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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萧沐 ...

  •   次日,正是巳时中,希宜宫外早已有人静候,冬日苍白日光下,也唯有萧湛一袭玄衣方压得住这肃寂。

      陆意婉姗姗来迟,她依旧作简素打扮,着一身鸭黄色袄裙,梳着小小两团发髻,站在萧湛身边,倒是稍稍平和了些冷意。

      正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萧湛本来更愿意步行出宫,只是如今多了位义妹,大冬天的风能刮得人脸生疼,这位义妹又明显是娇生惯养长大。他想了想,吩咐下人备了两顶轿子。

      意婉倒是想也没想的上了那明显铺了更厚垫子的看着也更暖和的轿子。她一向怕冷,而这回出宫,为着低调她连大衣都没穿。况且,陆意婉看着眼前高高大大的七皇兄萧湛,他也肯定不会乘这么女气的轿子。

      萧湛眼见着陆意婉上了轿,这才也上了前头通体黑蓝的轿子。只有他身边一直跟着的孙正看了看自家主子紧闭的轿帘,又看了看后头跟着的梅花吉祥纹轿子,脸上满是笑意,直到主子催促,才喊了起轿。

      轿夫脚程倒是快,抵达宫门用的时间倒是比意婉独自出行时少得多。想必,轿夫多半是萧湛手下的人吧。这样想着,意婉心里不由一沉。连宫里的轿夫都能是萧湛专门训练过的人,只怕,整个朝堂早已经在萧湛掌握之中了吧。

      他是知道我干的事情了吗?意婉不由忐忑。不然为何非要把这样的事情摆在她的面前,是萧湛已然大局在握?还是,这是一次试探?面对着未来或许会将陆氏抄家灭族的萧湛,意婉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

      咚咚的声音响了起来,把陆意婉从沉思中惊醒。她抬眸看去,只见到萧湛放大了无数倍的脸,险些惊叫出声,幸亏凭着这么些年来的起起伏伏,她愣是把情绪收了回去,只一脸无辜地笑看萧湛,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还分明藏了一丝委屈。

      眼见得意婉这般模样,萧湛倒是淡定,只低声催促着意婉快些下轿。

      意婉一下轿,一见众人俱都准备妥当,仿佛在原地等了许久的样子,才意识到原是自己拖慢了步伐,不由有些赧然。走着仕女的步伐,却以她平生最快的速度进了马车。

      萧湛忍不住看向马车方向,也不知心中到底作何感想,他只大步迈入马车,吩咐了出发。

      风刮过,方才宫门还守着十几人,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早已远去。

      马车里并不奢华,但还算得上舒适,只不过有着一方小小檀木桌并几本书卷。这布置,意婉倒是喜欢得很。偷偷瞄了瞄自上马车后就一直眯着眼打盹的萧湛,意婉忍不住将手伸向那几本书卷,左翻翻右看看,却见得不过是普通的注释经义罢了,但她还是凝神细读了起来。

      纤白手指轻翻书卷,古旧的书册仿若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她眼睛眨也不眨,蹙眉浅浅低吟,仿若有些苦恼。萧湛刚睁开眼,便见着这般景象,心中不由一动。他突地伸出手去摸了摸意婉的发顶,微微眯着眼睛,眉眼舒展。

      意婉正仔细翻看着书卷,忽觉发顶一沉,闷闷向上看去,正看到萧湛来不及收回的大手,不由得僵住了。心上蓦地升上几分担忧,继父兄摸头之后,萧湛这个义兄也看上了她的头?

      萧湛早已收住他那珍贵到吝啬的表情,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幅场景。那日他因急事入宫,谁知在宫门口意外瞥见了意婉和陆易池二人,夕阳下,高了一个头的哥哥摸了摸妹妹的发顶,笑容温暖宠溺,仿若十分满足。他再没打招呼,只在后来离宫时才又遇见了意婉。

      那时他瞧着意婉,心里却总有一个疑问,真的那么舒服吗?如今,他看着意婉怔愣僵硬的样子,给了意婉一个自认为十分温柔的笑容。

      意婉僵得更严重了。

      但无论如何,眼看着这场旅程即将结束,萧湛的好心情似乎一直保持到了下车,而意婉,直到进了容府还是木木的。

      刚进容府的意婉十分苦恼。她明明告诉自己一定要把萧湛给带进容府,却偏偏给突然冒出的摸头给惊住了,白白放过了这么个好机会,她实在有些不甘心。

      真是的,不就是摸头吗,又不是没被他摸过。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个声音,意婉讶异地捂住心口,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想。前世今生,萧湛应该从来没有摸过她的头才对。

      无数念头闪过,终究强归平静。恰如,风过了无痕。但,真的无痕吗?

      再次探望容妧,意婉心境早已与第一次不同。她轻手轻脚地给容妧拭净了脸颊,为她整好汗湿的头发,只期盼着她能快快醒来,解了自己的疑惑。再看看周围人紧张关切的神情,是了,容妧,你不是经常自诩自己以家国为己任吗?你还有这么多关心你的亲人呢。意婉抿唇不语,心中早已诉诸千万。

      而在距容府不过三条街的楚王府,花园长亭下有人轻袍随风扬,端的是潇洒风流。他轻举手中青玉酒杯,朝对面笑了笑,一饮而尽。

      在他对面的正是黑衣冷脸的萧湛,告别方才的好心情,眼看着对面的人将酒盏饮尽,脸色分毫不变,只有眼中微微闪过危险的的光。

      轻袍公子扬了扬狭长的丹凤眼,无限风流恰如泼墨山水,肆意释放着独特的魅力。只可惜,对面的人视而不见。他只好再次举起杯子,意有所指,“不过是清水罢了,空了也就让它空着罢了。”

      萧湛这才正视了萧沐,眼里有着不可反对的坚决,“你先放下那只杯子。”

      萧沐手僵了僵,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把杯子随意抛给胆战心惊的孙正,“随意装了些山泉水,我可是碰都没多碰的。”说完拂了拂袖子,转眼间一派名士风采,正色肃然。

      见到杯子已经收起,萧湛看也不看萧沐,甩了甩袖子径直走进屋子。剩下萧沐颇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摸了摸鼻子,才跟了上去。

      屋内只余二人言语声声,刀光剑影者有之,深不可测者有之。但知晓的,不过他二人罢了。

      且说最后有人称,当朝五皇子萧沐殿下当日离开楚王府时脸色奇差,尤其是他在府门口与楚王殿下亲信孙正讲了些话后,更是怔在原地足足半刻钟。

      至此,众人揣测楚王殿下终于众叛亲离,继长兄太子薨逝后,再次与五殿下兄弟阋墙。众说纷纭,满城风雨。

      但谁又知道,整件事情不过是由一只杯子引起的呢?时过境迁,很久之后,萧沐再次后悔,为何他当时离开时非要再多问一句杯子来自何方,尽管这样想着,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书房中,萧湛静静摩挲锦盒里的玉杯,神色不定,任凭地上跪着的管家连声告罪,未曾移开过分毫视线。良久,才问道,“是谁拿出来的?”

      管家这才狠狠松了口气,说道,“主子,瑶夫人今日来了前院,还让下头的人都散了,说是得了您的允准。”他擦擦头,冷汗混着血,却越说越有精神。

      萧湛把盒子一合,直接走到门旁,背着身说了句,“送瑶夫人去静思庵吧,让后院的人斋戒三月,抄佛经千卷,没抄完不许来见本王。”顿了顿,才说道,“就说,本王喜佛。还有,你自下去领罚,再有下次,不要再来见本王了。”说完迈开大步向外走去,徒留管家庆幸感激地捂住红肿狼狈的额头。

      另一边,意婉早已回到希宜宫,容妧今日情况倒是好了些,至少不再时常露出惊悸的样子,倒是恬静安详了许多,看来她醒来的日子是不远了。只是,意婉皱了皱眉,她到底要不要和容妧坦白,若是容妧并非重生,届时又该如何解释?

      倒不如,就顺其自然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轨道,又何必强行插入别人的人生。不论容妧重生与否,她都会选择属于她自己的命运,更何况,意婉笑了笑,命运这种神奇的东西,也许兜兜转转不过是回到原点。

      心中突地升上几丝说不出的怅然,意婉被自己下意识所想惊住了,真的,会回到原点吗?她的心里闷得发疼,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紧紧缠绕着她,紧紧捂住胸口,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窗外风吹树叶沙沙声,仿佛是来自情人的絮絮低语,抑或者,是来自天地的低低嘲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萧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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