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女的明媚日常》西井素

6、第006章

　　一边收拾，一边回想，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这人的说服力也太强了些，怎么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糊弄了。
　　唐深拜托的确实不是件轻松事。

　　他道自己已被盯上，回京路途遥远，不如避开风头。待到今年过了年，军中论功封赏完毕再回去。
　　反正战功已得，是跑不了的，晚些领赏于他没什么大碍。

　　可他要留在这南江城，就不能一直住在客栈，太过打眼。
　　因此，他请顾书英帮的忙，是以她的名义购一处宅子，他再住进那宅子躲藏便是了。

　　她是不差一个宅子的闲钱，可哪能大张旗鼓地去买宅院。
　　便是买了，他又如何住得进去？

　　一路的提心吊胆，叹自己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然而很快，事实就证明她还是把这人想得太简单了。

　　瞧着路上众人围着的，哪里是个卖艺的姑娘。
　　只见她手持长枪地跪着，旁边立着两块牌。

　　“卖身安父”和“带父出嫁”。

　　卖身葬父的小丫头不少见，可她要“安”的身边那“老父亲”可是个活的。
　　至于“带父出嫁”，更是闻所未闻。

　　顾书英叫了停车，拉着父亲上去看了。

　　原来，这姑娘三年前母亲去世了。
　　当年为救治母亲，耗光了家产，她只能一人带着“老父亲”东奔西走，这才由北向南流落到了南江。
　　失去了妻子的“老父亲”，精神恍惚，日日悲戚。

　　而最近，她“老父亲”病况更严重了些，所以姑娘决定将自己卖了，将钱用来替“老父亲”买处小宅子。
　　又或者，找户愿意让她带着“老父亲”的人家嫁了。

　　这“老父亲”，自然就是唐深乔装而成的了。
　　那弯腰弓背的扮相，倒是能糊弄住人，只因她心中有数才得以一眼认出。

　　“爹爹，女儿瞧着这姑娘有些可怜。”
　　顾书英站在前排，小声与父亲说道。

　　顾彦见女儿的神色，只觉得她大约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又一次庆幸自己走了出来，不然还得连累这样懂事的女儿。

　　那持长枪的姑娘，一听顾书英说的话，跪在两人面前，哭哭啼啼道：“小姐，老爷，青衣什么都会做，还有些武艺，可以给小姐做贴身护卫。若是小姐不需要，给府上打扫院子，挑水砍柴做饭都可以的，求小姐老爷收留青衣。”
　　一面说，还一面磕头，额头瞬间就红肿了。

　　明知是假的，顾书英竟还动了几分伤心，忙将她扶了起来。
　　回过神来，又暗骂道：这么会演的护卫，是照戏园里的名角培养着的吧。

　　顾书英有些犹豫地看着父亲，见父亲神色也是动了心，便继续道：“爹爹，这样孝顺的姑娘难得。女儿瞧她倒像是个能做事的，既会些武艺，看看院子也是好的。”

　　顾彦也是愿意买的，给爱女买一个会武艺的女护卫是件令他心安的事。
　　于是当即让下人拿了一包银子过来，共五十两，递给了地上跪着的人。

　　“这里有五十两银子，我遣府上下人随你去选好宅院安顿你的父亲，安顿好了，你就随他回府吧。”
　　青衣接过银子，谢了恩，就去搀扶起地上“失魂落魄的老父亲”，顾书英又叫住了她。
　　“你且等等。”

　　顾书英将她手中的那包银子还给了父亲，另外让秦妈妈拿了五十两银子过来。
　　“你既是我买的，我就让秦妈妈去买好宅子安顿你父亲罢。看起来你父亲情况也不大好，你又来服侍了我不能照应他了。这钱买个小宅子还能剩下些，就替你父亲再买一个粗使的婆子照应吧。反正你到了顾家，每月也有月银，衣食住都不用管，雇一个婆子还是雇得起的。另再每月许你两天假回去陪你父亲，若是钱不够，就让秦妈妈补上，都算我的。”

　　“小姐想得周到，青衣谢小姐慈悲，安顿完父亲便尽快回来。”

　　顾彦亦是满意的点点头，觉着长女确有些管家的魄力。
　　这样好啊，可以替老母分担一些了。

　　入夜后，青衣才回来，回禀一切已经妥当。

　　顾书英便让库房给她挑了几件旧衣裳，又量身准备做两件新的，就正式成了她落英阁的女护卫了。

　　其实清洗拾掇过后的青衣，模样还挺标识的。
　　虽不如南方姑娘长得小巧细腻，却有几分大气。

　　买宅子的那钱，是他早就给了自己的。
　　至于提议让他买婆子，便是心中想探一探他这个副将出身到底如何。

　　听人报来的消息，青衣果然很快找了个婆子来。
　　这就足以证明，她不仅带了青衣这个丫鬟，也带了照顾他的婆子。

　　不是高门子弟，行军作战哪还有带丫鬟和婆子的理由？
　　顾书英虽然未曾去了解过官场京城，可外祖母是将军府家的小姐。
　　她至少晓得，没有封王封侯的将军，只能勉强算清贵。

　　外祖母母家秦家，当年是开国功勋。
　　是秦老将军自己拒了九次封异姓王的诏书的，才只是镇远将军。

　　因太.祖皇帝特别加了俸禄，并给足脸面，才使得秦家能与当世的权贵世家相提并论。
　　尽管如此，如今也依然在走向没落，地位大不如世家了。

　　何况开朝至今，也只出过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将军。

　　离开白云居时，她无意中听到小二的闲话，才知道他竟是以顾家双倍的黄金包下白云居的。
　　只是他所带人并不多，才只占了三层。
　　若只是寻常的名将门后，这出手实在不太符实。

　　不过，各取所需。

　　他需要她顾家小姐的身份为他掩护保命，她得这样一个助力也没甚不好，反正半年他就走了。
　　自己无需出甚的气力，花的也是他的钱，便更不想贸贸然去跟青衣问清身份，权当不知。

　　万一真是什么王侯公子，自己还得平白矮上一截。

　　第二日，青衣便借口替父亲送些东西，出门去了。

　　见青衣只身前来，正坐堂上的人微微皱了皱眉，问道：“她没说要和你一道过来？”

　　“是，奴婢与顾小姐说完，顾小姐便放行了，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那她昨日也问了你问题没？”

　　“顾小姐未曾问及奴婢任何问题。”

　　半晌，他才失笑出声：“罢了，她既不在意，你自然也不必告知了。”
　　她显然——是半年之后便不想再与自己有联系，才会不追究自己的身份吧。

　　也好，真现在知道了，哪还敢再将他做护卫使？

　　顾彦因甩开公事日久，两边积压要处理的事务亦很多。饶是再想陪着闺女，也不得不先去忙一阵。
　　故而回家才歇了一日，便动身离开了南江城。

　　早在前几日，京中便来信说盐铁司的盐运总使付大人身体有疾，请求告老还乡。
　　因顾彦是四都巡盐运使之中，唯一一位位列科举前三甲的，因此圣人一直为他只做一个地方盐官有些可惜。

　　当年若不是其弟暴毙于时疫，自小与顾老太爷四处学习的顾二爷更适合继任盐官。

　　而以顾彦的才华，原该是他为太子选择的后备良臣。

　　付大人请辞，圣人即有意提升顾彦为京中正四品盐运总使。
　　只顾彦南江还有一众私事未及处理，南江盐运使一职若出缺，亦没有合适的官员可以补上，才不得不让付大人再为国烦劳一段时日，有合适的官员补位后再予辞官。

　　自打父亲离开，顾书英除了给老太君的晨昏定省，也无甚其他事情可做。

　　从前因为想表现得不像个大家小姐，从而从不往“才”字上凑。
　　如今什么读书写字，当然都有了兴趣，性子比前世反而沉得住些了。
　　连家里请的女先生，这几日也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不过，女子课业在商家并不被看中，传统商家更是以算术和女红为主要授业。
　　顾彦是当官的，老太君好面子，才让琴棋书画不能少。

　　课业是学一日休一日，可算是十分轻松的。
　　而休息这日，顾书英便会在房内练她那狗爬一样的字。

　　这天，她正努力在房里练着她那歪歪斜斜的字，门外的丫鬟突然喊道：“大娘，三娘来了。”

　　顾书英皱了皱眉。
　　虽然对这三妹改观了些，也不找她的茬了。
　　可两人之间，并没有甚的姐妹情分，她怎么会突然找了来？

　　“让三娘进来吧。”

　　顾书琴一进屋，竟哭着给自己跪下了。

　　“三妹妹这是甚的意思，我是姐姐，受不得你的跪，你快起来。”

　　顾书琴哭得梨花带雨，抽抽噎噎，半晌也没突出半个字。
　　无法，顾书英只得转向旁边的李妈妈问道：“三娘是怎么了。”

　　“回大娘，木姨娘被指与其娘家表哥私通，如今正在老太君处正审着。”
　　“我姨娘没有和表舅舅私通，她——她只是将攒的私房救济表舅舅一家而已。”顾书琴听到李妈妈这样说，急着大喊出声。

　　顾书英瞪了一眼，低声叱喝道：“你乱认什么亲戚，你是顾家的孙女，你舅家只有梅家。这话让老太君听到了，你姨娘更讨不得好。”
　　“大姐姐救救姨娘，姨娘真的没有与表——与卢秀才私通，姨娘只是心软而已，见不得亲人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