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女的明媚日常》西井素

7、第007章

　　顾书英一时也有些乱，木槿从来深居简出，往日只不是家宴，老太君都不许她侍候在旁的。
　　重生之后，她还未曾见过她，只印象里有当年的模样。
　　没有交集，也从不关心，并不知道她还有娘家人。

　　“三妹妹先别哭了，随我去老太君处看看。”
　　顾书英一面领着顾书琴往老太君的长寿堂去，一面向李妈妈问起木槿的身世，这才知道，木槿竟然是南江城最大的绣庄，木记绣庄家庶出的五小姐。

　　“既是木家小姐，怎会被爹爹在乐坊赎回家？”
　　李妈妈也叹了口气，回道：“木老爷最是个风流成性的，木家子嗣多，姑娘有七个，公子有六个。五娘的姨娘性子冷淡，木老爷早没了耐性，因此五娘也是个不受重视的。”
　　“木夫人姓卢，便是卢秀才的亲姑妈。卢家在南阳当小官，木夫人女儿木二娘并不出众，便想着将女儿嫁回娘家，免受委屈。哪知卢秀才来了木家，对五娘一见钟情。木夫人恼了，就将五娘卖去了乐坊。”
　　一连叹了几口气，无奈地说道：“后来卢秀才还偷偷去乐坊见过五娘几次，都被五娘轰出来了。”

　　“最后，木夫人知道了，也不愿意女儿嫁给卢秀才了，还将此事宣扬了出去，卢家也要脸啊，责任自然也是推到五娘身上，几个看上五娘的公子便不敢为她赎身了。卢秀才到底也保不得，分了家，给她娶了个平民家姑娘，他自己又不大出息。五娘觉得，事情到这一步，自己也有责任，这才偷偷资助了卢秀才，真是冤孽啊……”

　　有句话，是顾书英常听外祖母叮嘱的。
　　善良，该是给良善的人的怀着的心，否则，即是践踏了善良。

　　长寿堂与顾书英的落英阁同是在东院，相隔不远。只穿过东院小花园后，顺着一道游廊走去尽头便是。
　　游廊进入长寿堂院内，就瞧见木槿正跪在地上。

　　顾书英这才真正注意到，她长得是真的很美。
　　比混沌之中见过的母亲少一些傲气的神态，却多几分娇媚与柔弱，是最温婉的江南女子的模样。

　　不怪乎那卢秀才为她失魂落魄。
　　细弯的柳叶眉，含露的杏仁眼，樱桃小嘴，鹅蛋小脸，肤色晶莹白皙，身段纤细柔软。
　　二十五的年纪，却还如十五芳茗一般娇嫩。
　　可见从前正值十四五岁时该是怎样的光景。

　　“祖母，我听道您这儿有热闹瞧。”走进院里，顾书英便喊道。
　　老太君回过头望去，有些疑惑长孙女的来意。又见她身后紧跟着的是地上这个下.作.妇的女儿，心中便觉不好。

　　在一旁伺候的，自然也有薛佳。

　　“祖母，木姨娘这是怎么了，惹您这样生气？”顾书英殷切地看着老太君。
　　冷眼看了一眼地上的木槿，又道：“不如木姨娘自个儿说说，是怎么惹祖母生气了？”

　　“大娘过来。”老太君仿佛很是不想让木槿开口，一把将长孙女拉了回来，怒声道，“这事你就不要过问了，不是你们女孩子家家该过问的。”

　　“祖母这样说，孙女是不该再问的。只父亲出门前，特意叮嘱过孙女要替祖母分忧的。若是就此不过问了，父亲回来责怪可怎么办。”
　　先前听李妈妈说缘由，心中虽觉得或许真有些冤枉，可不能就此下定论。
　　而现在只是问一问事情老太君都不让她问，她才坚定，这是老太君故意挑的事。

　　“老太君明察，妾见表哥表嫂落魄，才不忍接济一回。且银子都是往日没动过的月例钱，万没有动顾家的。老太君不喜妾接济娘家人，以后便再不接济了，请老太君原谅。”木槿虽然没什么姿态，却也不是个蠢人。
　　似乎明白了顾书英的来意，便一面请着罪，一面解释道。

　　“胡说八道！”老太君有些恼羞成怒，怨怼道，“你那是什么表哥表嫂，你娘就不姓卢！便是你亲表哥，他也是卢家都不管了的，与他没有私情，你还顾他死活作甚！你这话，也就糊弄孩子，还能糊弄得了我吗？！”

　　“原是这样，祖母不恼。”顾书英替老太君顺着气，对跟过来的两个贴身丫鬟说道，“映月，你去门口问问宅内的护卫领事，木姨娘近日可曾出过府没，又或者是否有外男与木姨娘有过往来。”
　　“采星，你去问问木姨娘的院子的管事，木姨娘的卢表哥来没来过。”
　　转过脸，又对老太君说道：“把证人都叫了来，且看木姨娘还喊不喊冤。”

　　老太君被这连番几声命令，梗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顾书英余光瞥了一眼，就见薛佳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见老太君气顺过来了，又悠悠地说道：“待人来了，必会叫她百口莫辩。”

　　很快，两个丫鬟将要的人都带了来。
　　能做到管事头领的，都是有眼色的，自然知晓老太君的意图。
　　可大娘偏偏插一手，还故意把他们招了来，显然是要保她的。
　　说不好，是老爷的意思。

　　这里是顾家宅院，说到底，真正做主的，还得是老爷。

　　大家竟默契地众口一词，道是没有。
　　老太君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
　　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力道：“既是误会，你下去吧。大娘也回去罢，祖母被着糟心事烦了小半日，也乏了。”

　　回去路上，木姨娘走到顾书英面前，犹豫了片刻，轻声道了声：“谢谢大娘替妾说话。”，便回去了。
　　顾书英觉得她可怜，又不想与她说什么。
　　只觉得她身为人妇，还不如她一个孩子透彻，也是悲哀。

　　听完李妈妈的话，她就让随行的青衣出了府，去探探这个卢秀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结果与她猜想一般。
　　卢秀才不过是得了老太君的钱，故意让老太君手下的人抓了包的。

　　“青衣，你去将事情告诉木姨娘吧，叫她自己看清楚些，从此不必事事先想着别人。”
　　从前还以为木姨娘是个狐媚坯子，一来二去，才知道竟是戏文里那种从不会为自己考虑人。
　　推自己下楼的做法虽然无知，但一心为女，却尚可以理解。

　　今日为一个自己都未曾付出感情，仅仅有些愧疚的男子，冒这样的险，就真的是蠢了。

　　她竟还觉着对卢秀才有愧疚？
　　且不想想，若非他死缠烂打，凭她的容貌出身，就算庶出，至少也能正经嫁个人家，何必流落乐坊，又委身为妾呢？
　　顾书英又一次有些感谢木槿，让她更理解了外祖母的话。

　　“三妹妹，你来求我，又如何知道我会帮你？”
　　比起木姨娘，她倒更关心这个有些胆大的三妹妹。

　　“我……我知道大姐姐虽然率性妄为，却是分是非的，定不会见死不救。”
　　顾书琴声音很小，却很真诚。

　　分是非？搁在旁人身上说这句话，顾书英倒还愿意相信，可从她三妹妹嘴里出来，她就真是觉得荒唐了。
　　对她，她可从不分是非的。

　　“大姐姐不信吗？上次大姐姐罚妹妹，姨娘不理解，可妹妹知道。梅家表哥是大姐姐的表哥，就不该送妹妹东西。就如同卢秀才，是木家二娘的表哥，就不该把姨娘看的比她还重。”

　　这番话，这番认识，比她亲娘真真是不知强了多少倍。
　　几分真假，却表了心迹，又避了嫌。

　　顾书英侧目看向怯懦的三妹妹，简直刮目相看。
　　见顾书琴表情真切，这才忆起前世她被早早嫁出去，却并不伤情。
　　原只是没有动情。

　　想起那抽在心上人身上的鞭子和他斩钉截铁的话，他若是知道自己心仪的姑娘，却想着要和他保有距离，不知甘不甘心。

　　听青衣回报，说木槿听完还觉得震惊，又来跟她道了谢，说以后再不会犯蠢了。

　　事情倒也翻了篇，她依旧只如往常一般，将自己关在她的小院里，不常出门。
　　很快，中秋节便到了，顾彦也在此佳节前，赶了回来。

　　书院休沐，顾家二子也回来了。
　　这一回，顾彦给家中孩子都带了礼物。

　　依然是给长女带的最好。
　　一只立体雕花的羊脂白玉枕，触手温润，成色极好。
　　礼物上，大家是无甚意见的。
　　毕竟纵使从前父亲半点不宠爱她，最好的礼物也一定是为她备的。
　　有时甚至出一趟远门好几个月，回来只有一人有礼物。

　　细想下来，当年若不是被这些珍贵的礼物蛊惑，她也不会那样渴望得到父亲真正的宠爱。

　　中秋是行商之人很重视的一个节日。

　　自古有言，商人重利轻别离。
　　于是，为了让外人觉得他们是重视与家人团聚的，除非真的无法回家的，都必会在中秋时节赶回去。

　　用了晚膳，梅谦来了顾宅，道是外面街市热闹，想接表弟表妹出去玩耍。

　　过节的夜市是最热闹的，更别说南都商城。
　　饺子馄饨、米饭面食，各类的宵夜应有尽有，还有卖小泥人的，卖小把戏的。
　　顾书英看得正起劲，却被身侧的青衣拉了拉衣裳。

　　“大娘，公子说让你去一趟那边的比试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