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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番外:只是朱颜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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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只是朱颜改
我叫青衣,仙尊唯一的司命君使。
是的,唯一。
我在这寰宸殿中十数万载,与我作陪的从来只有这不会谢败的桃花,和冷漠如斯的仙尊。
不,不对,也许不是从来,有一个意外!对……她是意外……
打破了我仿若永无休止的寂寞的人,是一个女子。一个……在我仿若没有尽头的生命里存在了七万年的女子。
我活的太久了,漫长的岁月已经侵蚀了我太多太多曾视若珍宝的记忆……但我却是记得她的,记得那个喜欢穿白衣的女子,总是弯着柳叶似的眉梢,轻轻的唤我——青衣姐。
青衣姐……青衣姐……
明明不算好听的是吧。但那时的我……但那时的我却偏生觉得好听得紧……许是我真的寂寞太久了……以至于甚至忘记了被其他人唤我名字的感觉。
第一次见到那个喜欢叫我青衣姐的女子,是在仙尊就寝的宫殿里。我站在仙尊的身后,一如既往的垂着头,眼角的余光牢牢地敛在身前的方寸之地。
可……也许真的冥冥中自有因果。满室的素白中唯一的一抹血红就那样突兀的闯进我的视线。苍白,倔强,脆弱。这就是当时她给我的全部印象,没有之一。
她就静静地躺在榻上,被血染透的衣衫,隐约还能看出原有的白。
听人说,几万年前,我还不在这里的时候还有过一个人进过这寰宸殿,也是个女子,只是,可惜我无缘得见。
后来,那个一身血迹的她做了仙尊的徒儿,唯一的徒儿。
我是为她高兴的,但是不知为何,却又觉得惋惜,我总觉得她是不该做他的徒儿的。她应该,只做他的丫头。
许是因为我太过寂寞,又亦或是……这仙界太过冷清,我开始越来越喜欢和这个叫我青衣姐的女子呆在一起,于是不自觉的,就和她说了好多好多。
我告诉她原本温柔的仙尊是什么样子,我告诉她桃花酿是仙尊最喜欢的酒,我告诉她,我煮的最好的茶,是桃花茶……
我告诉她的太多了,以至于,自己都记不清楚,究竟都对她说过什么。唯一没有忘记的,是她的笑容,太清美的弧度配合上她消不去的一身傲骨,美的让人心惊……
她果真是仙尊的徒儿,一身傲骨,一身不屈,一身冷清,化不开灭不了,仿佛烙入骨骼……
所以,在后来看到她跪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竟怔在了当场……
我是不懂爱的,所以,也不懂为何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但看着她的脸,我却蓦然的想哭,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只是想哭……
那一天,她背着面无血色的仙尊回来,一身凌乱。仿佛没有看到站在一旁的我,她自顾自地将一切收拾停当,然后呆呆的坐在榻边,不哭不笑,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肯说。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心中无坚不摧的仙尊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一向清美的女子会这样绝望,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她开了口,声线不复清亮,嘶哑沧桑的可怕。
“青衣姐,帮丫头……请医仙来一趟可好……”
我默然的点着头,转身的瞬间,我仿佛看到有什么反射着光芒的晶莹从她的眼角滑落,但回头时,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我请来了医仙,那个永远白衣白发的人,诊脉,施术,离去。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直听着那个白发的人交代,认真的听着,一字一句。
情咒,中者,无情无碍,生情即亡。
我早该料到的,他们两个在一起,总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这样的感情,即便是三界诸佛中最慈悲的一位,也是容不得的。
可是……天可怜见,我没有半分冒犯诸佛的意思,却偏偏觉得,他们相爱……是理所应当……
我不想看她这样绝望下去,她应该是清冷高傲又不失乖巧的,这样子的,不该是她。所以我告诉了她最后一个法子……
最后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成不成的法子。
我告诉她说,仙尊一向和西天佛祖交好。而能解情咒的,除了魔君,可能就只有佛祖了。不管怎样,去试试总是好的。
她有些迟钝的抬头看我,良久才反应过来似的猛地从榻上站起来,不小心撞到一旁的椅子,斜斜的倾了身子,复又稳稳地站住。
她红着眼看我,像是犹豫了良久,然后,稳稳地跪在地上,容不得我反应,更容不得我半句拒绝。
“青衣姐,丫头求你,求你答应丫头……万万不可将我做的事说给他听……不管我做了什么……”
我被她的动作惊住,竟半晌没有法子做出反应。而她见我没有动静,竟俯下身子,重重的在我面前叩首,像是舍弃了一切骄傲。
我分明看见有晶莹自她的脸颊滑落,滴在她撑在地上的白皙指尖。
没有扶起她,我屈膝跪在了她的面前,用我平生最郑重语调发下誓言,举在额边的三指,像是举着一个人的全部爱恨。
“我青衣发誓,此生绝不将清指之事泄露给仙尊半句,若违此誓,定让我青衣站于诛仙台上,受五雷轰顶,万劫不复,魂销骨散之苦,不死不休!”
然后,我抬起头,看见她笑了起来,红着眼睛,像是终于释然,亦或是舍弃了什么。
她离开后,我坐在那雪白的阶梯上,默默地看着天空——明明已经是天上了不是么,为什么,还有更高的天呢……
后来……她提了酒回来,笑得像个孩子……
五百年后……我,还有寰宸殿中那个忘了一切的人,终于……再一次,都孑然一身……
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