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重:爱恨可倾国,一见误终生 ...
-
杭州宽阔平坦的主干道上,奔驰欢快的奔驰着,所过之处必有其留下的尾气。
车里的气氛很诡异,张悦凯冷着脸把着方向盘,与张悦凯素未谋面的韩露被另外两人稀里糊涂地按在了副驾驶,云灯、筱雅二人缩在后头,大气都不敢出。
刚才他们仨刚上车,张悦凯身后的警官便很潇洒地把证件一掏,说:“我们是附近派出所的,接到举报你这家游戏厅属于非法经营,我们例行公事,来调查。”老板脸色当时就变了。下一幕她们没有看到,张悦凯一脚油门奔驰就窜了出去,把三辆警车甩在后面。
“人都接到了”几近死寂的车里张悦凯突然张嘴,无厘头的惊得姐妹们一哆嗦。筱雅用目光征求另外两人的意见,也不知是不是应该张嘴。这时张悦凯又自说自话起来:“是有一点...很...很特别。不说这个,直接把人送到学院吗?.....嗯,好。”
云灯捅捅诧异的筱雅,小声道:“他那是在打电话。跟咱们没有关系。”
“----怎么跟你们没有关系?”张悦凯猛地插一句,手握方向盘一个漂亮的大转弯:“要不是你们我会这么匆忙被支来这里?”
云灯登时哑了火,没敢出声。半晌,才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给刘教授发短信,谁能想到你会来... ...”
“就是你们那个刘教授让我来的!”张悦凯很无奈,心说你不要搞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吧?我才是那个最无辜的OK?我正在图书馆翻书都能被扯进来,这得多大几率性?被扯进来还是次要的,又能三番两次地碰到你这只天然呆,这又得多大几率性?
云灯这次不说话了,把人家惹怒了不好,毕竟还在人家车上... ...
韩露一旦走出游戏世界就会变得比云灯还呆,直到此时她的思维还没有运转到正常模式,盯着张悦凯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指向他的白银胸针:“这是Miss店长的胸针,你真的是Miss的店长?”
Miss主题咖啡馆三年前在冰格对街盛大开业,开业典礼上没有明星政要,似乎在明示所有人,这家店只是一张纯白的纸,不像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有背景。
红地毯从装修低调典雅的店里一直铺到街道,两侧摆满了一束一束鲜红艳丽的红玫瑰花束,统一着装的年轻服务生整齐划一地站在白色实木花架的间隙中,一个个面容俊秀身材挺拔,脸上始终挂着春日里阳光灿烂的微笑,带着洁白的手套,胸前有铜制的胸针作为这身黑色西装的点缀。耀阳背景下的“Miss”笔锋锐利飘逸,在太阳下泛着沉重的金属光泽,隐隐透着皇家一般贵气的美,霸道却温柔。
他们如同中世纪那些令人敬畏的黑衣骑士,恪守着古老而神圣的骑士信条,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继续着他们古老而神圣的职业-------以一种另类的方式,他们如同骑士对待公主一般对待每一位走进店里的顾客。
Miss的强势登场使它成为了一个传奇,并一直保持到了现在。因此,Miss的店长是传奇中的传奇,却没人见过他,示人的只有他的白银胸针。
--------难道前面充当司机的家伙就是那个缔造传奇的人?
看长相,符合;看身材,符合;看气质,也符合...难道...?
张悦凯低头看了一眼胸针,一手把它扯下来扔给韩露:“租的。”
“租... ...”游戏宅拿着胸针被震住了。
“恩,租的。”张悦凯轻描淡写的说:“我才不会开那种无聊的店。就是没事闲的。还主题咖啡馆...活脱脱的一男公关部!”
可韩露诧异的点完全不在这里,她以一种近乎于辨别真伪的眼光端详着那枚白银胸针,语气一万个不相信:“这、这东西也能租?!”
“怎么不能”张悦凯说:“只要你肯出钱... ...妈的,那混账没少黑我的。”
“你们认识?”
“算是。”张悦凯瞥了一眼照后镜里忽然开口的云灯:“这都不重要,你们到了。”
云灯向外张望,才发现已经到了S大。
车子缓缓停下,张悦凯手撑在方向盘上,眼色有些不耐:“下车。”
云灯懒得惹他,也不买他的帐,朝后视镜他那张欠扁的脸翻了个白眼,允自捅了捅筱雅:“走,我们下车。”然后打开车门骄傲的抬起穿着小鲤鱼的右脚。
张悦凯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韩露最后一个,刚打开车门又迈了回来,松开手,掌心躺着白色胸针:“这个,给你。”
张悦凯看了看游戏宅面无表情的脸,灰头土脸地收起胸针。
韩露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直接跳下了车。
张悦凯独自坐在车里愣神。
他现在正在考虑是否应该重新规划一下自己的人生,比如去那个什么什么胸针馆当个男公关似乎也蛮适合他...因为第一次发现自己做服务生居然有这么大潜力!
老爹一定哈哈大笑着说:“儿子你应该改行。”之类的混账话!
想起明天还有老爹的课,自己少不了活儿干,没有很多的时间给他浪费,他重新启动奔驰,从S大的正门口开了过去。
大学的公共课都是在同一个大教室里上,不同系的学生都坐在一起,某节课讲台上会出现一个老师。
这样做的好处主要有两个,一则不用老师到处跑堂,二则方便不想上课的学生逃课。
而像云灯这样已经毕了业的,又回来听听课的也不在少数。
除了筱雅这样娱乐公众的一类,他们需要在这里上的理论课并不多,大多是在练舞房、录音棚这类“特别”的教室,所以在这里很少见到她们。
云灯则不同,她的职业是写作,那大学文学课必修啊。
前三节分别是美声唱法理论课、演唱会理论课和插画指导课,跟她没啥大关系,她就带着耳塞趴桌子上睡觉,只有讲插画的时候才抬头看了一眼。反正也是陪筱雅来这里。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是文学院刘教授的课-----也就是云灯的指导老师。终于熬到专业课,云灯揉了揉眼睛使自己清醒一点。
你妹,跟着刘教授进来的是谁?!
服务生!-------她紧接着反应过来------张悦凯!
这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诶?灯泡师妹?”云灯僵硬的转过头:“...师兄,我叫云灯,不叫灯泡...”
何落歉意的挠挠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就记住悦凯说的灯泡了... ...你别生气我这就改...”
云灯无奈:“算啦算啦-----诶?师兄,你怎么会跑到我们大二的教室来?”
“这不悦凯过来了么,我也跟过来凑个热闹。”何落指了指讲台:“喏,刘教授要开始了,你好好听吧,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张悦凯在助教那个位置坐下,看样子由他负责电脑。刘教授很少带助教,这名素未谋面的助教也很内向的样子,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自己忙自己的,头也不抬面无表情,整个一冰山。
学生们忽略掉他,只有几个认出了什么,交头接耳几句也回到听课状态。
刘教授照例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课:“今天我们的焦点在于描写爱情,这种爱情或隐秘或大胆,前段时间的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得出一个结论——”幻灯片上墨意淋漓的十个大字:
爱恨可倾国,一见误终生。
“关于这些作家作品大家一定都有不同程度的了解,例如明晓溪《泡沫之夏》和《 烈火如歌》,男女主角的相见就已经注定了某些东西,这种东西,就是爱情。虽然结局不一定非要圆满,但羁绊已经注定。日本一部老片也可以说明问题——”
幻灯片显示:《东京爱情故事》。
云灯陡然想到结局。
“而前一句的爱恨并不是说要有多么荡气回肠灵波浩荡。不是真的要它倾国,只是——无怨无悔。
“……
云灯在纸上划拉:爱恨可倾国,一见误终生。
云灯盯着这十个字,出神地想,不仅仅是小说吧?
总有那么一个人,在某个时间不经意地闯进你的生命里,也许最初你还没有察觉,可到了最后你就会发现,他闯入的那一刻那么亮那么美好。
因为那个时刻永远只属于你,包括那个时刻里的,那个他。
仅仅因为这些,衍生出来的爱恨就足以倾国,足以,无怨无悔。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么?当然不是,如果只是这样,那才真的是小说了。到后来一切圆满的那种。
而实际上呢?可能到了最后,只属于你的还是最初相遇的那个时刻。
只有那个而已了。
那么美好,却那么孤单,那么遥远。
为了当初的那个美好而赌上了全部,赌什么?赌那个人一定会爱上你?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剩下的美好不过是定格在那个相遇的瞬间,永久地封印进内心最深的角落,镶着黑色的相框,祭奠为了那个时刻而逝去的青春。
“爱恨可倾国”是故事;“一见误终生”才是现实。
“师妹?师妹?”
云灯回神,发现何落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怎么了?走神了?”
云灯笑,然后沉默。
一个刚照面没多久的师兄,她能说什么呢?
说自己想到很多东西好忧伤?说自己想到《东京爱情故事》里那个爱笑的女孩好忧伤?说自己想到火车上的眼泪好忧伤?
可是她从来不会忧伤。
刘教授已经讲完了课,张悦凯跟在他身后走人,不言不语的,甚至没抬过头。
留给云灯一个沉默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