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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血祭冲霄 (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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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
一门忠烈……
忠的,是君?是国?是朝?还是天下百姓?
分不清了。
太宗不畏谗言放权让北汉降臣杨业镇守边关,这份来自帝君的信赖让杨业不甘被俘,自尽李陵碑以保名节。以有用之身报效朝廷的信念支撑着杨延昭以六旬之身,卒死任上,一生抗辽,威名大宋。到了杨家第三代子孙杨宗保,镇守边关、保家卫国的信念伴着他长大,已经融入他的骨血。身为杨家唯一的血脉,杨宗保投身军旅,揪心了一门孤寡;可他不投身军旅,又如何对得起『忠』、『烈』二字……
杨宗保振臂刺枪,红缨幔絮随风翻飞。
他一动不动站在冲霄楼前。
一动,都不能动。
耳边不断回响着展昭的声音,回响着两句话。
——杨家的枪从来对的是外敌,保的是家国子民。
——你当真要用杨家的枪法跟自己兄弟对战?
展昭有一双黑白分明清澄纯净的眸子,好像一潭幽湖,清澈见底,平静无波;如镜,直映你的真颜……
杨宗保有过刹那的动摇。
有刹那的怀疑自己是否真能举□□向大宋同胞。
但这刹那的疑惑,随着朝阳的升起,伴着季高清癯的身影,朝露风逝。
“烦劳杨少堂主替杨少将军解穴。”
季高微躬身鞠礼,侧身对跟随其后的玄衣少年道。
玄衣少年忙给老者回了一礼,出身扬手拍上杨宗保的穴位。
将杨宗保点住的是江湖上常用手法,即便他不出手为杨宗保解穴,最多再过小半个时辰,杨宗保亦能回复自由。他保持沉默,不多加言明。他需要积攒资本,在襄阳王御下尽快上爬。
杨宗保恢复了自由,舒活下手脚经脉,抱枪谢过玄衣少年,“多谢杨少侠出手相助。”
“少将军客气,不过举手之劳。”
玄衣少年不是他人,正是听从柳清风建议投身襄阳王门下的杨威竡。
同是姓杨,却一个是将门虎子,一个出自江湖名门
杨宗保被白玉堂踢了一脚的胸口隐隐作痛,迫他驻枪站稳身子。
他稳住声,竭力平静地问:“季先生可是知道夜访冲霄的来客是何方人物?”
“老朽不知。”季高揣袖,即使面对两位年纪不到他三分之一的孩子也端的是恭谦有礼,不自持年高,也不因居为赵钰的心腹而引傲。
“季先生不知,为何又要杨某守夜冲霄?”
“老朽仅是猜测而已。猜测之物,当不得知晓之事。”
“季先生猜测来客是谁?”
“京都开封府的『御猫』展昭,以及江湖人称『锦毛鼠』的白玉堂。”
杨威竡闻言,游走开心思。即便他已经知道赵琳贵为公主,自不可能是展昭的妹妹。但听到关于展昭的消息,他脑中第一个反应出来的还是‘琳琳的哥哥’。
琳琳……他好想她……好想见她……
得到季高的答复,杨宗保呵呵笑了。
真应了白玉堂所说,是他眼神不好,没看出来,怪得了谁?
杨宗保的笑声,令杨威竡听着发发怵。
季高细长的眼细细将杨宗保打量,道:“少将军受伤了。老朽立即吩咐下人为你传医。”
“不用!”杨宗保喝止季高要叫下人的举动,他抬手擦去额头已经干涸的血迹,道:“我没事。只是皮肉轻伤。多谢季先生关心。”他顿了顿,又问:“杨某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少将军但问不妨。”
“季先生既早知那两人是白玉堂和展昭所扮,又早知他们要来闯冲霄……何故只让杨某一人守楼?”
“展昭和白玉堂是个人才,若能归王爷所用自是大妙。”
所以便让他来劝降此二人?
“呵……呵呵……呵呵呵……那先生可要失望了。展昭和白玉堂是不会来投靠王爷的。”
展昭和白玉堂不会因为他的一通辩白而投靠襄阳王,正如他也不会因为展昭的话而背叛襄阳王一样。
他们各有自己的坚持。
他们各自坚持着自己心中的信念。
不会动摇,不会更改。
杨宗保收枪回军营。他白日里还有训练要参加,不能偷逃,也不会偷逃。
朝阳的艳色由模糊到清晰,血一般地染红了天地,照亮了天地。
朝阳似夕乌,殷红同天地。
然,一个用血色启开了昼日;一个将暮霭拖拽入血。
同样的血色,却是不同的后续。
他,没错。
他相信自己的选择。
即便手中枪将指向的是同胞兄弟,他亦不会迟疑。
为了,将来。
为了将来战死的忠烈英魂不再因为一言轻语被轻易抹杀。
为了将来他们用千万条性命换来的战果不再被徒然葬送。
“季先生,白玉堂和展昭闯楼未遂,他们还会再来。”
“老朽省的。”
省的就好。
省的就好……
杨宗保是真的敬佩杨昭,是真的喜欢白泽琰。
他是真的被阙出影随舞凌乱的风采所折服。
但下次相见,若他们为敌,他手中的枪会毫不犹豫地沾染他们心脏的血液。
为了,坚守的信念。
破晓时分,提心吊胆了一夜的颜查散终于把展昭和白玉堂给盼回来了。
“怎么样?”
他紧步赶上,寻求结果。
两具包裹在夜行衣下的躯体不应他的话,一个搀扶着另一个径直往他们的房中掠去。
颜查散没法,只能小跑着跟进去。
没给他进门,内里劲风扫过,狠狠拢上的门扉将颜查散的鼻头撞了个红肿,滋……留下一道殷红。
不给颜查散跳脚咆哮的机会,门扉又打开了。
开门的是白玉堂,他拉褪了遮面黑巾,露出一张憔悴苍白的面容。白玉堂将手中铜盆扔到颜查散的手中,同时扔下一句“要温水”,嘭,又合上了门扉。
颜查散跳脚,但咆哮无能。
因为他嗅到了房中越来越盛的血腥味,而白玉堂的手上也占有血迹。
不是白玉堂,就是展昭受伤了。
需要白玉堂搀扶才能回来,想必伤势不轻。
他要不要去请个大夫?
干颜查散这行的,最清楚眼多口杂的道理。展昭和白玉堂暂住的厢房独立,且没有奴婢使唤。防的就是被襄阳一方探去消息。
颜查散自己动手上厨房取了热水给他们匀上,又端回厢房。他敲了敲厢房门,过了段时间白玉堂才应。白玉堂将水端进屋,让他等一会。颜查散把着门板往内探,屏风往内,只隐约见一首青丝垂洒床沿,地上散着显然是扯破的夜行衣碎片,还有擦抹开的艳色。
白玉堂挨着床沿放下铜盆,转身从茶几上拿了什物出来。颜查散赶紧把头缩回去,这白玉堂小心眼,可比不得展昭好脾气。白玉堂是知道他在背后偷窥,却也没有教训他的精力,把手中物塞给颜查散,让他凭单抓药;还有,拿扳指到任意一家丁家商号,让他们驻襄阳的管事过来。
颜查散去了。
他很想问盟书的下落。但干他这行必须擅长躲避危险,好脾气的那个似乎昏迷了,醒着的这个现在惹不得。
所以还是先抓药,把好脾气的那个救醒要紧。
白玉堂的吩咐,颜查散一一照办。谁让,他无人会信,无人可用。只能亲身上阵,伺候着。
他抓药回来,蹲在厨房看火等三碗水煎成一碗。
襄州军州事府的衙差仆役都赞叹他们老爷对结义兄弟没得说的。义弟病了,竟然亲自抓药煎药,兄弟情深,感人肺腑。
颜查散打哈哈听着,应着,同时配合露出为人兄长的焦切。
这边药刚煎好,那边衙役来报,说丁家商号的管事求见。
颜查散拿厚布垫了碗底,嘱咐衙差放其进来,小心翼翼地把一碗黏稠黝黑的汁液给白玉堂端去。
这药能喝么?
颜查散的小声嘀咕,给白玉堂接药时听了去。他卸了易容,漂亮的凤眼瞟了颜查散一白眼,道:“谁说要拿来喝的?这是外敷的药。”
一话把颜查散给哽住了。这么黏稠,都快赶上浆糊了,要喝下肚确实为难人了些。但三碗水煎熬成一碗,惯性的思维方式让颜查散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是入口‘良药’。
白玉堂刚要把颜查散赶走,再次关门。
丁家商号驻襄阳的管事被衙差引到了。
颜查散把衙差驱走,没让他看见卸了易容的白玉堂。
丁家商号的管事是一个头发花白,年逾花甲的老人,矮胖敦厚,很容易令人联想到弥勒佛的尊容。
管事往白玉堂鞠了个礼,道:“小人丁福,见过白二爷。”
丁福是丁家的老人,也是看着白玉堂跟丁家兄妹长大的老人。丁家人都习惯按照陷空岛白家的排行来称呼白玉堂。
白玉堂点头算是应了。他转进屏风内,取来叠好的纱布,轻放盖住展昭背心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他一边慢慢地将碗中药倒出,浸漫入纱布;一边问丁福。
“福伯,你们是否承接过冲霄的机关布构?”
“白二爷问的可是襄阳王府内的冲霄楼?”
“嗯,就是那栋。”
白玉堂一手按住展昭小幅度抽搐的上身,一手均匀地将药液浸漫入纱布。慢慢地,不让药液漏出。抽搐的幅度忽然转弱,白玉堂知道展昭这是从昏迷中醒来——活生生被痛醒。
展昭埋颜在下,双手拽紧了被褥,竭力克制着药效发作时锥心刺骨的剧痛。
白玉堂心疼,但咬牙略去要将展昭抱入怀中安抚的冲动,缓慢地将碗中药液持续匀出,让纱布吸收,渗透入伤口。
丁福和望风的颜查散不会知道屏风内侧两人的动静,展昭将所有禁不住的痛楚闷在了身下的被褥中。
丁福继续白玉堂的问题,答道:“两月前,商号确实接了桩来自襄阳王府的单子。”
“机关图纸呢?爷爷要用,你去拿来。”
“请白二爷恕小人无法取来。丁家商号有保护客人隐私的义务,小人不能擅自将客人订单的设计图纸泄漏给外人知晓。”
“PNM的外人!你们丁家有多少事情爷爷是不知道的!”
掌下传来的抽搐几乎将白玉堂的手臂震麻,他心急,脾气躁得很。
陷空岛白家和江陵丁家是世交,他在丁家就是小半个主人。丁家商号他什么时候不当自家产业使唤?这个时候竟然突然给他白玉堂来句外人,还是出自丁家的老仆之口,白玉堂毛了。
他毛的时候,口气就不好。
“白二爷恕罪。这是规矩。客人下的订单除了接单的师傅和大小主子,整个商号是没有第四方会知道机关图纸的具体内容。即便是小人,也没权利去翻阅图纸。”丁福不紧不慢地回答白玉堂,白玉堂的脾气不好,但他是丁家的老人,白玉堂不会把他怎么样。所以他壮着胆子接着又道:“并且大老爷和二老爷下了死令给所有的商号,如果白二爷来商号,不予接待。”
白玉堂手一顿,差点洒了还剩小半碗的药液。他慢慢将剩下的药匀出,哑声问:“何故?”
“大老爷和二老爷死令有曰,如果白二爷问起原因,就转告您一句话。”
“说。”
“‘让你丫的白老二’‘抢我妹婿——’”丁福捏着嗓子,模仿丁家兄弟的说话口气,狠狠骂道。
颜查散噗哧憋不住笑出声。
丁福晃若未闻。
白玉堂苦笑,却真是未闻。
丁家兄弟,他欺负了十九年,岂会分不出他们什么时候是玩闹,什么时候又是真的发火了。从心系展昭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准备失去陷空岛的亲人,失去丁家的情谊,失去江湖的声名,失去所有。
只要有展昭,他可以失去所有。
跟展昭情投意合后,他还没回过陷空岛,也没跟他们通过消息。饶是如此,以流言的传播速度,差不多快传遍整个大宋。丁家和陷空岛,也该有反应了……
“展……昭……早已经……跟……丁家……解除了……婚约……”沙哑的声音孱弱地在室内响起。声音很弱,若不是房中够静,是听不出个所以然。声音很难听,好想沙石刮过一样逆耳得紧。
颜查散没得高兴好脾气的醒了,这声音让他明白,展昭能说完这句话是多么的不容易。
盟书……唉……他还是等等吧。
白玉堂手一抖,碗中所有的药液一下全倒了出来。所幸剩得不多,白玉堂搁了药碗,用手指拦住渗出的药液,匀抹在伤口周围。
展昭原本埋在被褥里的颜面侧对屏风外,密密的冷汗布满了额头。白玉堂也帮他卸了易容,露出的颜面因为剧痛惨白如纸,眼眸朦胧显是痛迷糊了神智,却又将他频繁从昏迷中痛醒,干涸的嘴唇艰难地吐出字句,“即便有错……也……错在展某……丁……家……怪不得……白玉堂……”
“猫儿别说了。”白玉堂掩住展昭的嘴,盖住他的眼,让他快睡。睡了会少点疼痛,睡了,就不用想太多。
白玉堂小心缓慢地坐到展昭的头前,让他的双手能圈到自己的腰部。让展昭能感觉到他的体温,痛得紧时抓住的是他的手,而不是被褥。
或是药效的钻心疼痛过了劲,又或是展昭习惯了那分痛,又重新陷入昏迷。
白玉堂捋去落上展昭眼睑的湿发,对还躬身候在屏风外的丁福冷声道:“既然如此,你还来见爷爷干嘛?”
“小人不来见白二爷,怎么能把大老爷和二老爷的话传达给白二爷?”丁福仗着自己老迈,大胆道。但在他脸颊留下一道浅浅血痕然后射没入身后石砖内的飞蝗石,还是把他吓骇了一跳。
乖乖,这白玉堂的脾气可是越来越惹不得了。
“话传完了,你退下吧。”
白玉堂的声音冷过腊月风雪。颜查散不过旁听都打了个冷颤。
丁福振了精神,又道:“白二爷,小人还有话没传完。”
“说。”
“三主子传令所有商号,展大人在所有商号的权利等同于她。”
“她真如此说?”
“千真万确。但三主子也没权限查阅客人的机关图纸,所以请白二爷恕小人就此无能为力。”
……月华妹子,你这是何苦来哉……
白玉堂小心搂着展昭,不让他背后心口处敷的药滑落,再次苦笑。
“接单的设计师傅是谁?”白玉堂退一步,曲线取图。
“是新加入商号的佚名居士。”
“能找到他吗?”
“恕小人无能。佚名居士完成订单后,就不知所踪。白二爷可要小人回去给个商号传道令,一旦佚名居士入了商号,立即通知白二爷?”
守株待兔?守到了兔子猎人早饿死八百多年。这条路也不通……
“不了,你先回去吧。”
“是。”
“等下!”
“白二爷还有何吩咐?”
“去准备几套爷爷日常穿的寝服、便服和劲装,蓝白二色。
“是。”
跟白玉堂想得不差,布构冲霄机关是丁家商号,但设计师傅另有他人。
那冲霄楼内的机关布构跟丁家兄弟的习惯不符。而且丁家兄弟擅机关,弱阵法。那冲霄楼内的阵法和机关结合太妙,才让他和展昭防不胜防,才让他……伤了他……
白玉堂是不服输,但他太过在乎展昭。他不敢拿展昭来赌,特别是在他受阵法的迷惑而重伤他之后……
颜查散没等到好脾气的展昭醒来,白玉堂难得的先告诉了他探查结果。
盟书在冲霄。
冲霄不好闯。
身份暴露了。
忠诚的颜查散将最新信息透过谍报系统上报赵祯。
赵祯索要一切事关展昭白玉堂的情况。
于是颜查散开始了他的展白日记。
九月二十三日
展白闯冲霄,伤归。展昏迷,白见丁家商号管事,索机关图,未遂。身份暴露
九月二十四日
展未醒。白闭门未出。
……
九月二十六日
展醒。白进食。
……
九月二十九日
季高代襄阳王送千年参,意招揽。
……
十月二日
丁家商号孪生家主来访,同白争执,大打出手。展卧床,请臣取其佩剑巨阙,割袍断义。丁家兄弟退。白一夜未归。展不眠。
十月三日
白归,野蛮,臣无辜遭揍。
附:臣请求外援在白玉堂外出时照顾展大人。
……
十月六日
展可下床。白换药方,旧药少味,惑敌。
十月七日
粮草十日熟,京西南路军齐备。
……
十月十日
展无大碍。续惑敌。欲再闯冲霄。望圣定夺。
……
十月十二日
展锁白,独闯冲霄。襄阳兵马动。急!
……
“颜查散——放开爷爷——”
妍丽胜女子的少年,却一副要吃人的神情,比罗刹更为可怕。
颜查散暗泣:这向圣上请求的外援怎么还不来……
不论照顾展昭还是照顾白玉堂,对颜查散而言都不是好差使。但展昭临走前拜托他给白玉堂送饭,他不来,岂不是要把白玉堂饿死憋死在厢房内?还好这白老鼠识相,没有大喊大叫把展昭悄悄离开的消息泄漏给监视着襄州军州事府的暗探知道。要不然,展昭怕是没等进冲霄就在路上被季高布置的京西南路军给围剿了。
白玉堂撇开头,颜查散喂食的汤勺擦过皙白的面颊,油污了妍丽的姿颜,让见者好是可惜。
“白少侠,你多少吃点吧。不然等展大人回来了,认为下官没有按照他的嘱咐照顾好你,那下官可就冤枉死了。”颜查散无可奈何地劝着。
这白玉堂脾气就不如展昭好。白玉堂一夜未归那回,展昭伤重在床,那才叫配合。可是他好心照顾展昭一夜的结果,却是被这喜怒无常的白老鼠棒揍了一顿。他也精明,专捡衣服遮挡看不见的地方揍,弄得颜查散想跟展昭告状,也不好意思撩开衣服给他看证据。
干他们这行,真TMD难。
我主圣上啊,你招展昭不招白玉堂为官是多么圣明的抉择啊!
“回来?他一个人去闯冲霄!回来就是一只死猫!还能怪你个鬼!放开爷爷!没有爷爷帮他,他怎么破得了冲霄里面的阵法机关?”
白玉堂不知是急还是怒,一双漂亮的凤眼通红通红,骇人极了。
“上次白少侠和展大人一起闯了冲霄,结果展大人还不是重伤回来了?”颜查散佯装单纯地反问,心下讥笑。蛛丝马迹已经能让他分析出,伤了展昭心脉的伤是白玉堂的画影。虽如何伤的,因资料不足颜查散分析不出。但他寻思,展昭此次不带白玉堂同闯冲霄,八成便是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缘故。
颜查散不待见白玉堂,很不待见。但他还是好声好气地劝白玉堂进食,因为这是御史展昭交托的任务。
白玉堂撇头闭唇跟颜查散挣扎了阵,弄得颜查散没折,恼火地想直接捏了他嘴巴灌进去。
但,他不敢。
习武之人的杀气,他小小的一个密探可受不了。
耗吧,反正被赵钰的人监视着,他这堂堂安抚使竟然前所未有的轻松,没有公务。
不过与其说是赵钰派人来监视他们,不如说是赵钰的心腹师爷季高派来的人。
赵钰惜才。
这,大概就是他们为什么还安然无恙的原因。
“白老二,”“要人喂。”
“刮刮脸儿,”“道声羞。”
嘻哈的双重奏扒拉在窗沿上响起,骇了颜查散一跳。
待看清扒拉在窗沿的穿着他襄州军州事府衙灰袍小厮打扮两个一摸一样的青年时,颜查散囧了。
他明明有消息指出这两人是往长安方向走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他们不是割袍断义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快帮忙把爷爷身上的链子解了!”
白玉堂一见丁家兄弟,大喜,忙道。
丁兆兰、丁兆蕙两兄弟手脚并用地爬窗进来。
颜查散见状又囧了。
两位,府上有门,麻烦走门,不要爬窗好吗?
丁家兄弟不察颜查散的囧态,绕着白玉堂转了两圈,哄笑道:“白老二,”“你也有今天!”
“让你抢我们的好妹婿!”“报应——!”
“玩什么不好,玩猥亵。”“活该——”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吼——”“轰——”
白玉堂额角青筋暴跳,咆哮:“你两丫的闭嘴——!再不解开我,什么妹婿都变死猫了!”
丁家兄弟一边嚷着,“不成不成,”“展昭还是备选一号。”“死不得,”“死了妹子要哭的。”;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将白玉堂缠成球状的精钢铁链给拆下来。
丁家出品,他们这对始作俑者拆得比展昭绑都快。
白玉堂一获得自由,跳起身,先舒活了经骨,然后立马清洁被颜查散弄了油污的脸面。一边换衣服,一边问丁家兄弟伸手讨要。
“东西拿来!”
丁家兄弟恋恋不舍地从兜里掏出一件薄囊。
“喏,”“收好。”
“别轻易用了。”“坏了可就没了。”
他们伸手半探,欲给还藏。
白玉堂本就心急展昭一人独去,不耐,一把抢了去,贴腰束好;穿了件外挂,袖口、裤腿一一绑好;扎起及腰乌发,抄了画影掠身就走。
仅仅是活着的生命与死亡一样毫无疑义。
他走,他便追。
他白玉堂不用他停下等待,因为他自会追上,与其并肩。