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番外·蓝海松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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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一片森林里。
从树梢间穿透的阳光洒下，让她不自觉眯起了眼。身下的草地冰凉，泥土湿润，呼吸间尽是森林潮湿略带锈味的青草气息。
她闭眼，仿佛要再次陷入沉睡。
“你……没事吧？还好吗？”
陌生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胳膊也被轻轻地推了两下。
阳光直接照到闭着的眼睑上，渗入皮肤和血管，在眼球上投影出虚无又温暖的金茶色。
她举起手臂挡在眼前，就像是要遮挡这有些刺眼的阳光一样。
“在这里睡觉容易着凉，你还是早些回家吧？”
那声音再度响起，手臂微微下移，她终于将视线投向了似乎是唤醒了她的那人。
少年背对着光，被阳光浸润的浅茶色头发边缘像是镀上了明亮的金色，可称为清秀的脸庞上一双金棕的眼眸好似清浅的玉髓，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好像一切都被无所遁形——
她眨眨眼，一下子撑着手臂坐起来，倒是把那少年吓了一跳猛地后仰怕被撞到。
不知是何时落到身上的叶片从支起的身躯上悠悠落到草地里，她像是被逗乐了般“噗哧”笑了出来。
“谢谢你，”她礼貌地道谢，嗓音还带着刚刚清醒的沙哑和朦胧。
“我早就告诉你不用管她，”从旁边灌木丛中蹿出的白色生物灵巧地落到地面，一本正经的大叔声音从它嘴里冒了出来，“夏目你就是喜欢多管闲——”
“啊。”
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突然出现的不明生物吸引了。
“……”
事情进展太快，来不及阻止它说话的少年当场石化。
她拎着不明生物的项圈把它给提了起来，不理会对方大叫着“喂你做什么！”的挣扎，凑近了仔细研究起来：“白色的猪？会说话的年糕？”
在不明生物伸长了小短腿快要挠到自己脸时她迅速把它拎开，笑嘻嘻地问道：“既然能说话，为什么要用这种大叔的声音呀？都有一股酒臭味了。”
“夏目！夏目！快点让她给我放手！！”不明生物四只小短腿一起扑腾。
“……猫咪老师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在人类面前说话的吗！”终于反应过来的少年赶紧从女孩手里接过它，对着它耳朵小声抱怨道。转过身来，他干笑着拎起被称为“猫咪老师”的生物，试图向饶有兴趣看向这边的女孩解释道：“这个……这个是玩具，你看，只要戳这里就会发出声音……”
被狠狠戳了一下肚子的猫咪老师一下子炸了毛：“夏目你做什么啊！那家伙也是个妖怪好吗！”
“妖怪？像你一样吗？”被点名的女孩不解地思考了会儿，最后点点头：“大概是吧。”
猫咪老师跳到地面：“你不是这里的妖怪吧？那就快点离开。”
“等会儿嘛，这里是哪里，离开后要去哪里啊？”她拍拍和服上的灰站起来，目光转向了从刚才开始就石化在一边的少年，“你是叫夏目吗？能拜托你告诉我吗？谢谢啦。”
“这里是八原……”被叫做夏目的少年回答，他看着逆光站立的女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也是来要回名字的吗？”
“喂夏目！我的友人帐会越来越薄的啊！”猫咪老师在一旁不满地抱怨，却还是乖乖蜷缩在夏目脚边，并不打算做什么。
“要回名字？”她拖长了声音重复了一遍，歪着头想了想，“嗯……或许？”
写有“友人帐”的墨绿色本子摊开，书页快速翻过，却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有停下。
“这是……没有我名字的意思？”好奇地盯着本子，她问道，“这个本子的气息好杂乱，都是妖怪的名字吗？”
“你不知道夏目玲子的友人帐？”猫咪老师仰着脖子瞥了她一眼。
“我应该知道吗？”她反问道，“唔……这东西看上去可是个大麻烦。”
她拍了拍夏目少年的肩，不在意对方不太自在地后退了一步。她指着夏目拿在手里的友人帐笑道：“你是保管这个的人吧？那你可要小心了呢。”
“如果夏目早点死掉的话，友人帐就是我的了。”猫咪老师哼了一声。
“哦？”女孩挑眉。
出乎她意料，夏目竟然点点头同意了猫咪老师的说法。
“所以馒头妖怪才会陪着你当护卫吗？”她也故意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看起来不太可靠就是了。”
不理会招财猫不满的叫嚣，她看向夏目双手交叠于身前对着他鞠了一躬：“真的谢谢你了，我已经完全清醒了呢，不然还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
直起身子随手把垂落到身前的发丝拨到耳后，她微笑起来：“如果遇到妖怪的话，我会帮你的。”
或许是傍晚的阳光过于灿烂，女孩不那么服帖的头发仿佛盖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她棕色的眼眸逆着光却依然明亮，那笑容在光晕下却模糊起来。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听见自己问道。
“唔……り、嗯，りく……あ，陆生（rikuo），”她眨了眨眼，“大概……？”
2.
八原的妖怪间最近流传着一个新闻，据说有一只从来没见过的新妖怪来到了这里。
“快看快看那个就是！”
“哦哦看上去很弱嘛，完全就是人类的样子啊！”
“真是的一点妖气都感受不到……”
被或明或暗围观的陆生坐在树下叹了口气，冲着躲在灌木丛后的妖怪喊道：“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
“呀——被听到了！”
“快跑！快跑！”
林子里顿时一片混乱。
原本平静的湖面忽然泛起波纹，一只白色头发，面容似马的妖怪从湖里冒了出来，他耳朵上的铃铛也跟着晃荡起来，清脆的铃声在森林中回荡。
“你还真是辛苦呢。”
名为三篠的妖怪嘲笑道。
陆生笑了笑没有回答。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力气才能暂留在八原，这只貌似是八原妖怪领袖的家伙说着“有趣”便让她留了下来，也间接导致了她时不时被围观的状态。
“哎——今天也无聊啊——”
这么喊着的两只妖怪从草丛后面走了出来。
“就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独眼的那只说。
“没有吗，没有吗……”牛头的那只跟着重复。
“哟，中级，是来找斑喝酒的吗？”坐在树上抽烟的丙终于放下了烟杆，“他今天也不在。”
“夏目大人也去学校了一直见不到人……”独眼的继续说，“我还期待着能有什么奇怪的事件能让我们开心开心呢……”
“就是啊就是……”牛头的继续应和。
“学校……？”陆生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空茫的心突然被拨动了一下，就像是漆黑无光的暗夜里一闪即逝的流星。
她决定去名为“学校”的地方看看。
顺着夏目的气息一路寻找过去，路过林间光秃的小路，盘山而下的斜坡，田野边长满青草的泥路。镇上的学校不大，陆生悄无声息地翻过栏杆，落到围墙下的花坛边。
她好奇地四处张望了会儿，整个校园静悄悄的，只有操场上传来不大的哨声和呼喊声。
从教学楼下经过，她向窗子里看去，教师在黑板上板书着什么，坐在下面的学生有的在认真记笔记，也有人小声交流着，后排还有人竖起课本趴在桌上睡觉。
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浅浅的树影落到墙面上。
熟悉的情景让她不禁微笑起来，就像是曾经她也经历过一样。
下课铃声响起，教学楼一下子喧哗起来。
夏目抱着下节课要用的课本从走廊的窗边经过，忽然心底泛起莫名的感受，他不经意般向窗外投以视线，下一秒，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而微微睁大了眼。
楼下的空地上，身着黑色和服的女孩棕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染着金色，她仰着脸，笑眯眯地向他招手。
“夏目，那是你的朋友吗？”
在身侧响起的熟悉嗓音惊醒了有些愣怔的夏目，他回过头，看见自己的友人北本笃史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窗边，正向楼下望去。
“啊啊——真好，我也想要这样会到学校里来找我的女朋友——”
同样趴在窗边的西村悟望着窗外一脸羡慕，他用胳膊肘推了夏目一下，坏笑道：“真有你的啊夏目！”
“……不，不是的。”
为什么他们也能看见的疑问一闪而过，夏目顿了下，习惯性露出微笑。
他说：“……是朋友啦。”
3.
“你……不是妖怪吗？为什么没有灵力的人类也能够看见你？”
这是夏目迟疑了很久，才向她问出的疑惑。
她歪着头伸出手指抵住脸颊：“我是妖怪，但我也是人类呀。”
觉得这并不算是解释，她也皱眉仔细想了想，才找出一个貌似更“完整”的解释：“嗯……应该说我现在是人类吧？”
见夏目一副更混乱了的模样，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到时候总会明白的。”
一旁的猫咪老师哼了一声。
“啊，快到了。”
拐过最后一个岔路后，侧边便是夏目“借住”的藤原夫妇的家。
“好了，快回去吧？”
说完她蹲下来揉了把猫咪老师的头，不理会对方不满的抱怨，她笑眯眯地道别：“你也快点回家吧，不称职的保镖馒头？”
4.
他从睡眠中惊醒的时候，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窗外的天空漆黑如墨，低沉的乌云压抑着大地，没有一点光亮。
整间房屋异常的安静，明明睡前还陪伴在身边的猫咪已经不见了，木质推门的缝隙里渗出冰凉的寒气。
喊了几声“猫咪老师”后却没有得到回应，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回荡消失，忽然显得空旷得可怕。
夏目贵志闭眼再睁开，很快镇定下来。他握紧了拳，警惕着凑近了门边，小心地打开了那扇明明是无比熟悉此刻却显得有些陌生的门。
寒气一下子涌了进来，门外还是家里的走道，连地板的纹路都分毫不差，但深处却隐在黑暗里，两侧的墙壁变成了同样花纹的推门。
他尝试着推开一扇门，门后却是同样的走廊和推门，不论打开多少扇门后都是同样的景色，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来时的路了。
心脏狠狠抽动了一下，危险的预兆突然在大脑中闪现，他迅速回头，却发现身后的路一点点被黑暗吞噬，细碎的脚步声慢慢变得清晰。
他慌忙打开门向另一边的走廊跑去，但脚步声依然越来越接近。
“夏目玲子。”
他听见有些僵硬然而依然动听的声音响起。
蔓延到脚下的黑暗中，先是出现了垂落地面拖拽着的鲜红衣角，然后渐渐往上，手持折扇，身着鲜艳色打褂的小巧人偶从黑暗中显现，没有盘起的长发垂在身后，似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人偶墨点的漆黑眼睛看着他，朱红的唇没有开合却有声音传出。
“夏目玲子。”
“友人帐。”
“友人帐……给我。”
“给我。”
“给、我、给、我——”
机械一般的重复话语在阴暗的迷宫中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伴随着话语，隐藏在黑暗里的长发忽然飘动起来，在空中张牙舞爪飞动着，如利箭向他袭来。
是妖怪吗？！气息不太一样——
来不及细想，他慌乱地转身逃跑，却被缠上脚踝的头发绊倒在地。
“友人帐。给我。给我。”
已经躲避不及，他下意识蜷缩起身体，双臂抱住头部，眼看着尖锐的细长头发就要刺中自己，黑暗中寒光闪过，下一刻那些头发就仿佛被抽离了生命一样软软地掉落到地面。
缠住脚的头发也松开，他喘着气翻身坐起，剧烈的心跳让胸腔都轻微疼痛起来。
被拦腰砍断的人偶倒在地板上，碎片落了一地。
清脆的“咔嗒”声响起，就像是有人把刀收入鞘中发出的声音。
他瞪大眼睛只能看见一片黑暗，四处张望也无人回应。突然一只带着些许冰凉的手从他眼前拂过，强烈的睡意瞬间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等……等……”
连话语都因困顿而破碎，他再一次陷入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番外·蓝海松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