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女的明媚日常》西井素

2、第002章

　　饭后，小憩蓄力会儿便准备登山，顾书珍又闹起来：“爹爹，珍儿瞧着这山好高，珍儿不想爬。”
　　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团子，这娇滴滴的口吻，听得顾书英都想笑。
　　更是头一次庆幸自己不得老太君的娇惯。
　　忍着笑，正经道：“二妹妹这怪话可别让祖母听了去，咱们先就知道要爬山的，又只用到半山腰。你这会儿说不想爬，岂不是说祖母逼你来的吗？”

　　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顾书珍明显有些矮，胖胖的身子配着软糯糯的声音，勉强还算有几分可爱，只是脾气显然不好。
　　她瞪了顾书英一眼，却还来不及解释，顾彦的呵斥声就到了：
　　“听听你长姐的话，不过大你一个月，就比你懂事得多。”说着，又指了指一旁不做声的顾书琴，继续道，“便是你三妹妹，年纪比你还小，怎么就安静些。”
　　说完，厉害的眼神又看向了幼子，吓得顾书祎一个哆嗦。

　　顾书祎也是矮矮胖胖，细看下来，就算不胖，兄妹二人的五官在顾家子孙里也是很普通的。
　　即算顾彦生得再俊美，也拯救不了他们像极了薛佳一样平庸的五官。
　　被训了一顿，顾书珍眼眶都红了。
　　那红红的眼圈里，眼珠子直直地瞪着。像是憋着一口气又撒不出，模样有些滑稽。
　　反而是那小小个的三妹妹，始终规矩得很。

　　上山的路是南江城的富贵人家花钱修过的，十分好走，跟寻常上阶梯似的。只是他们要去的白云居在天目山白雾笼罩着的半山腰，路程还是不短。
　　顾书英倒是不嫌远，要不是父亲嫌不安全，她还想登顶看星星呢。
　　书上不是说，夏夜的星空最是美的吗。

　　也仅是想想了，当她终于见到“白云居”的招牌时，只觉得再多一步也不能走了。
　　娇贵的兄妹俩的后半段路，还是他们婆子背上来的。
　　倒是七岁的顾书琴，硬憋着一口气非要自己慢慢爬。

　　山风阵阵，热气早都吹散了。
　　傍晚的山上，晚霞染红了云雾，伴着清清凉凉的风，除去爬山过后的疲累，确实享受。
　　白云居自然也是被顾彦包下来的，据说这儿虽不如山顶看星星清楚，却是半山腰处方位最好的。
　　若夜空明朗的话，还能看到不少奇异的星象。

　　“顾大人来了，能否方便借一步说话。”白云居的掌柜，竟在门口等着。
　　但看那面上闪烁的模样，显然不是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

　　顾彦让众人在一边等着，随掌柜去到一边交谈。
　　不一会儿，就见掌柜点头哈腰好似在道歉，还从身上掏出了几锭金子递去给顾彦。
　　顾书英虽是远远地看着，见父亲皱着眉面色凝重，顿时明白了过来，便走上前去。
　　“掌柜的，你这是何意？我爹爹半月前就与你们定下了这三日的客栈，现在是要出尔反尔吗？”
　　看着这掌柜长得圆圆滚滚，就像个奸商。

　　“小姐这是冤枉小的了。”掌柜见顾书英上前，忙躬身小声道，“实在是……小店今日来了位京城来的贵客，开罪不得啊。他也只叫给了三楼的几间客房，并不是要全占了去的。”
　　是这样吗？顾书英瞧瞧掌柜手中那几锭金，好像确实有点少。
　　要包下这白云居七日，少说也得五十两黄金了。

　　顾彦将女儿拉回到身旁，回道：“我顾某不差这几个钱，只我女儿不反对，我便算了。”
　　京城的贵客？
　　想着那含糊的言辞，连身份都不能明说，或许是收了钱糊弄人的，可也或许真是什么大人物也未可知。
　　思来想去，顾书英还是不想冒险开罪什么权贵，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为免着凉，顾彦让出了一身汗的孩子们先回房里沐浴，换身衣裳再出门。
　　房间是店小二方才打扫过的，还添了新鲜的果香，可就是有一味浓浓的熏香萦绕在附近。
　　能飘溢到自己的房内，足见熏香主人有多爱浓香。
　　身子有些疲惫，洗过澡，顾书英更不想再动了。

　　遣了伺候她的秦妈妈去通知一声，便睡下了。
　　娇气的兄妹俩有半条路都是给抱上来的，本就不累。平日虽然老太君宠着，却因为姨娘本就是府里的丫鬟出身，没有自己的娘家。
　　梅家更从不将顾家姨娘生的孩子当做亲戚，故很少出门。一听父亲说不去了，立即不干了，嚷着非要出去看星星。

　　“爹爹不公平，珍儿难受就是不懂事，大姐姐累了却是让大家都陪着不能玩。”说着这话，顾书珍的苹果脸上还带着得意劲。
　　顾彦凝眉斥声道：“你又才爬了几步，当然不会累。”
　　再想了想，今日先去探探路也好，免得造成她们姐妹不合，便还是同意去了。

　　而睡梦中，浓郁的香气里，仿佛混杂着一种很熟悉的气味。
　　愈演愈烈竟化作一股强烈的杀气，潜入慌乱的意识之中。
　　有光，是火！
　　是那场将她困住的大火。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拼命想从这恐惧里挣脱出来，却只觉得那火仿佛蔓延至了自己身上。

　　“不要——！”一直开不了口的状态终于被打破了，顾书英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
　　房间一片黑暗，没有火。
　　她喘着气，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这场真实的噩梦，让她顿时明白了这令她惶惶不安的杀气从何而来。
　　是那精心被掩盖在香气里的桐油味。

　　她很喜欢熏香，但偏爱花草汁香。
　　前世出事前那段时间，她刚好偶然得了一种香，虽然浓郁得却不反感，反而上瘾。
　　约摸就是那香料的问题，里头或许还有令人丧失知觉的药物。
　　否则，他们一家四口怎么会一个也没有知觉。直到整个房内着了火，才在灼热中醒来？
　　那场大火，果然是一场蓄意的人为。

　　她问过母亲的魂魄，知不知道这场大火的由来。
　　母亲却说不知道。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一缕余愿未了的孤魂，因心中有结这才不得以转世。她所能到之处，只有女儿的房间和曾经卧室。

　　顾书英记得自己从大火中醒来时，房内竟然一滴水也没有。
　　所以，能预谋那场纵火的人，一定是宅里的人。
　　那场大火不曾波及的人，只有平日里最温和恭敬的薛姨娘以及她的三个儿女。

　　前世，因为薛佳常伴老太君身边，常常能见到。
　　记忆里，她永远是一副很谦卑的姿态，所以自己也并没有对她有什么厌恶感。
　　重生后因为怀疑那场大火，更注意过她，却是没有什么异动。
　　何况连老太君的房间也是着了的，她们主仆的关系一向融洽得很，她没有杀她的理由。

　　木槿早被撵出去了，据说，不久就死在外面了。顾书琴也在年幼远嫁，这母女俩就更加不可能。
　　顾书英觉着有些迷茫，不知这事该如何处理。

　　告诉父亲兄长？这么荒诞，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摔伤了头。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自己也不知道，毁灭顾家的人是谁。
　　说出来，岂不反而打草惊蛇？

　　感觉到一阵山风从门口灌进来，依旧带着那股味儿。
　　顾书英回过神来，点上灯，仔细检查了自己房里，确定这个房间是安全的才舒了一口气。

　　窗外夜色正浓，星光与月色交织出了一层银白的光雾。
　　白云居此时人格外少，因而十分静谧。
　　硬是让这唯美里生出了一股不寒而栗的杀意。

　　顾书英穿上衣服，推开了房门。
　　正好起了风，那股香味更浓了些，不想两边来的，倒像是从楼上来的。
　　按掌柜说的，楼上大概是位京城的武将，名门之后。
　　具体是谁，即使说了她也是不认识的。
　　虽然客栈安排了人给顾家做向导，可空旷的堂内连小二都没有一个，仿佛有些太疏忽了。

　　顾书英有些矛盾，不知该不该上楼去提个醒。
　　自己是幸运，才得以重活了一回。
　　于是，到底不忍心，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提着灯笼，往楼上去了。

　　果然，楼上并不是如她房里那样清甜的果香。
　　而是一种浓郁的香料，闻着令人觉得精神放松。而混在里面的桐油味，不去细辨是闻不出来的。
　　不怪她能闻到，味最重的房间，便是正对她楼上的。
　　这房间的主人还未熄灯，她伸手敲了门，而门上恰好就有一层桐油。
　　门内是迟疑了片刻才有的动静。

　　门一开，两人相视一愣，萦绕在空气里的气氛顿时尴尬了。
　　正在房里看书的唐深并不曾想到会是个小姑娘来敲门，故而只穿着白色里衣。

　　顾书英慌乱地转过身，急急地说道：“你这人——开门怎不穿外衣。”说着，提脚便想走。
　　可转念又想起此行目的，还是停下，口气十分冲地背对着道：“你先把外衣穿上，我有事与你说。”

　　门迅速掩上，很快复又打开。
　　“姑娘可以转身了。”唐深的声音低沉平稳，却也微透着几分局促。
　　顾书英将身子转回去，这才看清些这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