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樱] 鸣寂》其啸

38、续篇·鸣响（12）

　　鸣人垂坐在故人的墓碑前，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雪堆积起来的白茫茫，和他心境出奇一致。

　　鸣人以为自己在愣神，可在过往战争里一次次淌过生死极限的五感，比他的大脑更知道内心想要什么——

　　某个水珠簌簌坠入雪地的声响，不可回避地被七代目的听觉所捕捉；原本茫然注视白雪地面的眼睛，瞬间移动至它砸出的微小坑洞。

　　新落下的雪花企图将它掩埋无痕，又一个水珠坠落其中，引得坑洞更进一步塌陷些许。

　　雪持续下，它也持续坠落，直到砸出第二个渺小空洞，鸣人陡然记起小时候，跟随自来也师傅修行在外的某个秋夜，也曾在天际目睹如这泪水的流星。

　　流星的坠落轨迹令小鸣人联想到樱酱的泪水，美是美，可自己抓不着也留不住。

　　雪花在水珠的面前只有被融化的份，一如七代目在它主人面前也只有退让的份。

　　“……抱歉，樱酱。”

　　鸣人不抬头，但听觉无法忽略樱发女人声音里的哽咽：

　　“你的抱歉……指的什么？”

　　这对话，很多年前是不是出现过？

　　好像是佐助和樱酱之间发生过类似的对话，鸣人暂时没心思回忆他俩的事。

　　他恍惚盯着樱发女人的长靴，自顾自先说着自己的想法：

　　“樱酱，你假装向我告白的时候，我有一瞬间超级、超级地开心，开心到心脏要爆炸的感觉。如果樱酱真心向我告白，我应该是会立刻哭出来的程度。”

　　七代目可能过于习惯这么多年樱发女人以同伴身份的相伴，都快忘记在关系出现激荡的时候，她的情感能充沛到何种程度。

　　水珠还在持续坠落雪地，鸣人盯着被它砸出的幽微空洞，清晰感受到自己心跳的节拍，也暗合樱发女人的泪水，坠落其中。

　　“紧接着冒出来的感受，是心疼。”

　　鸣人一时间忘记右手还抓着白菊，抬手就覆盖去心脏的地方，祭奠之花从他手里被放开，掉到再不斩的墓前。

　　“……就是这颗在大战里被你徒手抓活的心脏，当时非常非常地疼。我心疼你都被村里同伴们逼到没有退路了，还在考虑如何保全我的安危和感受。我讨厌看到这样的樱酱，我不要看到这样的樱酱。”

　　当年的雪地告白，是鸣人难得对同伴发火的时刻。

　　彼时还不知爱情为何物的鹿丸，还对牙感慨的‘看来鸣人也不是真喜欢小樱，以前总嚷嚷找小樱约会只是闹着玩吧’没有道出意见。

　　后来鹿丸和自己真心爱的女人结婚生子，在某个静谧冬日里，他枕着手鞠肚子，百无聊赖地看向庭院外树梢上的积雪，就这样睹物思旧地回忆起当年第七班的雪地告白事件。

　　彼时的鹿丸抓着妻子不安分的手，始终盯着树上积雪，在心里深究起那年的一切，比如鸣人在了解真相后看向自己的眼神。

　　已然成为七代目军师的他恍然大悟，牙的感慨是错的。

　　鸣人对小樱的感情，早就不是‘喜欢’这么简单了。

　　享受爱人陪伴的鹿丸还有点郁闷，心想着，鸣人，或许你对小樱不要爱得那么沉重，不要那么在乎她的感受，反而能成——

　　已经四十一岁的漩涡鸣人，终于按照鹿丸当时的腹诽行动了。

　　即便为时已晚。

　　“我相信，樱酱和我的羁绊超越一般逻辑，不是旁人可以理解的。就像卡卡西老师说的，我们四个的境遇无论怎么变化，心都是在一起的。”

　　卡卡西曾在四战不久后对水影说，我们班的小樱是非常懂爱的孩子，所以她很珍惜其他人对她表达的爱，即便无法回应对方——

　　当佐井告诉鸣人‘水之国那边的忍者又找小樱表白了’，浑身是伤的鸣人登时翻身下病床，横冲直撞地跑到小樱面前，问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还敢找她告白；可小樱拒绝回答，说自己注定无法回应对方的心意，就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给对方带来二次伤害了。

　　当时，刚接上断手没两天的鸣人很不满地嘟囔，自己可是樱酱关系最近的战友，怎么就成‘其他人’了？

　　嘟囔完就打算转身离开，反而是小樱留住他，捏着他还没拆线的右臂缝合处，仔细确认连九尾之力都无法助力多少的手臂断面恢复情况，边观察边要他动动手指。

　　鸣人记得很清楚，那一刻的樱酱很小声吐槽自己说，就算是很亲密的战友关系，也不可能聊被其他人告白这种事啊。笨蛋鸣人，就不能像佐助君那样少问两句吗——

　　嗯？佐助不问吗？他不在乎小樱被其他男人抢走？

　　这是鸣人的第一反应。

　　直到二十岁那年，还不是七代目火影的鸣人从手鞠手上半开玩笑地‘抢’过莎拉娜抱在怀里，这才恍然：

　　佐助那小子，跟自己一样超级在乎啊。

　　四十一岁的漩涡鸣人还是坐在故人的墓前，重新捏起掉落的白菊，心情跟第一次抱小樱和佐助的女儿那刻一样，有种很艰难的幸福感。

　　鸣人变换盘腿坐着的姿势，撑起右膝盖，捏着白菊的右手也顺便搁置在上面。

　　他终于愿意抬头，更准确说应该是仰头，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樱发女人，凝视着闪耀在她泪痕上的阳光。

　　起码此刻她眼里只有自己。

　　“所以，听我把下面的话说完，樱酱。”

　　小樱立刻用斗篷擦擦脸，前进一步后也原地坐下了，双臂环绕双膝，还泛红的眼眸已经洗掉难过，笑着看向鸣人。

　　七代目错觉回到了十二岁的某个初秋夜晚，他和小樱也是这个姿势围坐在银发上忍左右，逼老师说些只有核心忍者才知道的木叶小秘闻。

　　那次佐助说嫌他们吵，跑树干上睡觉了，其实小鸣人观察到，这小子也一直装睡在听；

　　但此刻，佐助真的不在场，真的听不到妻子和鸣人的对话。

　　两个回木叶以后得进不同家门的人，彼此保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像小时候那样席地而坐，全然不顾雪地冰冷。

　　这两个人，一个被村民评价为像太阳，一个被病人评价为非常温暖；前者曾被辅佐腹诽‘你别考虑得那么沉重反而能成’，后者曾被丈夫当面叹气感慨‘你有时候也挺迟钝的’。

　　这样的两个人太像了，共同回忆也太多了，多到足够让伟大的七代目火影咀嚼一辈子；就连此刻的雪地相谈，都将成为新的回忆，永久存活于七代目的思维里。

　　他越盯着眼前女人看，越觉得她漂亮得有些离谱。

　　她的漂亮是多维度组成的，樱发，碧眸，神情，气质，声线，乃至肤色和身段。

　　数个视觉上的美感，再叠加她的性格与实力，便共同组成世界上仅此一位的樱酱，已然变成七代目火影无法伸出手的错失。

　　于是他只能笑，听樱发女人大大方方的嘱咐：

　　“这次可要把话全部说清楚了，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大笨蛋鸣人。”

　　“好。”

　　春天有她，夏天有她，秋天有她，冬天还是有她。

　　这是漩涡鸣人至死都不会挣脱的规律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