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邪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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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处望下去，澄澈碧蓝的天空之下，宁静的海湾波光粼粼，无数金色的光点在水天相接的边缘闪烁跳跃着，周边蜿蜒而来的山脉郁郁葱葱，在海面上倒映出动人的碎片。海边的小镇古朴的砖瓦掩映在繁茂苍翠的树木间，细长的电线杆从中伸展而出，安静的电线如网状交缠在小镇的上空，密集的陈旧房屋如堆积在盒中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积木。
一座占据了大片地盘的武家宅院斑驳古老的木门前靠着一位女孩，看样子像是在这里已经等候了许久。
注意到众人的到来，不等清十字抬手打招呼，那位女孩推推眼镜就直接奔了过来，端着镜框就凑到陆生面前问道：“你就是清继同学吧？”
也不给陆生说话的机会，她连珠炮似的接着评价道：“真的没问题吗？虽然都戴着眼镜，但感觉看上去是个不太可靠的眼镜男……”
陆生只能一个劲摆手表示不是自己，于是那女孩扶着镜框转了个身就对着清十字一阵吐槽：“咦？不是你？是那个自然卷吗？哎呀呀真是让人不放心——”
完全维持不住笑脸的清十字大吼着打断了那位疑似委托人的女孩：“自然卷又有什么问题啊！你是对自然卷有什么不满吗？”
“……”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那女孩停顿了一下，默默给众人半鞠躬行了个礼开始自我介绍道：“我是委托人菅沼品子。感谢你们大老远跑过来……不过真的没问题吧？虽然我很期待。”
没说两句话就开始习惯性开始抱怨，名为菅沼品子的女孩推开她身后的院子大门，带着众人进去。
“哈哈哈真是个老旧的宅院啊！”清十字一边带头进屋一边夸张地评价，“说不定比奴良同学的家更加破旧呢！”
“喂！清继同学你这是在记仇啊？！”跟在后面的卷不客气地揭穿了真话。
陆生落在最后无奈笑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反正自家房子破旧是事实嘛……
“不要接近那女孩。”
细微但清晰恍若呢喃的声音伴随着浓郁强烈的妖气在她身后突然出现，陆生瞬间警惕起来，回头的那一刻所有的气息却消失了，只有破墙而出的古树洒下的树荫下，空荡荡的微风卷起草叶静静地打了个旋儿，街道上空无一人。
“大小姐？”
走在前面的雪女歪着头回头向陆生看来，疑惑的眼神像在询问她怎么站着不进屋了。
“没事。”
陆生闭上眼，再睁开时嘴角已经勾起了熟悉的弧度。她提了提背包，快步走了上去。
菅沼居住的房间初看上去和普通的家庭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那贴满了整间屋子连天花板都没放过的符咒昭显出这个家庭的不寻常。
“品子！你……又带新的人过来了？”坐在房间里，看上去像是菅沼妈妈的女性说话了，“驱魔的话，神主先生每天都会过来呀！”
这指的是旁边一个身着白色狩衣、戴着眼镜有些发胖的中年男子，光看外表的话确实是衣服标准阴阳师的打扮。
“因为……根本就没用呀！”菅沼品子郁郁地说道，“就凭那个小神社……”
“品子！”菅沼的妈妈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语。
菅沼走到屋子中间，比划了一个地方，她注视着榻榻米的眼神仿佛要透过地板看到别的什么东西一样：“就是这里……昨天他也在这里出现，一直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盖住似的……”
家长加奈已经有些害怕地捂住嘴，身体往后缩了缩。
“就只是看着你吗？”清十字问道。
闻言菅沼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解开了缠在自己手臂上的绷带：“你看这个……昨天他紧紧抓着我，抓到留下抓痕了！”
她白皙的手腕上鲜明地印着四道呈现出暗红淤血的指印，抹上了药也没有完全消肿。
一阵迟疑的沉默过后，鸟居和卷先惊慌地喊叫了出来：“怎么这样！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不会害人吗——”
“柚罗呢？她为什么没来？”卷一边冲清十字怒吼一边怕到飙泪。
“不知道……她嘴角好像也没去上学。”清十字愣愣地回答。
菅沼把手臂重新缠上绷带，看见几个女孩都有些惊慌，她也无法掩饰自己的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对我做什么……我、我很害怕啊！”
神主在留下了几张符咒后也离开了菅沼家，整间宅院的气氛压抑又沉重，连虫鸣的声音都比其他街道小了很多。
太阳渐渐西斜，但天空依然明亮，只是靠近东边的天空已经悄然染上了薄薄的浅紫，阳光斜射到地面上把影子拖得老长。
陆生趁着吃完晚饭后的时间出门在附近街道上转了转，这座小镇的房屋都像是明治时期的风格建筑，漫步在街上，有种来到了时代剧中的错觉。
菅沼家确实占地面积很大，听说她家古时候也是官宦家族，祖辈是当地有名的大官。按理来说她家不应该落魄成这样呀，宅邸附近竟然连行人都很少见，携带小孩的居民还会匆匆离开她家附近的街道，就算要从门口进过也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她家闹鬼的传闻竟然影响这么大吗，连带着住在房子里的人也不受待见了……
拐角处一抹鲜艳的花衬衫衣角露出，骂骂咧咧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
陆生停住脚步，正好看到某花衬衫混混拐弯出来跟自己打了个照面。
“啊！你、你你你……”花衬衫明显也看到了陆生，他瞪大三白眼不敢相信的样子，伸出颤抖的手指指了陆生半天才意识到要逃走。
“如果你现在走了，我晚上就叫妖怪到你家去了哦。”
陆生不紧不慢的声音成功定住了已经准备逃亡的花衬衫男脚步，对方战战兢兢重新转过身来，虚张声势如临大敌地吼道：“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气势是不错，可惜抖出破音的嗓门出卖了他内心巨大的恐慌。
“别那么紧张嘛？我记得你好像是叫长谷部来着？”陆生抿唇微笑起来，“我只是想问你一点事情……”
晚上的安排是女孩们跟菅沼品子一起在她的房间里休息，男孩则在房间外守夜。
“你是女孩子啊？真的非常对不起白天把你看成了男生……”菅沼铺好后坐到床铺上，对着陆生不好意思地笑笑。
陆生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卷就凑过来胳膊搭在她肩上笑嘻嘻地应道：“这家伙打扮一直这样，你看错也很正常嘛！”
“嗯嗯！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你穿过几条除了校服以外的裙子……”加奈也像是忘记了害怕，盯着陆生的睡衣鼓起脸，“前段时间你是不是连校服都换成男款的了？”
“真的吗？那样可以吗？”菅沼十分惊奇地问道。
“说到这个，我们班上有同学真的以为她是男生，还想要她的邮箱地址呢！”卷用胳膊肘推了推鸟居，“是不是呀？”
“没错！尤其是运动会以后行情更火爆了……”鸟居故作深思地伸出拇指抵住下巴，为了加深可信度还点点头。
女孩子们笑成一团，菅沼的表情终于舒展开来：“没想到清十字团里有这么多女孩子，这么一来我就放心多了……”
“对了，你家离学校远吗？”卷把话题抛向了菅沼，一脸兴奋，“有帅哥吗？……”
接下来的话题一直聊到了关灯，聊天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只剩下黑暗中轻微绵长的呼吸声。陆生睁开眼左右看了看，雪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其他人也没了动静，于是她小心翼翼坐了起来。
虽然现在没有任何异常，但她不能就这样放下心来去休息。按照神主所说，邪魅是附身于对人恶念之上的妖怪，又说这片地区从前就有很多人被他所吞噬……邪魅缠上的都是菅沼家的人吗？还是说有其他的人也因此而牺牲了？如果有，他们和菅沼家又是什么关系？那些避开菅沼的人也是为了避免自己被妖怪缠上吗？
问题太多了……或许她必须见过邪魅以后才能理清楚思绪。
正在思考着的时候，奇异的气息忽然从黑暗中伸出，那种感觉……与其说是妖气，不如说更像是从墙缝中渗出的污泥。
不能在屋内等待下去了……那气息的位置在屋外的走廊上，与巡逻的清十字他们位置正好错开，如果现在出去的话还不会被发现——
陆生迅速而轻盈地从床铺间翻身蹲起，悄无声息地推开木门，出门后反手立刻合上。
走廊上一片昏暗，有月光照到的地方还能勉强看清木块拼接的纹路，而延伸到房屋深处的走廊毫无灯光，月光也被墙壁挡住，完全是漆黑的一片。
那气息从走廊深处传来，没有犹豫，她拔出刀就顺着气息追了过去。
但是一切都不对劲，不应该说是从墙缝中渗出的污泥，而应该是正面墙都成了泥浆——
斩断凝成实质的恶意伸出的爪牙，陆生直觉地向恶感最浓郁的地方劈下，但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别人家里的走廊上，万一这么一下子劈下去说不定会把人家家里的一整面墙都给弄倒了……
于是最后时刻，她险险地改劈为刺，锋利的刃尖毫无声息地刺穿了墙面，黑影顿时化为碎片消失。抽出刀的时刻，一张残破的符咒悠悠飘落到地面上。
还没等到陆生仔细看那张纸片，尖叫声在黑夜中响起，一股与刚才黑影截然不同的浓郁妖气散发出来，那位置是……菅沼所在的房间！
“怎么了？”
她“唰”地一下子打开门，连屋内的情况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身后不知道从哪里赶过来不刹车直接撞到她身上的清十字给撞倒在了地上。
“妖怪在哪里？！”撞倒陆生又成功被她绊倒的清十字迅速爬起来左顾右盼，还不忘大声吼着，“岛同学！找到了吗？”
紧随其后的岛二郎也被趴在门口还没爬起身的陆生给绊了一下，为了稳住身形而单脚跳了几下却被不知道踢到谁的被子而倒了下去。
各种惊叫吵闹的声音乱成一团，被吵醒的菅沼揉着眼睛就去开灯，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陆生只来得及看到卷和鸟居两个人喊着“变态啊！！”把清十字和岛两人摔出去的身影，而那阵妖气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所以在她扑街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更让她惊讶的是雪女居然还睡得着，在这种情况下不仅没醒，还一脸安稳来着……
“是吗……又出现了啊，邪魅的事情果然很棘手……”
第二天拜访小镇上的秀岛神社，也就是昨天遇到的神主所侍奉的神社时，神主满脸凝重地叹气。
“神主先生对邪魅的事情非常了解嘛！”清十字作为在场最为积极捧场的人明显兴奋过度了。
看来直接参与到妖怪作祟事件中让他高兴得不得了呢……
神主端来招待的白开水说道：“这是当然的……因为这里从前就有邪魅四处作乱的事件。”
之后他就告诉了清十字团关于邪魅的传说。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官员妻子嫉妒深受她丈夫赏识、武艺高强又忠心的年轻武士，因为对那两人感情好到做什么事都在一起而非常不满，最后趁官员外出之际把武士宅邸地牢里，让他在海啸来时淹死了的故事。之后那名武士的灵魂在这个地方四处徘徊，被称为“邪魅”的妖怪就这样出现了。
“妻子嫉妒男部下吗……？”加奈疑惑，“会有这种事吗？”
“确实很奇怪……”清十字也陷入了深思。
“啊——我知道——”卷举手，“就是BL啊！”
“什么呀？！”清十字震惊之下差点拍案而起。
神主咳了两下：“……当时的说法是‘众道’，总之在他妻子眼中看来就是这样。”
“那为什么要找武士的麻烦呢？”陆生歪头，“如果她丈夫真的跟武士有什么，那不是已经和她结婚了的丈夫的错吗？”
“唔……也许她和她丈夫的关系并不好？”卷也思考起来，“所以才会嫉妒武士，想要让丈夫重新回到身边之类的……”
“咳咳，那只是大官妻子的看法，并不是真的。”神主流着冷汗打断了对话，“邪魅就是那名被风吹雨淋，最后被水吞没的武士……据说他会袭击被他所怨恨的人类，这个地方还留有他怨恨的大官血脉！”
“咦？！”清十字惊叫起来，“这么说、难道……”
陆生眯起眼。
“没错，品子就是那位大官——秀岛藩藩主‘菅沼定盛’的血脉！”神主说道，“也就是他的直系血亲！”
一片安静中，只有清十字大呼小叫的声音：“连我也不知道呢！所以才会遭到袭击……”
神主接着说：“这个神社就是为了要镇压他的灵魂而建造的。”
“原来如此……所以外面才会看到有‘镇压邪魅’的看板呀！”清十字感慨。
神主夸奖道：“没错！你看得很仔细嘛！”
陆生顺着窗子看去，看板上刻着的花纹与昨天夜里见到的符纸上所画的十分相似。
“你也只是会说大话而已啊！还不是一样没法解决他！”菅沼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不想再听了！说要镇压他……结果还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咦、咦？你要不先冷静下……”坐在旁边的陆生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拉她衣角。
“我的能力不足，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好……不过有时也会因为邪魅的怨恨太深而无法镇压，”神主低声解释道，看上去就像是在为自己能力不足而感到羞愧一样，“无法将缠住的妖怪给镇压的家庭，最后只能选择离开……因为可能遭遇‘最惨’的后果……”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邪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