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尼罗河》四十三年

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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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惯例，新任法老在娶完王妃后，要证明自己的统治势力都要向周遍国家开动战争，以武力证明自己有能力保护这个国家和国家的子民。
　　那天，我看着他站在城墙上，用一种迷离的目光看着城外一望无际的广袤沙漠，已经六月了，进入七月尼罗河就要进入洪期，也许要持续到九月，这对于尼罗河上方以孟斐斯（现在的开罗）为分界属干燥气候的上埃及无疑是一次神的恩赐、庇佑。
　　可他要攻打孟斐斯，尼罗河就成为天然的天堑，过去了就回不来了，要等到九月份，也许更久……
　　我不去了，我的Aton神会保佑我的，还有你。我看到他说这话时语气中的坚定。
　　那是谁也改不了的决绝，我说，好，不去了。走过去，牵起他的手，冰凉。
　　他笑了，这次的笑不像神，它让我想起一种野兽，凶残，强势。
　　我让禅去。说这话时他没看我，这不是个问句，是个决定，不容反驳。
　　我再次看到了禅。依然黑衣，黑眸，黑暗，变了的是一头银发，还有一身的鞭伤。新新旧旧，触目惊心。
　　你怎么了？我清楚得记得是他在阿尼雅要杀我时保护着我。那时黑布掀起，在风中如一片落叶，倔强，坚强的挡在我面前，那时的他也是伤痕累累，那时的笑也是这般神圣，他告诉我，阿赫那顿很快就来，很快。我知道那片黑布包裹下是怎样一副纤细脆弱的身躯，他经不起任何的伤害啊，是谁让你变成这样？
　　他看到我，说，是神，神给了我神圣的颜色。那笑露出神圣的光。
　　好象有什么事在瞒着我。此后三个月我再没看到他，没看到别人眼中严厉，凶恶，罪行赫赫的禅。
　　七月，尼罗河水暴涨，天空始终昏暗，风一刮就是好几天，阿赫那顿无辜的看着我说，不是我。然后，拿着权杖顶端的垂链逗猫。他的眼中大雾弥漫，不再清澈。
　　黄沙吹进城内，仿佛要将这座城填平。不断的侵占，掠夺每一寸土地，像是收复失地般理所应当，那样霸道，阿赫那顿坐视不理。
　　有时真不知道，那双大雾弥漫的眼中藏着什么，他又在想什么，突然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这个人，我从前的神，现在你在哪？
　　孟斐斯……
　　我要去找禅，现在能救这座城的只有禅了。
　　你想去哪？阿赫那顿站在我身后，我转过身，看到一双雾气更浓的眸，退了一步。
　　我去找禅。
　　你还没忘记他？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你们怎么还念念不忘？阿赫那顿说着我听不明白的语言，像是被附身了一样，笑如鬼魅，你和禅答应过我，如果有来世，你会跟我在一起，而禅不能阻饶。你怎么能违誓！
　　我只是找他回来，现在能救这座城的只有他了！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你的王国你的子民被沙漠吞没吗？你忍心吗！
　　你去了就不会再回来，我知道。我尽量阻碍你们，可到头来我像个畜生一样被你们耍，我不甘心！
　　你怎么了？阿赫那顿，我是为了你才去的，我爱的只有你啊，从第一次你走到我面前，看到你眼中栖息着平静的风时，我就爱上你了，我甚至为你留了下来，你还有什么怀疑的，我不知道你说的前世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尼弗尔提提是你的王妃。这与禅无关。
　　呵呵，你这么说已经证明了你的背叛，你爱的不是我，是禅。我给你讲个故事你要不要听，听过以后，要走要留我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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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爱的不是我，是禅，你找的那阵风不是我的，是禅的。
　　在我和禅很小的时候，禅就觉醒了，他总对我说，哥，我欠你的，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包括我的生命。
　　一遍一遍的说，终于有一天，我听烦了，听腻了，就对他吼，你别再说了，我又不是聋子，你知道后来禅怎么做了吗？
　　我摇头。
　　他把自己弄哑了，我再也没听到他说过一句话，他的声音很好听，然后我怕父王和母后发现，就把自己的声音给了他，让他对父王说，是他把我毒哑的，他真的是个乖弟弟，真的这么说了，当时我看到他的手在抖，他也在怕，可是他从不说。阿赫那顿看着我说的每一字一句就让我心痛一下。
　　他任性得让人想扁他，后来父王把法老之位传给了我，我根本没有任何力量，而继承法老在仪式上要打败前任大祭司。禅就把他的所有力量给了我，包括他最后操纵风的能力，没了这个能力他就什么都不是了，和普通人没两样，你现在还要找他去吗？阿赫那顿问我，但没看向我，他在看天空，眼中的雾浓得我什么都探索不到。
　　他既然没了力量为什么能当上大祭司？
　　你以为他真是大祭司？不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维西尔，我是法老兼大祭司，他不过是我用来祭祀神的物品，被供奉在神庙侍奉Aton神的人。然后，就是我用力量带你来这，你听到的风，是禅的，禅知道，他没阻拦我，甚至在加冕仪式时亲自为我们祈福，有这么好的弟弟，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我就是恨，恨他的自以为是，他以为我这么接受他的一切我就能心安理得的生活，能不顾他的牺牲和他爱的女人幸福的在一起吗？我始终活在他的阴影中，我恨他，所以，借着你被阿尼雅绑走的契机，我要除掉他。他明明知道，他明明可以说不的，可是……他答应了，甚至没有一丝犹豫，我就是恨他这点，他不是神！
　　阿赫那顿越说表情越痛苦，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的脑波传送过来的只是固定平稳的信号，这是有感情的人最痛苦的事，多情与无情同时出现在同一人的言语中，那种感觉痛撕心裂肺。
　　我说阿尼雅的孩子是禅的，他根本没问我为什么这么说就一口答应了，然后我就有借口除掉阿尼雅。
　　可是，她有了你的孩子，你真的……杀了……她。我第一次不敢看阿赫那顿的脸，原来人性的残忍和善良可以如此矛盾的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对，我杀了她们。
　　然后你就把禅赶走，把没有任何力量的禅重伤，还让他带兵打仗？我含着泪看着眼前的人替他说完，曾经爱得很深很深啊，现在跟我说了这么无情的话，怎么没有心痛，只是感觉阿赫那顿很委屈，很委屈……
　　我的手抚上他的脸，说，你何苦这么尽心尽力的让他把欠你还清，前世他欠你的，今世欠你的他几辈子都还不清啊，你让他以为他还清了他就可以活得心安理得，可你呢？你根本承受不了啊，用你的痛苦伪装出了独一无二的幸福，你对自己怎么这么残忍！你说这些是要把我赶走吧？让我再也别回来，然后你同这座城一起化为沙砾，还让我带的对你的恨，最残忍的人是你！是你——阿赫那顿！能对自己都这么无情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求你，对自己好一点，好不好？
　　我又看到了阿赫那顿的笑，神一样的美，这个妩媚的男子，怎么能笑的出来？他说，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只是一个被神遗弃的孩子，我做的只是我想做的，而神不准许，这是天意，风会回来，我将消失。’
　　我看着他，仿佛千年之久，他走过来，吻上我的额头，我不要你死，如果有劫难，这里有我陪葬，够了。
　　风，声声凄厉，阵阵纠缠，我不走！你不能把我赶走！不能！我看到他的眼中的浓雾变成了水滴，顺着上挑的眼角下滑……
　　我不走，你不能赶我走！
　　——
　　“喂！我不赶你走，你就爬上金字塔了，你要践踏法老王陵我是没意见，你就不怕诅咒吗？”
　　“诅咒？”
　　“对啊，你看每个陵墓前的石碑上都有写着的象形文字。他们说是诅咒哦！”
　　走上前，看那被风化得字迹不清的象形文字—— 我敬爱的Aton神，请生生世世保佑我的王妃尼弗尔提提，我将永葬地下，陪着尼罗河水流经千万年。
　　“我怎么能看懂这碑上的文字……”风……有风吹过……
　　“你说什么呢，王提提？”
　　“哦，没什么，我在看……‘诅咒’……”
　　怎么风能吹得这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