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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   第十一章:

      几日后,宫中来的轿子果真停到清河茶楼门口,巧的是今日茶楼没有开馆,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来人般,久年盛装打扮迎在门口,见魏言从轿中下来,便鞠躬道:“颜娘娘大驾光临,清河茶楼不胜惶恐,娘娘要见的人就在内府,请随我来。”
      魏言和挽君互相对视一眼,心底终归对清河茶楼如此有备是不安的,但还是选择跟着久年进府了。
      穿过三色珠帘,走过两道游廊,偌大个清府,遇不到几个人。撩起轻纱幔帐,除去几大座异怪的摆件,是间雅致的客房,久年将魏言领入后就退了出去。
      候在外头的除去挽君,还有两个小宫女,对容貌姣好的久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久年得意一笑,上前和两个宫女搭讪。
      不消几句话,他的手便已搂着小宫女的细腰。
      烟雨霏霏,院中红到发紫的拂瑾花若隐若现,映着巍峨远山,重楼深锁,楼上悬了副巨大的墨色珠帘,风拂过,吹得珠帘微微掀起来,叮当叮当伶仃作响。珠帘内似是有人交谈,看不真切。
      放眼望至客房,是犹如僵住般的魏言,额头陪着朱砂红的额环,细长的眉,清冷的眼,高挺的鼻梁,微抿的淡色的唇。她愣怔良久,又好比失了魂般转过身,唇角漾出一丝冰冷笑意,淡淡的:“你真的是白寅流,你还活着,我却早就死了。”
      屋中静极,攸宁仰头盯着魏言,嫣红的衣裙上是未挽的发,似笼在烟雨里泼墨写意的一方瀑布,齐齐垂在身后,直至脚裸,是疏理了十一年之久的情思,剪不断,丢不下。
      “白寅流十一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是攸宁。”这句话,他已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攸宁,你给自己取的名字是为了纪念你的母妃侑凝。我对不起她,所以即便知道我成为白景懿的妃子,你都不曾想着来见我。”冰凉的泪,毫无过程的顺着魏言的脸颊流下:“你恨我,如果不是我没能将信送到,你就不会被白景慕的人带走,就不会……断了双腿……”
      “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清河茶楼,早已陌路,何必相扰。”攸宁复点燃几盏灯,关上最后一扇窗以免雨水打入,淡淡道:“原本的我不打算纠结往事,你却主动找上门来。清府不是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告诉我,十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你的心中,我还剩下多少?”魏言瞬间觉得自己冒着风险出宫不值当。
      “十一年了,再深的感情都会被磨淡,遑论我们那时候还是孩子。”攸宁想到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他醒来后第一个听到的消息竟然是魏言成了生父白景懿的妃子,简直天大的笑话。
      魏言抬袖抹去眼角的泪,深吸口气道:“想知道?好,我原原本本告诉你。”

      ***

      魏言,刑部魏尚书爱女,比白寅流尚年长四岁,二人却是自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事发那一年,白寅流九岁,魏言十三,白钦帝病危,皇权几乎交由太子白景慕,已然是个傀儡皇帝。
      天色渐渐暗下来,白钦帝在书房写下最后一道圣旨,抬头往前看,视线尽头处,一盏微灯。远处依着屏风的是个两个侍女,与夜色融为一体。白钦帝轻咳嗽一声,对着身后的湍公公道:“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也是太子的人。”
      湍公公微微作揖,不语。
      “孤真是万万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太子步步精心设计,他残害同胞兄弟得来太子之位,待孤醒悟过来,竟然连孤都敢软禁。孤血海里打拼来的江山,竟要交给白景慕,孤怎么就立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儿当太子。”话毕端起桌上满杯清酒一饮而尽,向后踉跄几步,眸色冷淡,嗓音透出森寒之意:“这道废太子的圣旨,无论如何都是传不出去了。孤累了,扶孤去养心殿。”
      “喳。”湍公公一如平常将圣旨同奏折收起,扶着白钦帝缓缓走出书房,深深叹了口气,安慰道:“皇上样样劳神,身子怎么能好。哪个朝代没有夺嫡,太子有勇有谋,皇上理当安心才是。”
      “原来你也是太子的人。”白钦帝一脸震惊。
      “奴才不是,除去皇上,谁都使唤不了奴才。”湍公公意味不明笑了笑:“俗话说的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白景慕当上太子,难道不是皇上的报应?”
      “你!”白钦帝震怒,片刻后还是长叹口气,让湍公公搀着他往外走:“起初孤也是这么想,毕竟白景懿不懂争性子软了些,才最终同意立白景慕为太子。可如今看来,还真是孤的报应。”
      行至看台,白钦帝驻足遥望,宫灯拉开十里长,如网交织在皇城,道:“想必这下面都是太子派来的人,等了有几日了,都在等我孤驾崩。”蓦然长叹:“孤错了,大错特错!”
      这一声长叹倏然响起在养心殿,文武百官跪拜声之中,是妃子们一声又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声。白钦帝驾崩前口谕废太子、立白景懿为太子,这道口谕自然是传不出房门。气氛凝固的屋内,尽全是太子的人,只跪着两个不知情的妃子和几个小太监,谁也没有在意到其中的一个小太监不见了。
      与此同时,歆安宫内。
      “魏言,什么时辰了?”端立在窗前的女子,眉不是很细长,秋眸含波,虽身着一身水绿色衣,袖口处却绣着重瓣的拂瑾花,修长手指捏着一封信。
      “回凝娘娘,酉时。”魏言绽开笑脸,她欢喜极了白寅流,凝妃同意她常来歆安宫,她便连带着欢喜极了白寅流的生母侑凝。
      侑凝瞥眼窗外,尽全是白景慕的人,她连赶去养心殿的机会都没有,再扫眼望不到尽头的拂瑾花,冰冷视线如跗骨之蛆:“今早让你浇的花,都浇过了吗?”
      魏言肯定道:“回凝娘娘,都浇过了。”
      得到回答,侑凝将信交给魏言,偷偷在耳旁语,命她抄小道去找梁大将军,务必在半个时辰内将信交给他。魏言不明所以:“那娘娘您呢?”
      侑凝自顾自冷笑一声:“看到外面那么多人没,他们都在等我。太子登基,必会趁机杀了景懿与我,与其等着被杀,景懿早已准备好谋反,我们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寅流,你一定要让梁将军保证他的安全。”
      语罢,侑凝让魏言从后门带着信离开。然后侑凝独自推门而出,在外的人直接反扣住她的双手,像押犯人般将她往摘星阁押送去。

      惊鸿、喧嚷、枉然。
      头顶处浓云渐散,千河沉寂,银星缀空。
      浩大的哀钟自高处传来,沉痛响彻天际,缭绕在整个皇城,是白钦帝驾崩的丧钟。侑凝抬着头,一路低哼着曲。
      “死到临头,还挺乐呵。”押送着魏言的人很得意。
      嘲笑之中,一群人到了摘星阁顶,放眼望尽星火,一地斑驳光晕铺成迷离曲折的路,直通养心殿。站在至高之处,整个情形尽收眼底,白景慕的人把白景懿的兵困在外围,从后宫直至摘星阁,都是白景慕的兵。
      废太子的口谕传不出养心殿,只要白景懿一旦攻入,白景慕就可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责他谋反,白景慕就彻彻底底没了后顾之忧。而她侑凝,便是这关键的一步。
      侑凝被逼到摘星阁边缘,依着夜风,能依稀看到人群最前的白景懿翻飞的甲裳,他似乎在咆哮着什么,却因相隔太远,分毫都听不到。
      但她不用听也能猜到,一定是白景慕的人拿她威胁景懿,一旦出兵就会杀了她。
      活人能够成为人质,死人就不一定了。
      侑凝早已料到白景慕的心思,她终于停下哼曲,双手握上挂在面前的白绫,沉声道:“景懿,此等瞻前顾后怎能成大事,你若早知不争也得争这个道理,我今日也不至于走上这摘星阁。所有人都疯了,你我都已无路可退,倘若我的死能够让你放手一搏,让你冲入养心殿,便是死,也值了。倘若你真的爱侑凝,事成之后,一定要去找到我们的孩子。”
      这段话,她含泪说完。
      蓦地,她趁着旁人不注意,将白绫套上脖子,踢走了脚下的凳子。
      周围人本该有时间将侑凝救下来的,她的袖中却在此刻滑落出一盏火灯。也是,在这灯火交织的夜晚,谁又会在意到她袖中暗藏的一盏。
      这一盏灯不够大,从摘星阁翻滚着落下,落至摘星阁下的拂瑾花海,霎时便燃起熊熊大火。火势似是有规律般,将一大部分白景慕的兵,将将好围困住,却又失了控,不断有人烧身,发出痛呼。
      “油!花上怎么会有油!”
      “快去禀告太子,出事了!出事了!”
      ……
      燃烧着的拂瑾花瓣飘在整个皇城上空,满城点点金灿。
      纷乱之中,没人注意到侑凝,窒息感渐渐浮上,她几近哽咽:“哪个人……生来、没有爹娘疼……却要为了无端的争斗……成为牺牲品,我自知罪孽深重……以死谢罪……景懿,来世再见。寅流,来世再见……”
      她一点点无法呼吸,直到死去,目光都锁着远方的白景懿。
      皇城被火海吞没,迷幻的光影将周遭照得通红。夜幕下窜起无数火舌,张着血盆大口妄图吞噬一切。

      火势凶猛,这情形是烧上个把天都不会停下。耳畔不停传来呼喊求救声,黑夜里听来确是十分瘆人。
      白景慕未算到会有如此大一场火,站在高阶之上指挥禁军灭火。混乱之中有人在白景慕耳旁语了句:“那个消失的小太监被我们找到杀了。”
      “做的好,谁都别想去取来废太子的圣旨。我虽不知圣旨藏到哪,却能杀死取圣旨的人。”白景慕自负道。
      来报人似乎有所犹豫,欲再说什么的时候,白景懿领兵冲了进来。
      白景慕呵斥:“白景懿!父皇将将驾崩,你就领兵谋反!来人,给孤扣下!”
      “孤?”白景懿凛冽的眸子,死死盯着高阶之上的人,冷嘲道:“父皇尸身未寒,你就自称孤。”他走到文武百官最前,威严道:“今日,我便是谋反!不让这样的人得到江山!”
      霎时,议论纷纷,灭火的禁军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忘了灭火,僵在人群中间。
      白景懿继续道:“是非对错都在心,我白景懿不怕留下千古骂名,你们还怕什么!”
      “反了反了反了,我的兵在哪!快给我把这逆贼扣下!”白景慕三步并作两步往高阶下走去,义正言辞高呼:“我才是太子!我才是皇帝!”
      白景懿缓缓取下头上盔甲,散落的发在火海中疯狂挣扎,却屹立着,好似永远不会倒下一般,盯着持剑步步逼近的白景慕,冷冷道:“兄长,我是你最后一个兄弟,你连我都想杀死。”

      “慢着!圣旨在此。”
      气氛凝固之中,一道清丽的音嗓划破苍穹。魏言轻纱红裙被星火烧出若干个小黑骷髅,她咳嗽着,淡淡的眸色略显惊慌疲惫,又一声:“废太子圣旨在此。”
      白景慕愣顿,转身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魏言,又看到手中金灿的卷轴,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当年魏言带着侑凝的信去找梁将军,怎么就突然拿着废太子的圣旨出现在众人面前,其中发生的事,只有魏言知道,也正是因为此,造成她后半辈子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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