叫王妃叹息，“子伯师妹，却是有缘无果了。”
　　寓居巴蜀，不涉中原，让她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影儿。
　　“听闻王爷王妃，已经在为浣溪儿备妆了。不知何人，能讨了川王府文武双全的大小姐去呢真可惜，贫道一个出家人，怕是讨不到这杯喜酒喝哦。”张子伯打趣。
　　“什么啊。小师叔就会打趣我。父王说了，我的夫君是这世上最最尊贵的儿郎。我也要做最最端庄的闺秀才是。母妃和燕姨母都没说我出师，怎么可能啊”浣溪摸摸自己的骏马，下意识的反驳。
　　“听闻是，姐夫家的老爷爷身子骨不大好了。要叫姐夫早些成家，才好立业呢。父王母妃本是想拖几年叫姐姐二八及笈的。但京里，祖父传信，叫姐姐隔年便入京中祖宅备嫁呢。是琼儿听父王同大哥说的。”小姑娘语出惊人。
　　“怎么会？”浣溪一惊。
　　“浣溪儿还是赶紧上山，问问王妃吧。以王妃和徐老爷子的手段，怕是京里有什么变数了。”张子伯想到了什么，脸色也是微变，“不过，浣溪儿，听我一句，初嫁之年万不可交心。儿郎年少，最为不定。作为后院主母，便不再是爹娘最为娇宠的姑娘了。王妃师姐早年纵横沙场，又和王爷求得一世一双人，虽说半个身子入了朝堂，后院的中个阴司却是少懂的。秀燕师姐虽是知晓，但也不曾在王妃面前教授与你，此去京中，浣溪儿定要向秀燕师姐请教。”
　　“小师叔，当真，如此可怕吗？”浣溪咬着下唇，脸色发白。
　　“自古如是，特别是，帝王家。”张子伯流露出一丝苦笑。
　　“浣溪不怕。浣溪身为川王的嫡长女，享了这一十二年的荣华，也当尽自己的一份职责。”猛然抬头，稚嫩天真的少女已然下定了决心。
　　“不，我不能教浣溪儿十二岁就嫁为人妇。”王妃停步在三清殿外，“我能从师叔那里带回小师妹，自然也能让我的浣溪，长到十八岁。”
　　“母妃的意思是？”川王世子看向母亲。
　　“明天，我带浣溪儿，去青云宫。宫中五载，即是人间五月，形容不改，至少我可重铸浣溪儿的筋骨。”王妃望向天际。
　　“娘亲，孩儿代妹妹多谢娘亲的成全。”子期不再保持着刻板的规矩，呼唤着母亲。
　　“期儿，以后不管是哪个弟弟妹妹，若是不得不稚龄嫁娶，你要一概带他们去青云宫，根骨不到十八，不可任性。”王妃闭着双眼，带着一丝悲哀。

　　转圈圈。打字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