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孤旅又见君》徐寒十

8、第八章

　　听说那天晚上怒气冲冲地回房后，喝了很多酒，估计是苏颜夏这辈子加起来喝过的总和，然后听说她喝完开始耍酒疯，又听说她耍完酒疯后躺在床上跟个死人一样，唯一能确定她没死的证据就是鼾声震天……可是醒来后关于所有的一切，她眨巴着大眼睛，把脑袋敲肿了都没能想起来，只是能感觉到头无比地痛，她就像往常一样去喂她的鱼，数了数，发现数量只多不少。
　　这时候，厨房里的大妈笑眯眯地走过来走过来：“哎呦大小姐你醒了，你昨天晚上说要嫁给我儿子还算数不？我考虑过了，虽说我儿子现在刚满十岁，还小了点，但是家里应该不介意有个童养媳的。”苏颜夏闻言手一抖，手里的鱼粮洒了一半，只能干笑：“大婶，你认错人了，那是我姑妈家的表姐。”
　　她又喂着鱼，搬货的王大叔笑眯眯地走过来：“大小姐你醒了？哎呦，以后你可千万别再喝这么多酒了，你知道你昨天吐了我一身，把我裤子都弄脏了，你还硬是伸手来扒我的裤子要给我洗裤子，你说说，我虽然娘子死的早，但是我可是要为她守住一辈子的贞操的！”苏颜夏闻言，手又一抖，袋里的鱼粮又洒一半，只能干笑：“大叔，你认错人了，那是远房二表姐，跟我长得有点像而已……”
　　苏颜夏心里戚戚，袋里已经没有鱼粮可喂，路过的人一批又一批，都看着她掩嘴偷笑，苏颜夏怒火中烧，手中袋子一甩，大步离开，一把推开房门，只见贤良淑德的小南瓜正在一针一线地绣着一朵大牡丹，她大吼一声：“小南瓜！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昨天那种状态了，你也不会把我带到房间吗，还让我惹出那些被人笑话的事！”
　　小南瓜被吓得一抖，赶紧拍拍胸脯：“我的大小姐，你想吓死我呀，你以为我没拉你？你昨天分明就是要把自己往死里头糟蹋呀，十头牛都拉不走，幸好有多宝公子后来把你扛走，不然你今天就真的没脸活着了！”
　　说曹操曹操到，宋多宝大步进门：“师妹，听说你刚才出门了？我的姑奶奶，你就行行好安分点吧，呆在这里，不然我真的要被你爹我小姨她老公我师傅给骂死了……”
　　苏颜夏哀莫大于心死：“我告诉你，谁要是让我走出这道门，我就死给他看！”
　　苏颜夏说到做到，说了不出门，真的连头都没往窗户外面看一眼，只是成天呆呆地看着屋顶有一声没一声地叹气，小南瓜在一旁还是绣着那朵大牡丹，苏颜夏叹一口气，小南瓜的手一抖，针就扎到了肉里，苏颜夏又叹一口气，小南瓜的的针又扎到了肉里，如此一天下来，小南瓜的手就快成了马蜂窝，她忍无可忍：“我的大小姐，你这是想怎样啊，天还没塌都快被你叹塌了！”
　　“小南瓜你说，天上真的住着神仙吗，有月老？我好想问问他，我们的红线在哪……”
　　“小姐，你就忘了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吧，这世上男人那么多，何苦吊死在那一棵烂树上呢？”
　　“你说的对，反正他已经不珍惜了……”她瞄一眼那朵大牡丹“你这是绣来干嘛的？”
　　小南瓜一脸娇羞：“当然是给我们多宝公子了”
　　苏颜夏顿时觉得惊悚，认定小南瓜真是丧心病狂了，竟然会去喜欢一匹对女人完全没节制的种马……
　　“我出门散心去了。”
　　“不行，庄主说了，你这几天都不能出门！”还没等她说完，苏颜夏的身影就消失了浓浓夜色中。
　　月明星稀，云非明处理完手头的事务，从公文中抬起头，身体渐感疲惫，可是心里却仍是冷得麻木，像被冰冻在了地下三尺，平静到死寂。走出房门，到处都是触目所及的红色，这些喜庆的颜色在他眼里却幻化成了惊悚，对了，还有三天他就要成亲了，和尊贵的左相千金，伴着世人的艳羡，这姻缘简直不能再好了，他努力让自己扯出一丝笑容。
　　不远处忽然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清冷的眼神浮现一丝波动，他的脚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她走两步，他走一步，就这样慢慢的、不动声色地悄悄跟着，就这样就好，能够远远地看着她，再也没有打扰，弥漫在心里的是苦涩，是疼痛。
　　她忽然转过身，黑暗中看到他仓皇中想要逃跑却来不及转身只能僵直的身影。
　　“是不是我不说话，你就一直跟在我后面，云师兄？”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一如多年前，她笑容明媚，银铃般的声音叫着他“云师兄”，然后小小的身子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夜色以深，师妹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他拉回记忆。
　　“多谢师兄关心，这里还是我家，我在自己家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倒是师兄你，大婚在即，这样不明不白的夜晚跟着我，若是时节知道了，怕是又要扰得庄里不得安宁了”
　　“师妹说的是，那就各自回去吧”
　　“等一下！”她大步走向他，一把扯开他的衣领，果然露出那块通透的玉佩。
　　那是她的蝶兰花！他竟然还戴着！ “你不是说扔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她抬眼狠狠地瞪他。
　　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接下来的举止：“戴了这么多年了，没了不习惯，仅此而已。”
　　他的手冰冷，她的手也冰冷，仿佛每一缕空气都凝结成冰，无孔不入地四处肆虐。
　　“云非明，你还在自欺欺人，”她苦笑“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说一句实话，说你心里还有我，你根本就没有变心……”
　　“师妹！”他打断她的话“你还小，这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很多事情，哪怕连说都是不可以的”
　　“我不管，”她伸手紧紧地抱他，眼泪沾湿他的衣襟“我不管那些什么身不由己，我不管你们男人那些所谓的宏图大业，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从十岁开始的愿望就是要嫁给你，现在我好不容易长大了，你不可以这么残忍的说剥夺就剥夺……”
　　“颜颜……忘了那些吧，这世上最无用的便是感情。”他声音苦楚，就连想要抚摸她的发丝也只能忍耐。
　　她狠狠地推开他，止不住的眼泪蒙住了双眼“云非明！你不准再跟过来！”
　　苏颜夏疯狂地跑着：如果我跑得那么快，能快到把所有的过去都甩掉再也想不起来该多好……
　　“颜颜，我的任务就是让你一直笑”
　　“颜颜，你老是跟在我后面像个牛皮糖一样……不过我很喜欢”
　　“颜颜，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特别是那些男人，你千万不能多看他们”
　　“颜颜，等你十八岁了，我就娶你”
　　……
　　梨花树下，他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亲吻。
　　对不起，那些誓言，我一个都没遵守。
　　黑暗中，那抹青色的背影，渐渐被夜色吞噬，再也无法重现原来的色彩……
　　苏颜夏点燃烛火，看着被修整的富丽堂皇的婚房，烛火映出她苍白的脸，她一甩手，蜡烛丢在了床蔓，火苗开始一丝一丝地舔舐，渐渐往上蹿成了大火，她看着即将漫天的大火，心里跟着一起翻腾，直到有人大呼“着火了！”
　　苏颜夏望了一眼，转身翻出了墙院。
　　原谅我没有办法做到那么大方，这就是我送你们的新婚礼物。
　　祝你们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