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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0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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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为何,她想着自己可能成为了一个不能生儿育女的人,对木槿却还是同情多过怨恨。
她实在有些太蠢了,却偏偏生得这样娇容月貌,难怪从前在木家无法生存。
这日,顾书英照例不出门,在房内看着话本,青衣忽然在耳边小声道。
“大娘,公子说请你去一趟天香楼。”
玲珑事发时,她便以为唐渊然会立即找寻自己。
可他非但没有出现,还仿佛蒸发了一般不见踪迹了。
顾书英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这人说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其实她只做了一点,偏他却做了这许多。
“我爹爹是如何知道此事的?还有那四人,是你派人杀的吧。”见了面,顾书英便开口问道。
“是我调查清楚后,给你父亲递了封信。至于他们,我恐这四个人留着,终是祸患。”
顾书英坐了下来,没有回话。
她并不对薛佳与玲珑有何怜悯,只是孩子年幼,杀人于她又过于遥远。
“小姐惧我?”唐深皱了皱眉,问道。
“不,是我该感谢公子,替我娘亲报了仇,替顾家绝患。”
唐深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道:“府上的木姨娘会的恐怕不够,这或许是可以清除小姐身上的积毒。”
顾书英诧异地接过药瓶,回问道:“这三个月,你是去西域了吗?”
“身为小姐的护卫,自然要为小姐尽心。只无法带小姐前去寻医,亦无法知晓药效究竟如何,只能——往后方知了。”
言及此处,顾书英有些红了脸。
心中明白他定没有旁的意思,奈何自己正是一颗十三四岁少女心,难免有些羞涩。
气氛有些小小的尴尬,不过片刻,唐深又有些沉闷的开口。
语气中有一丝不可名状的情绪:“除夕将至,我准备回京述职了。”
话题突然一转,顾书英有些发怔。
其实半年来,两人见过的次数并不多。
约定开始之时,她还只盼着他早日回京,不想有太多瓜葛。
结果,他却帮自己了去了最大的麻烦。
到他说要回去了,心中竟起了一丝不舍之情。
“姑娘日后或有机会来京城,我必当尽宾主之谊款待。暗卫我已备好,青衣知晓如何与他们联络。”
“我们也算患难之交了,却还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顾书英笑了笑,第一次以最真诚的心情对他说道,“我叫顾书英,顾家大小姐,小名飒飒。”
回到顾宅,就有下人来报说,老太君病情又恶化了。
很快,老太君那边来了丫鬟:“大娘,老太君遣人来请大娘过去。”
顾书英看了看来人,闭了闭眼,回道:“不去。”
连多余的理由,她也不愿给。
她恨了玲珑与薛佳的歹毒,却更怨这位自私无情的祖母。
哪怕她对母亲有一分的怜悯,十三年来也是不会这样冷待自己。
便是知道她命不久矣,她亦不愿让她求得最后的一丝慰藉。
除夕将至,书院休沐,顾家二孙终于回来了,也迎来了南江城的第一场雪。
他们回来时,老太君已进入了弥留之际。
顾书英始终没有踏进长寿堂,只在屋内,看着那层层叠叠落下的雪花。
梅谦进到落英阁时,见到她穿着折枝纹的杏色褥子,天青主色的马面褶裙,披着一件白狐大氅,站在落英阁的红梅树前,清傲而纯净。
于这红白之间相辉映的景色之下,竟美得好似一幅画卷,叫他看得竟有些呆住了。
察觉两位兄长来到,顾书英缓步走了过去。
“妹妹,祖母——去了。”
顾书祺一字一顿地对令他无比疼惜的妹妹说道,并没有半点的指责之意。
而顾书英却没有接下这句话,转身对梅谦说道:“表哥,听说娘亲生我之日,正是下着大雪。今日见到此景,我方知晓娘亲为我取名之意。英者如花,姣姣明媚。然我还是谢谢表哥为我取的小字,因恰好表妹也不想做那一摧便残的娇花。”
她记得那年六岁,十岁的梅谦已经初见温文儒雅的君子之风。
他摸着自己的头,说“英者如风,清爽飒飒”。
只是到最后,他在自己面前扶起羸弱的三妹妹时,飒飒二字,已经变成了凌厉而伤人的风刀。
时至今日,顾书英才觉心中对梅谦多年的情愫,终于是放下了。
一个甚至从来不曾将自己看做一朵娇艳花朵来照顾的男子,又怎么会对她动过心呢?
既没有动过心,那便没有错了。
梅谦看着这样落寞却平静的表妹,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老太君逝于除夕前五日,而除夕前夜,便是顾书英十岁生辰。
原本富贵人家的孩子,十岁是要大办的,如今家中守孝,自然不能办。
而过了新年,朝廷新一轮的变动便下来了。
原定顾彦调去京城盐铁司的事情,因他丁忧而暂缓,可梅家却迎来了入京的旨意。
父亲升职之事,顾书英于前世并无印象,然梅家的升官旨意下来,与前世是一般时间的。
秦家是开国元勋,却并不是大齐子民。
秦老将军虽择圣为主,却也知自己是亡国罪人。一觉自身有罪,二恐天子多心,因而拒绝成为大齐的异性王。
并有禁令,只他还活着,秦家后代便不入尚书省六部为官,不以王侯将军出征。
秦老将军,便是顾书英的外太.祖,于七年前已经病故。
梅徵旻虽是寒门出生,却是个很有才华气度的。
十七岁时,与十四岁的秦府二小姐订了亲。
十八岁殿试上,成为太.祖皇帝钦点的状元郎。
他明知秦家家训,依然与其结成连理,于是,便在翰林院做了十七年书籍编修。
在终于成为翰林院正四品主修之后,因爱妻担心远嫁的女儿,自请外放南江,又在南江做了十四年知府。
如今,圣人便是要将已四十九岁的梅徵旻调入中央任职正三品刑部侍郎。
前世外祖父因她而留守南江,今世不愿再埋没了他。
顾书英急忙便修书一封,叫青衣送去了梅家,请他二老放心上京。
临行之前,秦氏舍不下外孙女儿,抱着她哭成了泪人一般。
顾书英心中亦满是不舍,自小便疼她疼至心尖上的外祖母,让她不至于除了兄长,仿佛再无亲人。
“外祖母放心去吧,待飒飒出了孝期,定会来京城探望外祖母,于外祖母跟前尽孝的。”又看着梅谦说道,“外祖父外祖母年岁已大,寒冬腊月的,一路上还请表哥多注意些,定要照顾好二老。”
“飒飒安心。”梅谦微笑着回了表妹的叮嘱,又看向了表弟道,“倒是安泰,虽然两年后的秋闱,你尚在孝期,无法参与,但五年后仍是要去的,断不可荒废了课业。”
“表哥,你真是比爹爹和外祖父还啰嗦。”顾书英见那少年老成的模样,忍不住调笑一句。
梅谦却依然笑着,如沐春风。
二月春回,大地呈现出一派复苏之象,顾家众人,也从此番波折中缓过劲来。
顾彦丁忧在家,开始亲自指导两个儿子的功课。
他渐渐发现,平日里并不起眼的次子,颇有些经商之能,便主教他盐商之事。
长子却是一颗正经好苗,更于仕途之道用心些,也算是弥补些年少时的遗憾。
而从前家中月例、采办、节礼等等一应琐事,俱是老太君打点。
她去的突然,家中一应琐事便转到了顾书英手中。
她由老太君身边的林妈妈指点着,渐渐才了解到家中的情况。这才知,每逢天灾,顾家所捐献的上千两银子。
当真是九牛一毛,不怪圣人看中盐铁司。
这两大利润叠加起来,倒真是比户部更像大齐的钱袋子。
顾书英每日烦着家事的繁杂,在这忙忙碌碌之中,日子更是快了起来。
转眼之间,从春到夏,从夏到秋,又到了年末,家中账务上的细碎问题,仿佛一并爆发了。
“再这样每日看账,我可真是要成瞎子了。”上半年倒还算好,因甚的事情都不会,只是学着看着,大体还是林妈妈管着了。
而到了下半年,林妈妈却真正撒手不管了。
于是,场面变成了她做,林妈妈与秦妈妈在一旁看。
“大娘净是胡说,叫老奴看来,大娘学得好,算得好,管得更是好。”秦妈妈人是个最护短的,看着顾书英长大,打小怜悯她。
便是她纸上写的东西连她也看不懂,却偏要觉得好。
林妈妈却不同,老太君身边多年,是个很苛刻的,每次秦妈妈说瞎话,她都会皱着眉,怨怼地看着她。
“大娘,这里老婆子与你说过多少回了?你怎地还不记得?这个符号代表是税钱,不是节礼钱,还有这个……”
“林妈妈,让我休息一会子吧,我这脑子都快粘成浆糊了。”
秦妈妈一听,忙让歇歇,又说去厨房端碗糖水来。
顾书英这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书桌,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该让父亲续弦才是的。
总不能,将来她或是二妹妹招赘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