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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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阑人散，队里的人喝醉了一半。
分分拣拣凑了好几车，还剩下于哲凉和林姝。
“于队。”老李暧昧地使了个眼色，一溜烟地开着车走了。
人声渐散，他靠着车身，看远去的一辆辆车影，点了根烟。
背后的副驾驶座上传来低弱的喘息，混合着幼猫一般扰心的呜咽声。
他望着天边的夜空繁星，狠狠吸了一口烟，才按下乱了节奏的心跳。
捻灭指尖的星火，他开门坐上车。
林姝不知怎么的，半趴在了两个座椅之间，看上去似乎有些难受，一个尽地磨蹭着。
他低头看着她，沉默良久，伸手捏住她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
她呜咽着，扒住他的手臂，睁开了泛着雾气的水眸，“渴……”
他不说话，另一只手从车后座拎过来一瓶水。
瓶盖转开，手臂被她扒着，洒落几滴在衣上。
他扶住她的脖颈，太软怕用力，改撑住她的脑袋，小口小口的喂着。
“渴……”小手乱动着，从他的手臂挪到瓶身，挣着想抢走，恨不得一饮而尽。
他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模样，眸底一黑，连带着水瓶收回了手。
送她回去，立刻，马上。
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手颤着转动钥匙。
她却不知怎得，扑了过来，趴在他腿上。
他浑身一僵，捏住方向盘指尖绷紧。
腿上的人还在不自知的磨蹭着，那双软弱无骨的小手从他的腹前，撩火般绕到他背后虚虚环住。
“于哲凉……”她将脸埋进他怀里，闷声开口，“你喜欢我吗？”
前些年，若是能听到她这般说，他或许不仅是兴奋，甚至可能会恨不得现在就让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但如今，坐在这辆车上，他唯一的想法，便是颤抖着去掏兜里的烟。
那双手抓紧了他的衣角，她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眼，像是醉了又像是醒着,“我怕死，更怕遗憾。”
“于哲凉，你喜欢我吗？”
他眸底的漩涡越加深沉，指尖小心翼翼地替她拨开颊边的一缕长发，在若即若离的距离里。
他低哑着嗓音，不去看她的眼睛，“你醉了。”
一路沉默，他靠着座椅，看向一旁蜷缩着熟睡的人。
手里的烟折了又折，他走下车，还是将她打横抱起。
太轻了，轻得都怕手里的力道伤着了她。
那晚送她回去后，隔了几天才又再遇见。
想是不记得醉时的话，她坦然的笑着和他说着话。
“来个自拍吧。”她举着手机，靠近他身边，笑得格外灿烂。
按键声后，她拿着屏幕来来回回地看着，许久低下头似笑非笑道：“回去留个念想。”
他不吭声，只顾望着草原上欢闹的人群。
她退了一步，与他重新拉回安全距离，“你要吗？”
她笑眯眯地摇着手里的屏幕，“给你一份，里面的帅哥可不好找。”
他听着她的打趣声，只掏出口袋里的烟，努力再三才点上。
“不用了。”
她勉强地勾了勾唇角，尔后又恢复原来的笑容，“嗯。”
一个月后，她跟随救援队重新回去了安乐的北京。
他站在巨大的玻璃前，从飞机升起入云再到彻底没了踪影。
一直望着。
老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你要是真喜欢，就去追回来。”
他垂下眼，“过几天，上面会派人下来替我。”
气氛沉寂下来，老李压抑的开口，“决定了？”
“嗯。”他苦涩地勾起唇角，“一开始就决定了。”
之后，他被允许了一个月的假。
自他入伍后，爸妈便离了婚，各自组建新的家庭。
他第一次入伍回家，邻市的房子没了。回到小城，迎接他的也只剩下一幢人去楼空的老房子。
空荡荡得让他从此再也不愿回来。
大门的锁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他挽着袖子端着一盆清水洗洗擦擦。
直到隔壁邻居的狗唤了三声，他才觉得有些饿，拾起桌上的钥匙钱包出了门。
他去超市买了点必用品，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正对面的餐厅里走出来两个人。
男人绅士地拉开车门，等待女人进去。但她却摆摆手，温婉地笑着，张口说了些什么，惹得男人关门顾自离去。
她也没什么不悦，一个人往另一辆银白流畅的车走去。
于哲凉紧了紧拎着袋子的手，转过身走向旁边的快餐店。
他推开门才坐下，便见她走了进来。
流利地说完一堆菜名，一个转头然后看见了自己。
就这样，他们一起坐下吃了一顿饭。
之后莫名其妙的，林姝就进了他家一起打扫。
却没想到，老旧的木床没弄几下就烂垮了。
两个人说笑着，没了办法。
林姝便建议他去她家住。
他看着她直率的眼睛，内心如滚烫的岩浆般煎熬着。
然而挣扎似乎没有任何用处，林姝轻飘飘的几句话，让他心甘情愿地还是上了她的车。
车停在了一幢三层小洋房前。然而，前面的车挡住了大门。
林姝按了几声喇叭，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是餐厅外的那个男人。
林姝下车与他争执了几句，眼看男人要拽住她的手腕。
行动快过思考，他下车拉过林姝护在身后。男人看着他，不敢上前，喃喃念了几句，怯弱地开车离去。
进了家门后，他靠着墙叼起一根烟，看着她在客厅里忙碌的身影，“男朋友？”
她站定，直直的回望他，“你觉得呢？”
好不容易从兜里掏出打火机，他点开火忽然才想起这是她家。
他垂下眼，顾左右而言他，“我去外面等你收拾好。”
他听到她落寞的嗓音轻声道：“今天的相亲对象。”
他想林姝真得对自己太不设防。
住下来的几天，一丝顾忌也无。
不仅穿着半透明吊带长裙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更甚者，拎着一听啤酒想要来灌醉他。
奈何酒量差的人先醉了。
她趴在他腿上，低声呜咽着。
“你是不是喜欢男人？我这样了你都没欲 /望吗？”
“于哲凉，你真得一点都不喜欢我？”
“你要是再不喜欢我，那我就不要喜欢你了。”
“我真得会说到做到……”
她像个受伤的小孩般一声一声啜泣着，控诉抱怨这十几年的暗恋，伤心得不行。
这一次想来是真得醉了，连这般大的秘密都敢与他说。
指腹摩挲着她光滑的颊畔，他低叹一声，终究忍不住在她耳根处落下一吻。
“若是这次能活着，我就回来娶你。”
他在云南缉 /毒，老李瞒着他也跟着来了。几场枪战，他几次死里逃生。
来来回回超过两年，他终于端了那个窝。
如今，再高级的奖彰也无法引起他心底的波澜。
他只想要承诺里的退伍，办好手续，等日子风平浪静后便去找林姝。
后来的每一天里，他一次一次的问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林姝？
为什么还半扭捏着想给一个浪漫？甚至为此而昏了头。
在等待手续办好的日子里，苏睦来机场接他，说是好几年没见，要大家一起聚一聚，早在酒店里订了包间。
来得人里没有林姝，苏睦说她自打两年前就自请去边区支援，偏僻山区信号不好。她很少回来，他们也很久没见她了。
他一怔，想着两年前没有承诺地离开，是不是让她心灰意冷了。
“马上就能见到了。”李琦亚插话，“她跟我说三天后就回来。”
“也不知道怎么想不开去了偏远山区？”李琦亚嘀咕了一句，然后开始给每个人满酒。
禾素坐在他身边，长长的袖子几乎遮住整个手腕，连脖颈也包得密不透风。她瘦得似乎只剩下骨头外的一层皮，脸色惨白，眉眼憔悴，但手上不停帮着身旁的周航布着菜。
手腕摆动间，那上面的淤青便不适宜地显现出来。
“谁打得你？”
他虽然常驻边境，但也不至于真得与世隔绝。
禾素不停打胎这件事，苏睦也跟他念叨过几次。毕竟是别人的事，也轮不到他去管。
没想到现在直接演化成了暴力。
这种事，就不是家事了。好歹曾经一起长大，怎么能不管。
禾素停下布菜的手，垂着眼一声不吭。
倒是周航挑了眉，讽刺的笑道：“老子打她是给她面子！”
周航像是喝醉了，直接拍桌起身，指着于哲凉，“怎么？旧情难了，回来想抢她了？”
周航口无遮拦的道：“她确实也让老子舒服了几年。反正老子女人多得是，也不差这一个，你要是想要就送你。”
他还没怒，苏睦先一拳砸了过去，“混蛋！”
这一场接风酒，最后落得不欢而散。
蒋洁柏和李琦亚安慰着无声落泪禾素，周航自是打不过他们，被压在地下还在断断续续地叫骂着。
禾素突然站起身，拿起一杯冰水泼醒了他。她脸上已经没有泪了，连目光都变得平淡无澜，“周航，这最后一个孩子我会打掉。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那晚，两个酒醉的人，一个往外跑的女人，桓桓又发起了高烧，简直乱作一团。
于哲凉索性开了一间房，让人把苏睦和周航丢了进去。
蒋洁柏跑出去追禾素。
他送李琦亚去接桓桓。
那一晚到林姝命陨，所有的一切真相大白后，他才知道蒋洁柏原来没有出去追禾素，她重新折回来，带走了苏睦。
她带走了苏睦，伪造了一幕酒后乱性，让苏睦彻底“出轨”了。
以至于后来，苏睦跟他规划怎么求婚，为免暴露不要联络林姝，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所以，他从不知道林姝收到的是他和禾素订婚宴的邀请函。
他不知道苏睦受蒋洁柏威胁没有跟任何来宾暴露求婚对象。
他不知道现场几乎所有人都在头头是道的谈论着那天接风宴上的事。
他不知道苏睦怕自己老婆多嘴，毁了这桩惊喜，而自始至终都没告诉她。
他不知道林姝从踏进求婚现场的那一刻便是她的死期。
他不知道林姝从李琦亚手里接过的那杯酒，是从苏睦手里拿的。而苏睦，是从蒋洁柏手里接过的。
一件一件，一桩一桩，导致了他还没来得及跟林姝说一声，“我爱你。”
他甚至还没给她一句回应，面对就只剩下她一具冰冷的尸体。
案件告破后，林忻依旧恨他入骨，李琦亚天天和苏睦闹离婚，她愧疚至极，觉得是自己间接害死了林姝。
而他恨不得杀了的人，凄厉的质问他，“当初明明我和林姝都是你的同桌，为什么你喜欢的却是她！为什么！”
他回了云南，芭蕉叶下，老李又问他，“如果这次活下来，最想做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枝叶斑驳的蓝天，叼着嘴里的烟猛吸了一口，呛得眼角发酸。
一年后，于哲凉追车翻下悬崖，因公殉职，享年29岁。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 4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