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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说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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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楚忧之并不是想找回梁殷贺,他只是想着出来透透气的好。
身旁的人“三皇子,三皇子”的喊,让楚忧之没有来得烦躁,借着一处假山,他悄悄地离开了人群,没让人看见。
远离了那些嘈杂的声音,楚忧之渐渐地稳下心绪,找了处偏僻的宫墙,借着些大哥教过的三脚猫功夫,爬上了旁边的老树偷闲。
楚忧之不知,这一幕恰好被躲到这里的梁殷贺看到。
三皇子颐指气使的跑到树下;“大胆,快滚下来!”
但随即他就被发生的事吓到了,楚忧之差点掉下来,从那棵参天古树上。
即在刚刚,楚忧之还没坐稳,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喝给惊了一下。
他险险地扶住一边的枝桠,重重的呼了口气,也是第一次气急了,不顾尊卑礼数的训斥着,“梁殷贺,自己没本事上树,就不要惦着脸乱跑!”
梁殷贺的脾气被惯得无法无天,更何况是这种以下犯上的大事。然而他这次却出其不意的,没有反驳,只是呆愣的垂下头,不知在想些甚么。
楚忧之也心下一凉,这可是大逆不道!
担忧间,梁殷贺带着些嗡嗡的鼻音,低声说,
“如果,我有本事,”他抹了把脸,抬起头,认真的盯着楚忧之,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我有本事,你会听我的吧。”
这是肯定句,毫无疑问的,不容置疑的肯定句。
楚忧之愣住了,毕竟年少,毕竟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小孩的眼神如此执着。
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发麻,梁殷贺的眼神就像一张网,将他网在了里面,不容挣扎和反抗。
这孩子,果然是帝王之血。
等梁殷贺走了,楚忧之兀自发呆,他甚至想着给父亲修书一封,或许,或许已经有人选了。
除了这件事,他的脑海里直直回荡着一句话,那孩子留给他的一句话,“说好的,楚卿。”
说好的,什么?
自那一别,梁殷贺似乎在刻意躲着他。
每当楚忧之鼓起勇气,想向梁殷贺道歉时,那个死小孩不是刻意忽视他似得别过脸去,就是拉着他那群狐朋狗友当挡箭牌。
这不由得让他生出一阵挫败感,难道他就那么不讨喜?
或许是刻意的疏远,楚忧之的目光却慢慢习惯了去寻找梁殷贺,看着那小孩上课时与章太傅侃侃而谈,让旁人露出赞许和羡慕;看着他伏在桌案上,认真的温书;看着他在大梁帝问询政事时,崭露头角,渐露其芒、、、
自那后,梁殷贺再也没有像初次见面一般衣衫不整,他依旧带着些那个年纪的脾性,却越发成熟。
他在成长,楚忧之在间接地旁观他的成长。
当初,大梁帝暗下向楚忧之透露,有心培养他的小儿子。大皇子文雅,不适合国君的位置,更何况他志向山河湖海,而非庙堂。二皇子阴翳,却喜好疆场,若百年之后无人牵制,对江山百姓必是灾难。
一来二去,值得落下那顽劣的小儿。现下,储君之位,想必已有了定数。
时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楚忧之离家已一年有余,上京的冬格外凄零。他习惯了济州的和煦,乍然经历了第一场冬寒,是病来如山倒。
高烧的几日里,他隐约的听见耳边的嘈杂,皱了皱眉头,声音都神奇的淡去,感到周身一阵冰雪的凉意,他一个激灵,眼睛却终究睁不开的,谁,带着这料峭的寒意?
那人似乎感到了楚忧之的冷意,故意用冰凉的手指点点他的紧皱的眉头。附在他耳边,呵出的气息却是暖的,“大笨蛋。”
楚忧之想反驳,却被带入了无尽的黑暗。
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夜里,楚荷守在他的床头,头一点一点的,眼窝下的青黑很重。
楚忧之只是轻轻咳了一声,楚荷就立刻醒了,大叫着扑了过去。
“我的天!少爷,你终于醒了!感谢佛祖,感谢观音菩萨,感谢弥勒佛,感谢、、、”
楚忧之轻轻环住楚荷的肩,安慰似得拍着。
“好了好了我的小荷叶,本少爷福大命大,没有关系。”
突然,他感到屋里有束强烈的视线直勾勾的落在他身上。
“殿下、、、”
梁殷贺面无表情的站在隔间外,手里拿着药,黝黑的眼睛让楚忧之莫名的打了个冷颤,明明只是个小毛孩儿罢了。
楚忧之看着他与年龄不符的面部表情,不由得生出些喜感,噗嗤笑出声来。
罪过罪过,他轻轻推开楚荷,想起身行礼,三皇子却莫名的愉悦起来。
“楚卿,身子还未好,父皇堪叫我来慰问,不必多礼。”说着把药送上来,顿了顿,又转手递给了楚荷,“你来。”
“父皇说你身子骨虚,容易寒气入体,特地赐来乌江的狐裘,这几日不必到国子监去了。”
语气间,梁殷贺成熟了不少,竟像个小大人似的,有条不紊,不复前几月的顽劣。
楚忧之心下诧异,只是拱手,道了声“谢主隆恩。”
等梁殷贺一走,他被楚荷又接着灌了些吃食,元气损耗了不少,但依旧不忘和楚荷斗几句嘴。
“小姐貌美如花,可曾许配人家?”
“你啊,身子骨还没好,就打嘴官司。”说着楚荷的眼又红了些。
“咳、、咳咳、、好了好了,早些休息吧,有人守着呢。”楚忧之见不得他人难过,心疼的把她赶了回去。楚荷对他,视为兄弟,他当以此报之。
楚荷摇了摇头,没有反驳,毕竟大夫说发了热,挺过去就好了。她看着楚忧之躺回了床上,替他塞了塞被子,留下床边的一支蜡烛,也就退了出去。
楚忧之如此的在府中清闲了几日,回了家中几封信件,斗鸟下棋,倒是自在。
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七七八八都好全了,这场病,幸亏他底子好、治得及时,倒也没有病去如抽丝。
起床困难户的楚忧之,一如往常的踏着即将响起的钟声进的学堂。
他又是最后一个走进了国子监的。自从梁殷贺换了个人似的发奋起来,楚忧之变成了垫底的,虽从未迟到,倒引来不少侧目。梁殷贺只是瞥了他一眼,没在说话。
楚忧之垂下长长的眼睫,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失落。
下了课,他和章太傅一同走,寒暄着。章太傅一脸歉意:“贤侄,前几日正逢老夫家中急事,未能即时照拂,实在惭愧惭愧啊。”
楚忧之一脸受宠若惊;“岂敢岂敢。”
他夸张的表情逗得章太傅哈哈大笑,惊起了一旁秃树上的鸟。
而据他们不远处的人影,不自知的紧了紧拳。
等到二人辞别了,楚忧之慢悠悠的向宫门外的轿子走去。那人影闪身,挡在了他面前。
不速之客小他三岁,身高却是相仿。楚忧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微垂着眉眼,后退了一步,躬身俯首,“殿下。”
“前几日我有事,没去看你。狐裘呢?”梁殷贺小孩子气的皱着眉问他。
“啊?”莫名其妙的问题让楚忧之抬起头。
“没什么。”梁殷贺有些别扭的转过头,与楚忧之擦肩而过。
“殿下!”楚忧之像想起什么似的,倏得拉住了他的手腕。
梁殷贺像个炸毛的猫一样 ,大力的甩开了他的手。然后脸色微红的侧视楚忧之。
“干嘛!”
“冒犯殿下了、、、只是感觉、、、殿下不要皱眉的好。”楚忧之只是笑笑,慢慢收回手。“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梁殷贺面色有些怪异,逃跑似得飞快走开。留下身后少年清朗的笑声。
第二日,终于出了些日头,上京便重新活了过来,去往宫门的路上,也是熙熙攘攘的。
楚忧之舍了步撵,趁着热闹也赶了趟新奇,毕竟上京的繁华是济州所不能及的。
突然,有个新奇玩意吸引住了他的视线,竟然是捏~面~人!这可是百年难遇的稀奇玩意儿。
当时年幼,在济州遇到个捏面人儿的手艺人,性子高傲,却是手艺极好。
这人只凭眼缘,偏偏楚家三兄弟里,只有大哥那个急性子没有,还被人说了句“顽劣之徒”。气的大哥差点砸了他的摊子,那个活灵活现的面人自是没有落到他手上。
幼弟自是不记得这段往事,但他却如同着魔一般,把这件事压在了心底。谁都不知道,一向无所求的楚二公子竟对一个小面人念念不忘。
他走到那个摊子前,摊主是个祥和的老人,性子温和,手艺也是一顶一的好。楚忧之看着他的手指灵活的飞舞,不觉得痴迷。
等到与他一模一样的面人躺在他手里时,楚忧之暗叫糟糕,竟然误了时间!
等他气喘吁吁的赶到学堂里,章太傅只得摆摆手,说了句“下不为例”,就放了他。
只是刚入座,便听见左前方一阵毛笔掰断的声音,接着便是元凯的刻意压低声音的不满叫喊。
“喂,殷贺,你疯啦,吓死小爷了。毛笔是跟你有多大的仇!还有还有,你陪小爷的新衣服~~~”
楚忧之抬眼望去,发现梁殷贺的书桌上放着两截断了的毛笔。这小孩儿的脾气越加坏了,他摇摇头,小心翼翼的掏出小面人,放在手里把玩。
下了学堂,他火急火燎的往外赶,万一再遇到那个手艺人就好了。
结果,天不遂人愿。像昨天一样,在同样的地方,梁殷贺又堵了他一次。
只是这次,气氛不对啊。楚忧之暗自腹诽。却是不忘行礼。“殿下。”
看见楚忧之心不在焉的神情,梁殷贺像个炸了毛的小兽。
“为什么今天迟到了?干什么去了?”
抛下一连串的疑问,楚忧之懒得理他,“臣下有事,改日再去请罪。”说罢拔腿就想走。结果梁殷贺黑着脸,左拦右拦。阻拦之下,小面人从楚忧之的衣袖里滚了出来,沾满了泥土。
“你、、你、、你、、”楚忧之气的直跳脚,心疼的捡起面人儿吹了吹,“孺子不可教也!我只是看到个面人摊铺罢了,你你、、你、、”
梁殷贺已经被他的、、、顽皮?搞的措手不及,连拦人都忘了。眼睁睁的望着他火烧火燎的走了。
面人儿?真是、、、可爱呢。
楚忧之果然没再见到那个摊铺。他本想着再买几个面人儿,结果这一耽搁,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一来,梁殷贺在他心里的好感度,再次降为了路人级别,连家里管家养的那条阿黄都比不上。
梁殷贺沉思着回到宫里,连章太傅布置的作业都耽误了,满脑子那人气急败换的跳脚模样,虽说楚忧之比他大了3岁,却依旧留着小孩子心性。真真、、、可爱的紧呐。
他不会捏面人,但是,赔个小木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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